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露珠,不得失礼!”独臂王大声训斥道。
“是我无理,还是他无理!”小露珠指着许世友道,“你为什么不辞而别?婚姻之事,你答应不答应?你敢在众多人的面前让我丢脸,不讲出个一二三四来,你休想走脱!”小露珠怒气冲冲,发出了连珠炮,把青铜剑在许世友胸前晃了几晃。
许世友不慌不忙,笑着回答说:“一切都已向你父王说清楚了”
独臂王拿出一支小巧玲珑的手枪,抛给露珠,说:“这是许将军送给你的,他说,待长征胜利后,他一定把你带往红色根据地,让你读书识字,让你参加革命工作。”
小露珠收起了青铜剑,捧着小手枪,爱不释手,咧着嘴笑了,说:“那还得依我一条。”
“不知露珠小妹有何要求?”
“你要收我作向导,带你们走出险山恶水。”
许世友看看独臂王,不知该怎么说好。独臂王说:“许将军,你就答应她吧!翻过党岭山后,就让她回来。”
许世友点点头,欣然同意。
姑娘高兴极了,手一扬,发出了“嗖、嗖”两声响,许世友把手一挥,接住了两支金凤箭。小露珠说:“给你留个纪念!”
许世友看着金凤箭才恍然大悟:原来打擂时击落燕尾镖的就是她!他正要向她表示感激,露珠却已策马奔向前去。她“咯咯咯”地洒下一串银铃般的笑声,然后回首叫道:“跟我走,可以不下马绕过锁孔石、鹰翅岩,抄近路通过鬼愁峪。”
小露珠声音未了,天空突然响起“隆隆”的声音。“飞机!大家赶快散开!”许世友指挥藏族乡亲迅速钻进山洞,然后向独臂王拜别,纵马向部队赶去。待三架“青天白日”的轰炸机在党岭山上空打圈时,红军已全部进入丛林,像一群破浪前进的鲸鱼畅游在绿色的海洋中……
李德生手指那位壮汉告诉许世友:三军会师好不热闹。瞧,那耍龙的是咱们的陈赓师长。
1936年10月上旬,位于甘北六盘山区的会宁。呈现出一派节日的气氛。街面上处处悬灯结彩,主要街道的墙上还贴满了红红绿绿的标语。那标语的大意是:“喜迎三军会师!”欢迎红二、四方面军的到来!”“停止剿共,共同抗日!”“打倒蒋介石!打倒军阀!打倒日本帝国主义!迎接抗日新高潮!”……
喇嘛寺前的空坪正举行着盛大的红军会师演唱会……
庙门口,头戴八角帽的红军战士和村民们拥进拥出,好不热闹。
街道上人潮似水,万头攒动。
许世友和他的战士们也在人群中挤来挤去。
锣鼓咚咚响,人群向道路两旁分开,玩耍的队伍过来了。
锣鼓的队伍走在最前面,领头人挥舞着鼓槌,指挥着变换鼓点。紧跟着的是耍龙灯的,一个年轻的壮汉在前边耍戏龙珠。后面一条花龙,随着戏龙珠上下左右舞动。
“瞧,那耍龙的是咱们的陈赓师长!”李德生手指那位壮汉告诉许世友说。
“不错,就是陈赓。”许世友差点儿喊出了声。
陈赓原来是鄂豫皖时期红十二师师长,后调一方面军工作,此次重逢格外高兴。他好像听到了什么,向许世友他们望去,许世友和战士们哈哈地笑起来。他们这支组建不久的骑兵部队,一路上经过七十二次大小战斗,虽然只剩下了二百多人,但为大队筹集了二三万头牛羊和大批粮食,完成了上级赋予的“筹集粮食、侦察道路”的光荣任务。两个方面军胜利走出草地。连续突破敌人在甘南设置的层层封锁线,实现与一方面军的会合,是与他们的贡献分不开的,他们笑着,为胜利而欢乐!
会师之日,会宁城内万众欢腾!彩球升起来了!久别重逢的三个方面军指战员,手捧着印发的党中央的贺电,个个喜笑颜开,脸上挂满了激动的泪花。
会宁大会师,标志着我们红军结束了历尽千难万险的长征,也标志着张国焘分裂党和红军的阴谋彻底破产,这是在毛泽东思想指引下取得的伟大胜利。
“长征一完结,新局面就开始。”全党全军在党中央的领导下,站在抗日民族斗争的最前列,朝气蓬勃地投入了新的战斗。
为了迎接新的任务,这时,许世友接到党中央和军委的入学通知,去当时设在保安的红军大学(后改为抗日军政大学)二期集训,并参加清算张国焘罪行的斗争。
毛泽东同志非常关心全党全军的团结,早在二、四方面军会师后,三方面军会师前,他便派在党内极有威信的任弼时同志亲临甘孜,与朱德、张国焘、陈昌浩、徐向前等四方面军的军、师干部交谈,了解张国焘与中央发生分裂的经过,了解红四方面军指战员的思想状况,以便找出圆满的解决方案,进一步消除隔阂,促进党和红军内部的团结。
那是一个雨夜,四方面军经过一个月的长途跋涉,终于胜利到达包座。当晚,任弼时同志连夜找到了徐向前同志,询问这方面的情况,征求徐总指挥的意见。二人开诚布公,促膝交谈,直到翌日雄鸡高唱。
任弼时同志说:“我已向中央建议,适当时候,召开六中全会,请共产国际派出代表参加,从原则上解决以往的分歧。”
“君之见与我略同。请共产国际的代表参加是好主意。”徐向前说,“中央和毛泽东同志的北上方针是正确的,自己当时没跟中央走,是不想把四方面军分成两半。大敌当前,团结为重,张国焘另立中央,很不应该,党内有分歧,可以慢慢地谈嘛!但是我说话他不听,朱老总的话他也听不进,现在取消了‘中央’,对团结有利。北进期间,最好不谈往事,他思想包袱很重,免得引起新的争端。一、四方面军会合后,我们很高兴,但中央有的同志说四方面军是军阀呀,土匪呀,逃跑呀,政治落后呀,太过分了,伤害了四方面军的感情。我和四方面军许多指战员都想不通。我们从参加革命起,就表态拥护第三国际,臂章上也是那样写着的,由共产国际出面解决以往的分歧,我赞成。”
“你讲得很重要,有些情况我也是不大了解。”任弼时同志说,“原则问题要分清,但枝节问题不必纠缠,双方都要作自我批评。根据目前形势和党的方针路线决议的基础,重新估计过去中央的领导。六中全会应本着在目前形势与战斗任务上的讨论,对粉碎五次‘围剿’斗争经验只须在主要问题上提出原则的讨论,而应避免一些不甚重要而且争论也无好效果的小问题。”任弼时同志做的这些工作,当时对促进党和红军的团结,有重要作用。
另外,徐向前又谈了张国焘的思想包袱,接着又谈到了陈昌浩,说:“陈在红四方面军南下期间,一度支持过张国焘的分裂主义,后见共产国际不承认张国焘的那一套,知道自己犯了错误,包袱不亚于张国焘,不易解脱。他曾向我流露过:南下的事,共产国际肯定对四方面军另有看法。为了四方面军的前途,今后应唯共产国际和党中央的意见是从。陈昌浩同志愿意改正错误,紧跟中央,无可非议,但是,作为一个党的高级干部,决不允许夹杂某种个人得失或山头主义的情绪。谁能一贯正确!犯了错误,该检讨就检讨,该工作就工作,没有必要迫不及待地去表白自己,洗刷自己,从一个极端跳到另一个极端。”
任弼时的工作很细,后来他又找了不少同志座谈,包括许世友,也都谈了诸如徐总指挥所谈的思想情况。弼时同志抽了口烟,心想:看来四方面军指战员思想包袱普遍很沉重。有的虽然没有直接反映,但从谈话的语气上已经表露出来。说坦率一些,他们渴望三军会师又怕三军会师。他们对中央还不十分了解,只看到几个教条主义者在主席身边,怕日后人人自危。但话说回来,这些教条主义者,在团结上也真不起好作用。想到这里,弼时同志决心向党中央和毛泽东同志如实汇报:如何把张国焘的错误与下层执行者的问题区分开来,以及如何把党中央的正确方针与教条主义者的过激言行区分开来,这倒是一个颇令人头痛的大问题。真正处理起来,并不是那么容易。
会师后的第七天,接到离职到红军大学学习命令的许世友,雷厉风行,背包一打,挎包一拎,步行来到了保安城。
保安这地方,全城人口不到四百人。地瘠人稀,物产不丰富,交通不发达,人民文化水平是很低的。工农民主政府虽刚成立,但已呈现出一派新气象。今年天旱,幸而近日下了一场毛毛细雨,庄稼不那么黄了;快干涸的小河,也开始流动起来。
城廓原来是很大的,由于历年来不断的战争,特别是汉回民族间的战争,城市受到了很大的破坏,房子少得可怜;加上近年来国民党军的反复破坏,现在留下的只有几栋木房和几座石砌窑洞而已。
好在城外山边还遗留下来许多依着天然石壁凿开的石洞,这是敌人不容易毁坏的。学校就选了这些废弃的石洞作校舍。这就是抗日根据地的最高学府——中国工农红军大学第二科的中心驻地。
这些石洞,好似蜂窠一样,不知是哪个朝代开凿的。大的高宽各约3.3米,深约4.8米;小的高宽各约2米,深1.6米。很简单,红大的校舍除了石洞以外,什么也没有。
一切都是学员们自己动手建设起来的,用许多小洞作为卧室,两个人、三个人或者四个人一间,睡的都是石炕;一个较大的洞作讲堂,以石壁作黑板,用石头砌成桌子和凳子……
总之,绝大部分的用具是石头做的,正如他们玩笑中说的,我们好像进化到石器时代的生活。
许世友住的第二科(第一科离这里四五里路、第三科远在甘肃庆阳县)大多数是军、师两级的军政干部,只有几个是团级的。这些人都是经过多年斗争锻炼的,差不多每人都负过多次伤。大多数是二十五岁到三十岁上下的人。
许世友报到的第二天,集训动员就开始了。作为红军大学名誉校长的毛泽东同志作了开场白,主要讲了这次集训的指导思想、全国战场的形势以及我军所面临的战略任务的转变,要求全党团结一致,共同对外,在组织上建立统一的最高集体领导,彻底清算张国焘分裂红军的罪行,为迎接新任务而做好理论、思想、组织准备。毛主席的讲话不时地激起大家一阵又一阵的掌声。
开始在理论学习、掌握武器阶段,大家都还很认真、自觉、积极。因为这个机会实在难得啊!尽管讲义是在用过的废纸背面印的,有的还是红绿纸,又印得不清楚,但每天晚上,大家坐在石凳上,俯首石桌,在蜡烛光下啃得津津有味。可是在后来的联系实际检查思想,检查工作,研究历史,分清是非的时候,问题就出来了。尤其是四方面军的一些同志,包括许世友在内,开始对这场斗争认识不够,对张国焘也有个去其伪装、见其实质的过程。这时,教条主义者也借“帮助爬坡”为名,在那里咬文嚼字、背诵词句,趁机举起“棍子”,严重伤害了一些同志的情绪。张国焘分裂红军的严重错误清算不够,而把此棒打在那些下层执行者的身上,双方感情一度对立,达到了剑拔弩张的地步。
许世友见下面干部非常宗派,瞧不起四方面军的同志,心里非常生气,可是他强压怒火,采取超然态度。
在双方情绪对立的时候,时间已跨入了1937年。3月中旬的一天晚上,一声哨响,红大学员被紧急召集到操场。大家还不知发生了什么事儿,只见校长林彪已走上讲台,此时他面目严肃,声音低沉,开始传达西路军失败的情况通报。面对着这个残酷的事实,大家心里怎么也接受不了。文件没传达完,会场已被哭声淹没。尤其是许世友和红四方面军的学员们,个个哭得泪人儿一般。林彪敲着桌子要求“安静安静”,可是会场还是安静不下来,会议不得不在哭声中结束。
要知道西路军的失败太惨了,几乎是全军覆没。这些死难者大多是红四方面军的干部战士。他们曾南征北战,进军川北,解放南通,转战川康,三次穿越荒无人烟的雪山草地。艰辛的岁月,使他们同甘共苦,一块糯粑分着吃,一壶清水让着喝。如今昔日的手足战友,长眠黄沙,悲壮牺牲,怎不令人痛心疾首?大家一个个都哭得像个孩子似的。散会后,许世友被搀扶到宿舍,和衣上床,以被蒙头,又是大哭。炊事员小阚把饭菜几次热了又端来,许世友视而不见。王建安、陈赓同志红着眼睛来劝说许世友,他还是绝食了一天。殊不知在那个大环境下,红大已开始把张国焘和红四方面军的干部战士捆在一起批。尤其是西路军的失败,无疑又被认为是张国焘分裂主义的一大罪状,给教条主义者提供了又一枚重型炮弹。“暴风雨”要来了,他们将作为替罪羊批斗,有口难辩,人人感到自危。四方面军的每一个同志的心底,不光流泪,还在暗暗流血。有的人甚至说,活着的还不如死了的强。这是当时他们的真心话。
果不出他们所料,西路军失败的消息传达第二天。一场有计划有组织的全面揭发张国焘的战斗打响了,其速度之快,超过人们的预想。
在那风云变幻、蒙冤受屈的日子里,风言风语很多,像雪花纷纷飘舞,他们躲也躲不开。自觉低人一等的四方面军的学员被整得灰溜溜的,一个个抬不起头来,不敢在一起聚会,不敢在人前高声说话。他们认为,在张国焘手下当差,是错投了娘胎。
这时的许世友,见“下面干部非常宗派,瞧不起四方面军的同志”,心里非常生气,可是他强压怒火,采取了超然态度。他坚持“只要你不点到我头上,我就不管不问,看你教条主义者能逞凶几时!”他每天晚饭后,不是去河边散步,就是去女友雷明珍那里谈天说地,以解除心中的苦闷。树欲静而风不止。我们的许世友,这员战场上的虎将,他是把这场党内斗争看得过于简单化了,不几天,他便不由自主地卷入了这场旋涡,不能自拔……
有人呼喊:许世友,你这是与中央唱反调!许世友道:呸!你有什么资格说我?老子当年参加敢死队的时候,你还没生下来呢!
这一天,阴转晴,早晨下过一场濛濛细雨,城隍庙前的广场上,萋萋青草挂着晶莹夺目的露珠儿,吃过早饭,雨停了,红大师生便列队进入广场,席地而坐,学员队之间拉起了歌,歌声嘹亮。
“大刀向鬼子们的头上砍去……”歌儿一支接着一支。同志们心里都十分明白,今天的“鬼子”不是别人,而是犯路线错误的张国焘。“张国焘的斗争会”就这样开始了。作为批斗对象的张国焘坐在前排,面向大家,耷拉着脑袋,一扫昔日的威风。毛泽东和中央政治局的委员也都来了,并在前排就坐。延安地区的不少群众组织也列席旁听。会议八点开始,毛泽东同志首先做了指示。会议遵照毛主席关于要在大是大非的问题上分清是非、划清界限的教导,开始后的一个小时秩序井然,有问有答,弄清问题,找出症结,一切都很顺利,一切都很文明。可是后来,一些教条主义者出来干扰,尽提些枝节问题,一下子把会议方向弄偏了。许世友正想举手发言,纠正会议方向,还没容他站起来,只见有两个教条主义者,突然闯入主席台,不由分说,将张国焘的双臂向后一扭,按住他的头进行认罪批斗。主席及时站出来制止,那两个教条主义者弄了个无趣,走下了台。会议恢复了平静。
这时,许世友的“师弟”钱钧站起来要求发言,主席允许后,钱钧润了润嗓子,接着揭发了张国焘的一件鲜为人知的“桃色新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