第一章裂天
(一)
夜空半月微醺,峰巅风岚泠浔。
翊天峰巅,两个身影遗世独立。
穹天渐裂而水,苍苍众生,忧矣。
昼日而夜雨,如此境况,已逾数载之久,东黄海境虽竭力纳之,然,水患肆意,顾而不及。
奉龙族御龙卿已然倾力为之,日夜辛劳,力保山河无恙,不至于荼毒生灵,可谓是劳苦功高。
而翊天族门众,则全力设阵护天,望可拖延时限以庇苍生。
“师兄的宺天岿补阵法虽属玄妙,若以此庇佑生灵,即使倾尽你我两族之力,亦非长久之计矣。”御龙卿愁眉紧锁,忧心忡忡。
“无惧,无惧。”凌凡子望着穷天裂痕倾泻的水流,捋了捋如雪圣白的胡须,泰然说道。
“莫非师兄心有良策?”御龙卿心中默念着,随即一跃向凌凡子靠近了些,面露悦色的看着凌凡子。
“重聚七脉!”凌凡子斩钉截铁的说了一句。
御龙卿有所不知的是,天裂无补,水溢无济。为今之计,唯有重聚七脉,方可回归天然。
“莫非,凌凡子指的可是七百年前戡天之众?”御龙卿诧异,心里有些无可是从,毕竟,数百年之久远,人世俱变,早已时过境迁,物是人非矣。
御龙卿在翊天峰瞻星石上来回踱步,云雾萦绕的翊天峰,微风吹拂着御龙卿青纱素衣。“如今时限无多,绝非易事啊!”
凌凡子看出了御龙卿内心深处的担忧与迷惘。而凌凡子心中却更加透彻明了,自远古至今时,天下苍生,何其重耳!焉能轻易。凌凡子语气坚定的对御龙卿说道,“大可一试!”
凌凡子不知御龙卿是否还清楚的记得当年的尘封旧事,毕竟,历经岁月的打磨,经过雨水的洗涤,许多人的记忆皆会慢慢模糊不清,岁月不居,直至完全遗忘,再亦泛不起丝毫波澜。
而作为本就是七脉之一的奉龙族族长,自然对此事了如指掌,犹如事事如昨,历历在目。御龙卿席地而坐,嘴里念叨着,“七百年前,穹天裂,瀿水肆掠,各族抗之,得《戡天策》共七卷,倾力戡天,胜之。后不知是何缘由,戡天之众以《戡天策》七分,划为七族,后世称为七脉……”御龙卿摇头叹息,因其深知,重聚七脉,谈何容易。
“不错,龙卿居然记得如此清晰!”转眼之间又是一个轮回,七百年呐,当年历劫之数,如今点检何处在!如今瀿水之祸独回,此值苍生莅难,七脉天命使然,责无旁贷焉可袖手!随即,凌凡子左手微微划圆,随即出现淡蓝色光圈的容虚,其内悬着一卷竹简,凌凡子后背双手道:“此乃《戡天策》卷首——翊天首卷,如若龙卿所需,拿去便是。若需指引,问之便可。”
原来,翊天族亦是七脉之一,凌凡子乃是翊天族之太尊,掌管翊天族已有数百年之久矣。
“奉龙族族的奉龙卷伍,至今藏于东黄海境的无墟之底!”御龙卿看着翊天首卷,大声说道。如若御龙卿未有记错,七脉当中唯有戡天族隐没四海,杳无踪迹,亦毫无可追寻之蛛丝马迹,宛如凭空于世消失了一般。
“奉龙族居东黄海境,执《戡天策》卷伍——奉龙伍卷而辅江山社稷,以治理水患为己任,多有不易!”凌凡子肯定赞许着御龙卿。
曾几何时,众人皆可协力齐心,置生死于度外,戡天止祸。如今之势,七脉虽各安天命而立,然,必定多会以守护苍生为己任。凡内世外皆有七脉之足迹,唯戡天族隐匿无踪。
凌凡子顿了顿说到道,“抑或是颠沛流离,抑或是厌世消隐,皆不得而知,无可追寻。”凌凡子有些无奈,低头望了望山下水流湍急的西川河,云雾弥漫,水汽氤氲。
“散”,御龙卿素衣长袖向上一挥,西川河上,翊天峰下水雾尽散,俯视之下,河水浩浩荡荡,汹涌澎湃,穹天裂痕之水越发不止。
西川河,水势如此濆旋倾侧,洸洋自恣,奉龙族虽以七龙治水,逐日重负难堪,长久必定涂炭生灵。族龙卿回头向东方远眺,心生怜意。
瀿水欲来,大限将至。再聚七脉,乃是当务之急,寻找戡天族后裔亦为重中之重。“西蜀境内我翊天门众必定抚治水患,自此以东,湖河海泽还望龙卿务必平伐水患,以慰苍生。”凌凡子迎风而立,白纱轻绕衣袂飘飘。
“奉龙族定会倾力而为。”御龙卿眼神坚定的说。
除翊天族族奉龙族两脉之外,杏林药族隐居南境杏林雾山,终年不见其山亦不见其人,神秘直至。拘火族迁徙北境与世隔绝,鲜为人知。豢灵族居无定所四海漂泊,仍需费些时日与精力,慕音族则向来辅助夏国之君王,尚处尘世,遂可寻见。
“至于杏林药族,翊天族稍后便派人前往,以求联络。”
御龙卿抢过话说道:“慕音族希愔就在天城夏都,我回去便告于她原委。”御龙卿饱经风霜的脸上偷偷一笑。
豢灵族与戡天族皆需入尘寻找,纵然,犹如大海捞针,但已是万般无奈之举。凌凡子与御龙卿皆知。
“两族务必行动起来,各司其职,寻得戡天族后裔,重塑七脉,以安芸芸苍生也!”凌凡子说罢,望月挥袖。
顷刻间,漫天白光闪现,雨水骤减,皓月皎洁,翊天峰顶月光倾泻在瞻星石上,如洁如水,倒映着两个仙风圣骨的绝世背影。
(二)
“雨终于小了,”夏王心中默念,凭栏远望而去,殿外晶莹剔透的雨水借着如玉清澈的月光凝结在梨花上,枝繁叶茂的梨树一排一排,井然有序,相互掩映着层层寒意。
“报——希愔阁主求见。”殿门外的一禁卫双手合十,掌心向上,俯首曲躬作揖禀报。
夏王一听是希愔阁主,急忙整理了一下西蜀锦缎龙衣,迅速回到王座上正襟危坐。
“快请,”夏王忙不迭喊出声,生怕怠慢了。
“来人,掌灯。”
不久之前,因为观雨心有郁结,夏王命人熄了殿内所有的灯,殿门紧闭,唯有窗帘大开,透露着殿外景象。
希愔何许人也?夏国境内恐怕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天城夏都整座帝都的设计者、盛夏宫境(夏王禁宫)内所有的守备防御机关的缔造守护者之一、七脉之一慕音族族长。虽多年辅佐于夏王,却和慕音族之众栖于盛夏宫境后山——慕月阁,亦隐亦世。
点燃了殿内所有油灯,一片敞亮,映照出整个木质大殿的金碧辉煌,肃穆威严。宫女拉门,双手作揖而迎。
希愔徐徐而入,身后跟着商语和徵声两名女子。
“夏王……”希愔正欲行礼,夏王忙上前搀扶。
“阁主免礼,”夏王说道:“是否已有应对之策?”
“善策尚无,然……”希愔退却一袭青莎雨披,着一身藕荷色素裙,云白绣履,凌虚雪髻,眉慈目善,气度持重。
希愔点头示意退去左右,殿内只留下夏王和慕音族三人。
“阁主但说无妨。”夏王稍显急态的说道。
“夏王切勿迷急。白昼晴皓,逢夜而雨,周而复始渐增而不衰,此天裂之因也。然夏王尚可安心,龙卿与我族众均辅于夏王,盛夏宫境定会锱铢无损,天城夏都亦会安然无恙。”
夏王看了看希愔面色,说道:“阁主和龙卿在此,乃我夏国之幸也。我并非担忧个人安稳。见天之异象,水患汹涌而肆意,天下苍生难避祸患,心中甚是忧郁,以致于寝食难安。”
“深知夏王仁厚,忧心天下黎民。长久以来奉龙族全族倾力治水以护天下生灵,尚属安定。奈何此乃天裂之因由,非凡力所能及也。”
“那如何是好?”夏王忧虑更甚,不时抬头望着窗外萦绕的寒气。
“龙卿已去翊天峰问询缘故,兴许求得应对之法。”
希愔一副气定神闲的样子,见窗槛上冰凉如水的月光,心里却默念着,“莫非真的到了师姐所言的地步了么。”
“望龙卿求而得之。”夏王抬头远眺,却发现北境上空仿佛有火光闪烁,时隐时现。夏王不解,思忖须臾,自问道:“不知北境又出了何变故?”
希愔见状,寻着夏王目光所致之处望去,只见北境上空若隐若现的火光之色,希愔自然清楚:这分明是拘火族的无世之火,已数百年未曾出现。如此看来,穹天之下异象叠起,苍生临患。
“夏王可是担忧北境民生?”希愔向着夏王说道:“北境向来安稳,地势高峻,水患无多,再加上北境由寒盞将军镇守,无甚忧矣。北境之北乃是拘火族居地——无世雪境,拘火族自隐世以来,虽与外世联系近乎断绝,但仍旧心系苍生,我北境之民亦多得庇佑,安也。”
听到这么一说,夏王勉强散去了些许愁容,作为一国之君,宅心仁厚,心怀苍生福祉,奈何如此光景,绝非一人之力所及。夏王深知不可或缺奉龙族和慕音族的力量,甚至需要更多的力量,以护苍生。
“阁主所言甚是。”夏王说道:“惟愿四方安定耳。”
希愔和夏王都盼着御龙卿早日归来,天下神峰翊天峰虽远处西蜀不染尘世,然以看护苍生为己任,凌凡子乃摘月之人,定有不凡之策。二人同望西蜀天际,心有所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