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到2008年，家里这时候已经发展得像模像样，说是小县城，娱乐场所可一样不少。飞哥这时候在一家夜总会帮人看场子。就有一天，碰到个来夜总会喝酒的女子，两下里碰上，都看对眼了，原来是个坐台的小姐。当下飞哥喝大了，就带那女的出去开了房。谁知第二天醒来，那女的报警说他强奸。飞哥到了局子里头，还叫着冤枉，说明明是小姐，你情我愿的事情怎么能算强奸。这下又牵扯到嫖娼。总之事情越闹越麻烦，最后是判了足足八年。
那女的，的确是个小姐没错。飞哥还真是冤，但没办法，锦鸿记性好，他欺负过锦帆，锦鸿一辈子没忘。只不过他已经成熟，知道有些事可以用拳头和武力以外的事情解决。
但在当时这事实在不好解决。余绍华挂了彩，额角蹭破了皮，直往外冒血。腿上乌青淤紫，嘴角也裂开了。到底抵不过人多，不过他也没让飞哥他们占到便宜，那几个人，伤得不比他轻。
首先伤还是小事，保安一来，人全部带到校长办公室等候处理。最后商议私了：飞哥等人给余绍华出医药费，不然校长就把他们交到派出所。
至于余绍华，就比较难办。校长看着他，又看看锦帆，摇摇头：“等你姑姑来吧。”
年级组长来的时候，脸色都是铁青的，但是碍着这么多外人在场，先是一再跟校长道歉，给他添麻烦了给学校造成不好的影响诸如此类。锦帆暗暗捏着衣角，试图不让那些声音冲进自己脑子里，直到听见叫她的名字，一抬头，看见年级组长对她说：“戚锦帆，你先回去吧。”她看看余绍华，余绍华点点头，于是她闷着头出去了。
她一出去，就听见里头年级组长对余绍华发火：“我当时怎么跟你说的？我以为你能分清楚是非黑白，你倒好，现在不光是早恋，还跟那些混混打架，你让我怎么跟你爸妈交代？”
余绍华低声说：“姑姑，对不起，我会跟爸妈解释的，不关你的事，是我的错。”
锦帆再也听不下去，她冲出去，外面天色已黑，漫天星斗，她跑了很远很远，停下来才摸到满手满脸都是泪。
第二天一早到了班级，刚坐下，班主任就出现在门口：“戚锦帆，你出来一下。”
余绍华还没有来，锦帆在全班人的目光注视下走到门口。班主任示意她：“跟我来趟办公室吧。”
办公室里没有别人，只有余绍华的姑姑，年级组长。看到锦帆过来，点点头：“坐吧。”
锦帆在她对面坐下，年级组长单刀直入：“你跟绍华这样子，多久了？”
锦帆打定主意，咬死了不承认，反正没有证据，再说他们又没有做坏事，能拿他们怎么样？她不能把余绍华拖进这谭污水。听见自己的声音，很冷静地说：“我跟余绍华，只是朋友。他人很好，又是班长，对班上同学都特别照顾。学习上帮我挺多的，昨天也是刚好路过，看见我被人欺负，替我出头，我很感谢他，也很抱歉，对不起。”
年级组长仔仔细细地打量她，像是要把她身上琢磨出一个洞，然后发掘里面的真相。锦帆一直在用力掐自己的手心，要保持镇定。半晌她忽然笑了起来，说道：“绍华是我哥哥嫂子家的独生子，也是我们家的骄傲。从小到大一直特别聪明又特别努力，一直是好学生。从来没有干过半点出格的事情。所有人都说他是个好苗子，可是怎么遇上了你就变了？长这么大第一次跟人打架，还是跟一群小混混。眼看着快中考，这节骨眼上出什么事，你们都担当不起。他爸爸妈妈知道，估计能心疼死。我昨天问他，是不是喜欢你，他最后跟我说，任何事都与你无关。”
锦帆脑子里嗡嗡作响，回想起来的，全是那天绍华脸上的笑，他说：“其实我之前，跟你哥，跟他们也一样来着。以前不懂事，觉得当坏学生挺好玩的，老师都不敢管你，想干什么就干什么，看谁不顺眼就拉一帮兄弟过去揍趴下为止，惹了很多事，几乎天天都有人到家里找我爸妈，让家里人特别伤心。”
她怎么居然相信了，绍华真的聪明，为了靠近她，解除她的防备，这样苦心地撒谎。想到他做的种种，锦帆到底没忍住，一时间泪如雨下。
年级组长看在眼里，过一会又说：“不管怎么样，这事情已经发生了。我这边做了很大努力，为了绍华，把这事压下去不处理。但是不会有下次。你们都还太小，而且绍华很冲动，而你，我感觉你心理比较成熟，所以这些话跟你说，希望你能跟他保持距离。你们各自努力，都有美好的前途，现在过早地涉及不该碰的东西，对谁都不好。如果你真的是绍华的朋友，看在他为你做这些事还跟人打架的份上，请你离他远点。不然的话下次再出什么情况，我只能选择让绍华回去，或者让你离开。”
她的语气已经加重，等于是威胁。锦帆用力用力收住眼泪：“我知道了，谢谢老师。我可以走了吗？”
走出办公室，她就觉得支撑不住，靠在墙上一动不想动。而办公室里头的说话声还在传来：“程老师，这次让你多费心了，也让你看笑话了。”
“哪有。其实绍华真的是个好学生好孩子，只不过年纪轻，一时糊涂。”
“我是真的没想到，他居然会做出这种事。”
“其实我觉得不能怪他，主要是戚锦帆吧，谁能想到呢，才小小年纪就跟她妈一样。真是造孽。以后还真得看紧点，我觉得吧，还是把他们分开不在一个班，减少见面的机会。”
后面的话，锦帆不想再听，转身想要回去教室，才走过走廊，看见余绍华走过来，脸上的瘀伤仍在，但比那更浓郁的则是化不开的担忧。他看着锦帆，涩声说：“你还好吗？”
锦帆在刹那间已经做出决断，她迎上去，冷冷地说：“不好，我跟他们只是闹着玩，你上来搀和这一下算什么？觉得打架很了不起是吗？现在出名了高兴不？现在所有人都知道了，都在议论我，我本来就压力很大，每天那么多烦恼，你还要自以为是，现在给我找了那么大的麻烦，你让我怎么面对？”
绍华愣在那里，像是被刺刀钉在原地，不能动弹分毫。锦帆的声音很大，旁边教室已经有人从窗户里伸出头来看。看吧，越多人看越好，反正都是要决裂，就让伤痕无限扩大，再也没有愈合的可能，这样我们才能被隔绝在不能相逢的两岸。
锦帆忘不了的是班主任那句话：“才小小年纪就跟她妈一样。”
你是我心中永远的少年，我不能让你背着我的污点过活。锦帆没法再去看他一眼，从他身旁经过，头也不回地离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