支离破碎的零星片段,拼凑不出来完整的东西,何况锦鸿匆匆离去,满脑子除了锦帆以外再没有别的心思。
他回去宿舍,装了两件衣服就准备走,路过食堂门口的时候见到邓如文,倒像是专门在那里等着他。
锦鸿一下子想到昨晚上戛然而止的一切,满嘴只剩下苦涩,他不知道要如何面对邓如文。
邓如文倒是落落大方,仿佛什么都不曾发生过,一眼看见他手里拎着的提袋:“你要回去?你妹妹出什么事了,现在是什么情况?”
锦鸿不知道如何跟她开口,他自己都还没能消化掉这个事情,锦帆做出如此大胆的事情,他不知道邓如文会如何看。
“她不想复读,离家出走了,我得回去找她。”锦鸿这样说。
邓如文皱着眉:“那你有线索吗,怎么找,去哪里,前后要多久,厂里肯批你多久的假?”
锦鸿心里登时升腾起一股暖热,苦笑着实话实说:“现在还什么都不知道,只能是回去走一步算一步,一切都等找到她再说。”
“厂里这边,我先请了几天假,只希望到时候回去能够尽快找到她。”锦鸿确实是心里头半点底都没有。
邓如文想了想,从衬衫兜里掏出一支笔,撕下一页纸写上号码:“这是我传呼机号码,带着图个方便,号码给你,有什么情况可以联系我。我未必能帮上什么忙,但一定会尽力。”
锦鸿一颗沉沉的心,自此才又重新浮出水面呼吸,邓如文什么都不需做,已经是雪中送炭,他小心将那张纸收好,像是对她做出保证:“我一定尽快找到我妹妹,解决完就回来。”
邓如文只是对他笑笑,叫他自己注意安全,凡事不要冲动。
锦鸿辗转了两天才到锦帆学校,第一时间去找到何舒乐。何舒乐把锦帆留下的信拿给他,锦鸿看了一遍又一遍,除了字迹是锦帆从小到大一笔一划写在作业本上、给他的信上的,他再清楚不过。其余的,他没法跟锦帆联系到一起。
锦鸿麻木又平静地,拜托何舒乐,先不要公开锦帆离家出走退学的消息,先替锦帆请个假,就说她家里有事,所以临时走得急,没有跟任何人说。
他始终不能接受锦帆这样的远走,再有几个月而已,再一次的高考结束,从此海阔天空,任由她如何做选择他都不会再阻拦半分,但是现在,锦帆必须把这条路走完。瞒住消息,给她留下后路,不然的话,锦帆回来要如何重新开始,要如何面对那些猎奇或者不怀好意的眼光?
随后他把问过何舒乐的,锦帆在学校的情况,交往的人,再重新问过一遍。他想不通锦帆何以会变成这个样子,是因为爱林竞明吗,他也爱邓如文,并确定不会比锦帆对林竞明少,可是那样狂热的感情,让他一心只想往更高处、更光明处去,在任何时候都不甘认输或者放弃。
但为何到了锦帆这里,全不是那么回事,完全变了另一个样子。
他问过何舒乐陈孟夏的地址,要去找陈孟夏问清楚,事情是显而易见的,陈孟夏反而取代了何舒乐,成为锦帆最亲近的人,要说没有林竞明的原因,锦鸿死都不肯相信。
何舒乐亲自带着他去再走一趟,然而这回,青天白日的,他们却连陈孟夏的面都没有见着,问过游戏机厅里的人,得到的回应都是一句懒懒的不知道。
这要是搁在几年之前,锦鸿早就动手了,然而事隔经年,一腔热血早已经冷透,剩下的只有对锦帆的牵挂。他看了眼烟味弥漫的游戏厅,想到的只有当年只到他腰那么高的锦帆,牵着他的手一蹦一跳地走在田埂上,那个扎羊角辫的女孩,后来没能再牵住他的手,被时间的洪流席卷而去。
从游戏厅出来,何舒乐满心的不甘:“他一定是知道我们还会为锦帆的事来找,所以提前躲起来了。锦鸿哥,我们等着,不信他不出来。”
但要等多久,这谁能知道,锦鸿更是多一天的时间都不能等,他毕竟这次请假都已经格外的难,更何况,陈孟夏避而不见,他也不是就真的没了别的办法。
还有林竞明的父母,一定比陈孟夏更确定无疑地知道林竞明的下落。锦鸿见过林竞明,更见过他在家人面前的表现,知道这个人做任何事情都离不开家里人,去到他家里找他父母,一定能知道他的下落然后找到锦帆。
锦鸿先给戚连成打个电话,没能找到锦帆的消息,他灰心都来不及,连报平安的心思都没有。
但锦帆也许还有一丝清醒的理智,她再狠心总不至于连父母都不要。
锦鸿怀着这一丝希望打电话回去,那头戚连成等他电话等的早已经心慌,听见铃响赶紧接起来,声音都是哑的。
这还算是好的,锦鸿还没看到,两天的时间,他已经白了一半的头发。
总算锦帆到底狠不下那个心,她还是给姚若兰戚连成打了电话。
按照林竞明的说法,是反正人已经出来了,事情到这地步也该摊牌了,索性就拿这个去跟戚连成去谈:上学是不可能的,现在已经跟林竞明在一起,要是爸妈都同意,那就把事情定下来,一起在东莞打工。
“正好你爸妈一家人也都在这边,离得也近,走动也方便,也不用担心你吃苦受气。以后有事情生孩子这些的,两边都能帮衬上,也省得我们两个人辛苦。”
林竞明好声好气地跟锦帆商量,话里话外的意思都是无比的周全,连她一家人都合算在内。不用说,这是他家里人合计出来的主意,锦帆太清楚林竞明不过,他能想到的,一直都并不多。
锦帆一直沉默着,出不了声,她记得那年姚若兰一件件给她买新衣服,一开口没说话眼泪先下来,还有戚连成逐渐佝偻下来的背,他们这一生,已经是这样了,只能是这样了,剩下的心血只有在她身上了,她若争气一家人还有昂起头来生活的可能。而她偏偏,不争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