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次回到那片茫茫的雪地里。
苍白的雪反射着刺眼的光，径直射入夜翎的眼睛里。
他不由得用手遮挡住四散而开的光。
“真没想到你可以那么坚定地拒绝。”
那个熟悉的声音从后面传来。
夜翎转过身，心魔正站在他后面，手中拿着长剑。
“看来你也准备好了。”夜翎冷冷地说。
“我再给你最后一次机会，留在这儿，还是走？”心魔攥紧剑，随时警惕。
“当然是走。”夜翎从腰间剑鞘中抽出剑，剑锋指着心魔。
“来吧。”心魔微微笑笑，原本白皙的脸瞬时变得青面獠牙。
“露出真面目了呀。”
夜翎纵身跃起，直朝心魔扑去。可几乎同一时间，心魔也纵身跃起，长剑直朝夜翎击去。
夜翎眼见两人的距离越来越近，但心魔却没有躲闪的意思，生恐两败俱伤，因此只是用剑重重将心魔的剑挡开，自己顺势跳到另一边。
心魔也用剑抵御住了夜翎的剑，跳到另一边。
夜翎狠狠地瞪着心魔，心魔的表情却很平静。
夜翎在等待，等待一个适合的机会，等到心魔略有倦意，戒心松懈之时。
另一边，心魔也是按兵不动，似乎也在等待夜翎。
两人僵持不下。
“如果你想趁虚而入，我劝你还是省省力气。”心魔淡淡地说。
“少废话。还不知最后谁死谁生呢。”夜翎说。
心魔不屑地“哼”了一声，“我死了对你有什么好处吗？我死了，你的心就死了。一个连心都死了的人，活着还有什么用处？”
“你以为我还会为你的说辞动心吗？”夜翎凝视着心魔不以为然的表情，警惕地说。
“生而为人，如果没了那七情六欲，活在世上与那傀儡又有什么分别？”心魔傲慢地仰起头，“清安这么做，无非是想把你变成第二个清安，一个毫无感情可言的……”
心魔故意顿了顿，接着说道：
“东西。”
“难道你不知道你的傲慢会给你带来灾难吗？”夜翎冷冷地说。
心魔耸耸肩，一脸无所谓地说：“我还真不知道啊。”
夜翎早已对心魔的傲慢感到不适，他现在改变了策略：速战速决。
夜翎提起长剑直扑心魔，可几乎是在同一时间，心魔也举起剑，朝夜翎扑来，丝毫没有躲闪的意思。
夜翎想，等剑到了心魔面前，他再怎么样也一定会躲开。
于是抱着这样的念头，夜翎放手一搏，并不理会心魔的进攻。
可心魔仿佛这么想的，不但不躲闪，剑刺的速度还在持续增加。
眼见心魔的剑锋离自己的眼睛越来越近，夜翎觉得再不躲开，受伤的只能是自己。
就算杀不死心魔，自己的命也绝不能丢掉。
抱定这个想法，夜翎顺势往旁边一躲，他自认为躲开了心魔的剑。
可在夜翎躲开的情况下，明明占据上风的心魔并没有乘胜追击，反倒也往旁边一躲，也不知他在避闪什么。
见心魔这个反应，夜翎心中的疑惑更加巨大：明明心魔可以趁这个机会打败自己，可他却也躲开了，难道心魔并不想杀死自己？
可就刚刚心魔进攻的架势来看，并非如此。
这又是怎么回事？
还有，刚刚两次都是夜翎主动进攻，心魔只能算是一瞬间被动应战——心魔仿佛并没有主动进攻的想法。
而且无论从进攻动作、速度，还是反应时间来看，心魔与夜翎几乎是如出一辙。也就是说，如果不是心魔的青面獠牙与夜翎脸色的苍白截然相反，甚至可以认为夜翎是站在镜子前与自己对打。
“我就是你，你就是我……”夜翎喃喃念着之前心魔说过的话，脑海中突然蹦出一个想法。
莫非……
为了验证这个想法，夜翎下定决心做个试验。
这时，心魔脸上的表情起了一些微妙的变化——他原本傲慢的笑容渐渐开始消失。
夜翎缓缓举起剑，与此同时，心魔也举起剑，但看得出来，心魔在极力克制自己的动作，但并不起多大作用。
夜翎一转剑，竟然将剑架在自己的脖子上！
同样，心魔也将剑架在自己的脖子上！
心魔脸上终于开始慌张。
看到心魔这种动作，这般表情，夜翎肯定了自己的想法：
心魔就是另一个自己，自己心里想的就是心魔心里想的，同样，自己的动作也是心魔的动作。
这样，如果夜翎真的杀了心魔，心魔也会以同样的方法杀死夜翎。
“我已经看破你了，心魔。”夜翎冷笑道。
心魔没有说话，因为他知道，他多说一句话，有可能就会给予夜翎提示。
“你以为你不说话，我就不知道该怎么解决你吗？”夜翎微微仰起头。
他的确知道，要想杀死心魔，就必须先杀死自己！
当然，在夜翎想到这一点的同时，心魔就已经知道他下一步想怎么做了，因此他必须阻止夜翎。
“可你这么做又有什么意义？结局还不是两败俱伤？”心魔稍稍恢复了一丝傲慢。
“你也知道，如果要我死，你就必须死。这样，就算是你的尸体回到现实世界，又有什么意义？！”
心魔竭力嘶声吼道。
夜翎知道，心魔已经是穷途末路了，只有靠这种说辞来挽回自己。
“……试试看吧。”
夜翎斩钉截铁地说。
他闭上眼，决绝挥剑。
“呲！”
滚烫的鲜血从脖子上的伤口喷涌而出，如同一朵绚烂的红花，就像那海滩上的晚霞一般。
倒下去之前，失去意识之前，夜翎用模糊不清的双眼看见，心魔也割开了他的脖颈，与自己一样，缓缓倒下。
夜翎嘴角扬起一丝笑容，他也不知道自己在笑些什么。
苍白的雪地上，两摊鲜红的血映衬出死一般寂静美丽的花。
……
又遁入一片虚空的黑暗中。
看不见周围的东西，眼前只有伸手不见五指的漆黑。
又是那个苍老干裂的声音：“夜翎，后悔吗？”
夜翎躺在地上，疲倦地笑笑，虚弱地说：“不悔……决定是我做的，绝不后悔。”
他开始感到，脖子的伤口出有滚滚的热流不断从自己的体内涌出。
“我……要死了吗？”
那个声音没有回答，只是干干地笑了两声。
夜翎也没有指望他回答什么，毕竟他连对方是谁都不知道。
“我，就是你啊！”
刹那，周围闪烁着一片极其刺眼的光芒。
夜翎的眼睛被刺得生疼，他以为，这就是来自天庭的光。
那个他即将去的地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