欺负人可以,但不要欺人太甚。我马如龙,风风雨雨几十载,一路走来,不说是步步血泪,也是步履维艰。这么多年来,被打过,被骂过,但从未涉及到以生命为代价的威胁。这次,他们真的把我逼急了。虽然知道后果很严重,但一堆人死总比我一个人死要好。其实当我把墨斗从兜里掏出来的时候,心里还是很难过的。生的不伟大,死得也不光荣。我也想死得轰轰烈烈呀,可是没有办法,是他们逼我的。
记得上次老道士跟我说过,这个墨斗里面封着个叫梼杌的大妖怪,不知道之前他告诉我解封的方法是不是真的,不过现在也顾不了那么多了,先放出来再说。拿定主意后,我将墨斗握在手里,伸进裤裆狠狠地蹭了几下,随即递给鬼子六,对他说道:“六爷,您看就是这个。”
鬼子六一脸嫌弃:“看不来你还是个变态!你这乌漆麻黑的是个什么东西?”这种事情怎么可能跟他们说实话,我告诉他这可是个好东西,是我从大户人家顺来的,类似于和田玉,能值不少钱。
“值多少钱?”鬼子六将信将疑。
“我也不太清楚,上次有个人出手5000块要买我都没卖。”我继续胡说八道。
鹰钩鼻不屑一顾:“5000?你搁这糊弄鬼呢!再说5000块钱就想让我们把你放了,你也太天真了。六哥,我看咱也别跟他废话,把他剁吧剁吧完事了。”鬼子六没有说话,而是把玩了一会儿又交给了身旁的二先生(花眉凤眼,年过六旬,类似于狗头军师)。二先生用放大镜看了看,又摸又闻的,然后摇了摇头:“虽然老朽身在丐帮,但也不是没有见过世面。如果我没看错的话,你这就是一块普通的石头。”
“舌头、眼珠子我都要。”鬼子六不再废话,说完径步走入内堂。他一走,这几个家伙焉能放过我,上来就动手。
老道士还是骗了我,上次不是说因为沾了我的污秽之物大怪物就现行了吗?不对呀,上次我可是眼睁睁地看见那个庞然大物了。突然,脑中灵光一闪,我想起了他好像是说遇水则活,怎么把这么关键的步骤省略了。正好香案旁有一盆清水,估计是打算给我剁吧完之后净身用的。我也是真的急了,快步上前就要从二先生手里把墨斗抢过来。谁知这老东西虽然岁数挺大,身体却异常的灵活,让我扑了个空。刚要扑第二次,可惜没有机会了。鹰钩鼻一脚踹在我的后腰上,我一趔趄,直感觉后腰快断裂。紧接着,上来几人就把我控制得死死的。其余的人把我围在正中,哪里还有可乘之机。
我的眼泪不争气地流了下来,完了,这下彻底完蛋了,第一次感受到人生是多么的无助。这个厂房又偏僻荒凉,真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疤脸阿七提着锃亮的斧子走了过来,大斧子又宽又利,寒气逼人。我浑身上下抖如筛糠,屁股里的屎尿已经到了喷射的边缘。
正当我在准备闭眼认命之时,谁知天不亡我,一头山猪般的野兽散着腥臭之气冲向了人群。只听得有人受伤喊道:“哎呀我操,这是什么玩意?”众人呼啦一下四散逃窜。我抬头一看,猩红的双眼,野兽的獠牙,不是梼杌还能是谁,心中不由得大喜。大喜之时又觉得奇怪,上次梼杌可是像小山一样大,现在怎么看都像是野猪进村,体型上小了一大截。而忙着摁着我的几个人一开始没注意,后来一看突然冒出这么一个怪物,也吓得顾不上我,就要往外逃。可梼杌的速度岂是泛泛之辈能比的,没等他们松手,其中一个倒霉鬼就被獠牙刺了个透心凉。
刺穿倒霉鬼之后,梼杌速度不减,顶着尸体奔着我就冲过来了。疤脸阿七站在我身前,以为梼杌是冲着他来的,没想到他不退反进,提着斧子就冲了上去。疤脸阿七本来是做刀斧手的,阴差阳错地竟然充当起保镖的角色。看着他如此勇猛,我都想为他拍手叫好。趁着这个机会,我赶紧连滚带爬地顺着梯子上了房顶,鹰钩鼻也想跟着上来,我顺势一脚把他踹了下去,然后又很自然地把梯子收了上来。只听他喊道:“你他妈不得好死!”我哪里惯他那毛病,从房顶上扯了几片瓦给他打得抱头鼠窜。
这时候,再看疤脸阿七,提着斧子与梼杌战在一起。可他哪里是人家上古大妖的对手,没出两个回合,被梼杌飞起一蹄,正中胯骨。疤脸阿七“哎呦”一声,再动弹不得。
一见疤脸阿七都败了,知道梼杌下一个目标还得是我。我在房顶不由得压低了身子,试图将自己隐藏起来。可谁知它身上好上装了GPS定位系统,扬起猪鼻子只是在空中嗅了嗅,冲着我的房子就撞来了。好在它飞不了天,要不然,我可是插翅难逃。梼杌好像不知道疼痛,玩了命地用脑袋撞着墙。虽然是砖瓦结构,墙体也开始渐渐地有了裂纹。不过看它的破坏程度,这个房子还能支撑一会儿,所以我也不是特别着急地挺直身子,居高临下地观察起整个形势来。
整个厂院一共五间大瓦房,左手三间是操作间,正中一间为休息室,而我所在的这间应该是库房。再看其他几间房顶上,也蹲着几个:鬼子六、鹰钩鼻、二先生,还有三五个狗腿子。在厂院外,之前几个跑得快的上了树,正躲躲闪闪地向院子里张望,地上唯独留下一个不能动的疤脸阿七和一具被撞得快要散架的尸体。
只有无限接近死亡,才能明白生命的真谛。此时此刻,我的心境平复了不少,与他们隔空对望,说道:“谈谈吧,老六,放了我,要不然大家一起死。”
鬼子六与二先生一起嘀咕了半天,然后说道:“谈?你拿什么跟我谈?我兄弟比你多,场地比你熟,如果我们没看错,下面这个东西应该是迫不及待的要整死你。看来不需要我们动手,你今天就得折在这里。”
这时候,我也毫不隐瞒:“你说的没错,它的确与我不死不休,但是我能收了它。”
“收?你个臭下三滥拿什么收?”鹰钩鼻愤愤不平。看着他已经开始萎缩的右手,我问他:“你他妈再这么多屁话,大家就同归于尽。今天咱们都是一根绳子上的蚂蚱,我死了,你们也好不了,自己掂量着办。”说话间,脚下的房屋轰地一声倒了一半,吓得我一激灵。我赶忙退到一旁,怒喝:“快商量!放了我,大家都能活,不放大家一起死!”
他们看我也是真的急了,没过多久,鬼子六喊话:“行,兄弟,咱们之前的恩怨一笔勾销,你快把它收了,我们放你走。”
见他们吐了口,我心里的一块石头总算落了地,剩下的就看老道士的口诀灵不灵了。不过,这年头除了自己谁都不能相信。我让他们把面包车给我开进院子里来,一开始他们不愿意,无奈鬼子六一声令下,有一个悲催的小厮也不得不壮着胆子给我开进来。头几年我跟个修车师傅混了一阵,勉强会开。
刚想念口诀,然后撒丫子跑路,可转念又一想,今天受了这么多苦,不再让他们赔偿点损失属实说不过去,于是又要求鬼子六把他们所有的现金都给我放到车上。一帮乞丐明显有些躁动,不管多少这也是他们的血汗钱。鬼子六这时候显出了大将风范,制止了手下帮众,又派人去屋里拿出一个编织袋来,说还有弟兄没回来,目前收回来的就这么多了。
一看物质上满足我了,我也不再多说,可精神上的呢?物质基础决定上升建筑,谁说精神上的损失不重要?于是我又冲他们大喊:“叫爸爸!叫爸爸我就念口诀收了它。”
“你他妈别欺人太甚!”鹰钩鼻急了。
“妈了个巴子的,是我欺人太甚还是你们欺人太甚?老六,你给他狠狠地抽他两巴掌,然后给我带头喊爸爸。我脚下的房梁可要踏了,到时候你们连喊爸爸的机会都没有了!”我催促道。
鬼子六爷看到了我这里形势危急,这次他倒是没有含糊,“啪啪”地上去就是两巴掌,然后带头喊道:“爸爸!”他一喊,院里院外的小乞丐们,都齐声声地喊:“爸爸!爸爸!爸爸!”
听他们喊得这么齐整,我内心的阴霾一扫而空,但觉得还不太过瘾,又冲他们喊道:“叫爷爷!”这次鬼子六明显楞了一下,沉默了一小会儿,从牙缝里挤出“爷爷”两个字。
“听不见,大点声!”今天过后,我也没想再好,不打不相识,对于我们之间是不可能的,先痛快了再说。
“爷爷!”这次我听到的是鬼子六胸膛里爆发出得几乎炸裂的恨,他一喊,其他人也跟咬牙切齿地跟着喊:“爷爷!爷爷!爷爷!”而我则站在房梁上放声大笑,直感觉人生已经到达了巅峰,然后笑道:“哎!你们都是我的好孙子!乖,回头爷爷给你们买糖吃!”
脚下梼杌又拱又撞,估计再撑不过5秒房子就要彻底坍塌了。我赶忙冲它念了口诀,就在它消失得一瞬间,我腾地从房上跳了下来,脚崴了一下,也顾不上钻心的疼痛,发动车就跑。鬼子六有几个手下也不含糊,玩了命地在后面追,我硬撑着把油门踩到底,这要是再被他们抓到,非扒了我的皮不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