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宿舍，锦帆从床底下掏出鱼缸，打从买回来，乌龟就没有吃过东西，已经没有刚买回来时候的精神，两只都蔫头巴脑的。锦帆看着它们，伸手拨拨这个，挠挠那个，然而它们也只是微弱地抗议了几下，锦帆愈发觉得闷闷不乐。
崔海燕回来得早，看着锦帆没精打采的样子：“跟你们家林竞明吵架了吧？”
“没吵架。”锦帆说完话回过神来，“什么我们家的，别乱说，小心老师听到。”
“嘁，就你们俩，现在差不多全世界都知道了。老师那边迟早的事情，这风口浪尖的，你们小心点啊。今天怎么了？看你这样子，除了跟他吵架，没别的事。”
锦帆托着下巴，叹了口气：“就是挺发愁的，眼看着高考了，不知道以后去路呢。他也说着要努力，可是今天还跑去游戏厅玩，我一想想就来气。”
“这样子啊。”崔海燕靠着床看着锦帆，“还真不好说，说起来不是什么大事。可关键以他那成绩，你们俩以后还真是悬，这时候他还不努力，等以后哭去啊？”
“不说了。越说越烦。”锦帆草草中断谈话，拿起毛巾脸盆去水房洗漱。
她已经想哭了。
第二天一早上，到了班里头，锦帆还蔫蔫的提不起劲来，结果看到林竞明已经坐到座位上了，正在背英语课文。
锦帆心里头豁然就亮堂了一下，林竞明看见她来，起身让她进去，一边低声说：“不生气了好吗？我一定改，早上五点钟就起床背书到现在了，以后都听你的，我还帮你买了早餐。”
热腾腾的包子在抽屉里散发着肉香，豆浆还烫手呢，看着林竞明小心翼翼讨好的样子，锦帆不由得心就软了。碍着面子，还是不肯开口说话，只是拿起包子狠狠咬了一口。
林竞明小声说：“吃人家的嘴软，你都吃了包子了，不许生气了啊，不许不理我！”
锦帆扑哧一下没忍住乐了，这林竞明，几时还学会这一套了，耍小聪明都使出来了。不过她这一笑，总算让林竞明如释重负：“真怕你以后不理我了。”
锦帆咬着包子，含糊地说：“我是想着，万一真不理你了，小乌龟是不是得还给你？我舍不得。行了，赶紧继续背书，一会我检查啊。”
小风波暂时告一段落，林竞明还真的用心努力了一段时间，连锦帆看着也觉得满意。
但是挡不住新的问题又来，一堆接一堆，层出不穷。
首先就是纸包不住火，大家都看得出来的事情，自然瞒不过老师的眼睛。何况现在高考临近，就如同崔海燕说的，风口浪尖上，一点点小火苗那也得赶紧掐熄了。于是这天，锦帆跟林竞明分别被班主任找去谈话。
林竞明先被叫出去的，锦帆心知道为的是什么事，心里头忐忑着，眼看着走廊里头班主任表情严肃地说着什么，林竞明一直低着头不吭声，偶尔说几句什么。微长的头发垂下来挡住侧脸，看不见他的睫毛，更看不清那下面覆盖的双眼，是什么表情。
锦帆忽然觉得，她其实一点信心也没有，对他，对自己，对这份所谓的喜欢。
林竞明回来以后，锦帆还来不及问他一句，甚至连视线交流都没有，班主任已经走到窗前，对她招手。锦帆只好抱着一副视死如归的心情走出去。
班主任倒没有一上来就咄咄逼人，反而拉家常一样问锦帆，最近学习怎么样，有没有感觉压力大，要适度放松劳逸结合，数学一定不能落下，等等等等，一系列铺垫做得十足。果然，接下来话题一转：“你跟林竞明关系挺好啊？”
来了，锦帆心里暗叫一声，脸上还得笑着：“是啊，我们是同桌，互相帮助共同进步也是理所应当的。”
班主任点头：“是应该的。但是有些尺度还是要把握的，男女同学之间，青春期有时候会有朦胧的相互吸引，这很正常，但是跨越了那个度就是不可以了。尤其你们马上面临高考，正是人生最关键的转折点，你又是很有希望的好苗子。老师们都不希望你耽误了自己的前程。”
锦帆打定主意，选择不知道林竞明那边怎么说，反正咬死了不说话，老师也没办法。她于是很模棱两可地回答说：“谢谢老师，我知道老师们都很关心我，我会把握尺度，好好学习的。”
班主任执教多年，什么样的学生，什么样的问题没见过，锦帆那点小聪明小滑头能瞒过他？他轻轻摇了下头，说：“老师也相信你心中有数，但是还有不到半年就高考，老师不希望你为任何事情分神，而且你和林竞明的数学都不好，起不到互相帮助的作用。所以我决定，把你们的位置调开，这样你们各自安心复习，对大家都有好处。”
锦帆一下子懵了，她已经习惯和林竞明每天那样近的距离，抬头的时候就能看见他专注或者恍神的侧脸，不说话也可以随手一张纸条递过去，偶尔偷偷在课桌底下拉一下手。中午一起趴在课桌上午睡，拿随身听一人一只耳机听歌。即使想过以后不能在一起，万水千山甚至更遥迢的相隔，也没有想过，还在一起的时候，这样的距离会被拉长。
班主任看她的神情，淡淡地加了一句：“我也征求了林竞明的意见，他说，反正都是普通同学，别让大家有什么误会，老师也费心，调开就调开吧。他还挺感激的，说谢谢老师考虑周到。”
“谢谢老师，我也觉得是这样子。那您看下我坐哪里合适，一会我把东西搬过去。”到这时候了，锦帆奇怪自己还能吐字发音清楚地说完这些话。班主任似乎也甚是满意，点点头交代清楚。
锦帆觉得神魂已经离开，只剩下躯体缓慢沉重地把自己往教室里面拖拽。整个人僵直地坐下去以后，就开始收拾书本。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