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战走在断臂残肢间,岛上遗留的大量木排都被划走,男女老幼都在抢军功,身边只有田战等寥寥数人,一个知道自己要什么的队伍迸发出的力量是惊人的,伤亡超过一半都没崩溃,很了不起了。
田峰不想给这个队伍添加什么理想,这支队伍太羸弱了,它承载不了任何理想,何况,作为这支队伍的带头人,都还不知道自己要什么。
夕阳用它的余晖轻易地就把湖面变得很美,也把战场变得很哀伤,徐老四,迟二狗,牛壮实,蒋锌,涂猛,一个个和田峰从墓道爬出的人倒在了长生湖的夕阳里。
田峰一个一个找到这些老兄弟,帮他们合上眼,帮他们找回断肢,擦拭面目,伤者都被安置在后方,田峰不太敢去看这些伤者,他怕看到在这个缺医少药的时代那超高的死亡率,战前预料过战争的残酷,他在匠人家属和逃民中选了一些妇女,培训过她们一些简单的医疗知识,关键是消毒,他能做的就是这些,田战受伤时从菊堡抓回来的医师是岛上唯一的医师,田战和他探讨过正骨创伤治疗等方面,这个医师做的比他想象的要好,不过在创伤护理上他对田峰的那些浅见惊为天人,现在就看这个医师和那些医护妇们的了,田峰知道战后七十二小时内他会失去更多兄弟。
田峰不想去伤兵营更主要的原因是他在自责,他觉得不是他就不会有这场战争,不是他也不会死这么多人,自己穿越过来就是增加杀戮吗?自己来这个世界的意义是什么?自己该如何存在在这个世界,自己要走什么路?
田战不了解儿子复杂的想法,以他的经验这个时候安慰伤者,收拢人心,鼓舞士气是当务之急,在田战再三催促下田峰踏入伤兵营,还在营门口就听到罗淼的大嗓门在喊:‘老子要喝酒,老子的兄弟们要喝酒,你们这群败家玩应,上好的白酒泡破布擦身子,你们不知道这酒能止疼吗,你个鸟医师,惹火老子把你和菊堡那头猪一样咔嚓了。’
‘这都是公子吩咐的,您想喝酒找公子说去,莫要凭白难为咱们。’说话的是医妇主管曹玉凤,他是林坛洛的婆娘,为人泼辣干练,医师被罗淼这战场上下来的煞神吓得不敢出声,曹玉凤不怕,直接呛回去。
‘公子,公子也的给咱们酒喝,庆功酒总得给几口吧’罗淼听到是田峰交代的一下就没了气焰,五百胜四千,罗淼从作战计划就参与,他对敌我双方实力的差距再明白不过了,现在的田峰在他心中无疑有巨大的威望。
田峰就是此时进的进的门,摆了摆手示意大家各忙各的,观察了一下罗淼的伤口,都是被羽箭射的贯通伤,一个在肩胛骨一个在大腿,血止住了,不发炎应该就没事。
‘不喝生水,吃点清淡的,听医师和护妇的话,可不敢喝酒,伤好了我陪你不醉不归。’田峰轻声和罗淼说。
‘昂,不醉不归。’罗淼眼圈放红的回答。
拍拍罗淼胳膊扶他躺下休息,伤兵是按照伤情从外往里排的,田峰逐一查看伤势,三十几个伤兵几乎都能叫上名字,越走心情越沉重,田峰希望这是一场梦,醒来洗把脸就去上班,和同事吹一下做了多牛逼的梦,再不济把这场梦写成网络小说,小说里大家碰面石头剪刀布决胜负,没有流血没有死亡,可这些触目惊心的伤口,这些压抑的呻吟,甚至这腥臭的血腥味,告诉他这不是梦。
最后一个了,病床外挂着帘子,不时有护妇面色凝重的进出,手里的裹伤布红的扎眼,田峰犹豫了一下还是掀开了帘子,丁大头,匠人丁大头,队长丁大头,伤兵丁大头,丁大头本就朝帘子方向侧着脸,看见田峰进来笑了一下,这一笑嘴角渗出点血沫,田峰赶紧近前,一时不知道做什么好,给丁大头拭去嘴角的血,轻轻掀开盖在丁大头身上被染红的布单,好几处刀口,最重的是腹部一条长长的口子,能清晰看到蠕动的肠子,伤口周围都仔细处理过了,不过这么大的伤缝不上了。
‘对不起,是我给你带来这身伤,没有我不会死这么多人。’田峰有些崩溃了,几个月前他还是普通人,他只在电影里见过战争的残酷。这和一个个鲜活的生命在你眼前消失,一条巨大的伤口横在你眼前感受不一样。
‘咳咳,不是你我早死在墓中了,咳咳,徐老四死前说他值了,和你一起的几个月我才知道人可以这么活着,咳咳,王侯,将相,宁有种乎,凭啥咱世世代代给人做牛马,咳咳,公子是天选之人,切要努力,给天下人都换个活法。’丁大头每说几个字就是一阵咳,每咳一下肠子几乎都要蹦出来,田峰赶紧制止他继续了:‘你好好养伤,好看着我给这天下百姓带来什么样的活法。’
‘自家事自己知道,我看不到了,我家有个小子,咳咳,十一了,咳咳,公子拿秦耀宗从秦堡换出来的,让他给公子牵马坠蹬吧。’丁大头这是交代后事了。
‘行’田峰也不阻止他了‘我找先生教他,等十六了再到我身边。’田峰什么都想答应他。
‘谢谢公子,咳咳’丁大头边咳眼神还看着进出的护妇,‘屁股真大。’
田峰没哭,只是眼泪自己噼里啪啦往下掉,轻轻合上丁大头的眼睑,田峰低着头,他不想控制这些不听话的眼泪,他想让他们一次流完,从此以后他不会流泪,因为他找到自己来到这个世界的意义了。
田峰从伤兵营出来的时候,田战还在忙着安排人手,田峰身边能用的人不多,现在几乎都躺下了,大小事务田战免不了要操心,看见田峰田战说:‘林老刚才让他孙子过来说,你要不忙他要来拜会你。’
林老叫林善昇,勋贵出身,不知道什么原因没落了,携妻带子在这岛上做逃民,田峰来的时候就听逃民说这个林善昇是个智者,田峰到这个世界对勋贵阶级几乎是两眼一抹黑,所以去拜会过几次,都被林善昇以身体不适为由婉拒了,秦耀辉围岛之前林善昇要离岛,田峰怕泄露岛上虚实给扣下了,这一打仗就把他忘了,现在要来拜会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