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悄悄爬到后院,想从篱笆下面钻进草棚。
“蛇!”仕胜提醒世友。原来昨天,他们在树林子里打死了一条大花蛇,仕胜把它搭在了篱笆上。
“好,让俺带着它,怕到时还有用哩!”许世友伸手扯下大花蛇,束在腰间。
他们爬过篱笆,进了草棚。然后又从草棚钻进了院子。院子里并没有敌人。只见满院柴草狼藉,破衣烂被子扯得一地,锅碗瓢盆被砸碎了。正屋的房门也倒了下来。他们没管这么多,急着去看手枪模子。嗬!那东西还完好无损地放在窗台上——这个劫难后的幸存者,跳进他们的眼帘。许世友抢先一步,跑近窗台,捧起手枪模子,爱抚着放到怀里。
他们庆幸着,把手枪模子你传我,我传你,开怀笑起来。
“这里不能久待,快把它藏起来。咱们走!”许世友指挥着。
他们把手枪模子藏在草棚里,又顺着原路,爬到院外。
恰在这时,门口那位提着雪亮洋刀、屁股后面别着盒子枪的匪徒看到了他们:
“小兔崽子,往哪儿去?!”
小世友灵机一动,对匪徒说:“老总,俺们回家拿鸡蛋。”
那匪徒一听有鸡蛋,口水流了出来:“鸡蛋在哪里?”
“在俺兜里。”许世友挺胸拍了拍衣兜。
“快把它拿出来,老子放你走!”
“好!好!老总,俺给你拿!”许世友弯下腰来,扯下花蛇,没容那匪徒看清什么,便把花蛇抡将起来,一个“长鞭锁龙”,不偏不歪,将花蛇套在了匪徒的脖颈上。那家伙还以为孩子们要用绳子拴他哩!当他感觉脖颈上有个软绵绵、肉乎乎、凉酥酥的东西时,急忙用手去抓,才知是一条黑质绿花大蛇,立时吓得肉跳心惊,瘫坐在地上,惊叫了起来。
“老总,你莫叫唤,那蛇还是条活的哩!”许世友告诉他。
“哎哟,我的娘!我求求你们,快帮我拿下来。”
“好!好!俺就帮你拿下,你可不要动!”许世友向伙伴们使了个眼色,取出腰间的牛缆绳,和小伙伴们一起,三下五除二,把那家伙死死地捆了个“四蹄倒栽葱”。
匪徒叫唤得更凶了。小世友捋了一把树叶子塞到他嘴里。
两个游弋的匪徒听到那家伙的号叫,急忙顺着前院跑了过来。
“快拿下他的盒子枪!”小世友指挥着大家,抽出坏蛋屁股后面的盒子枪,接着,把那家伙掀进了稀粪坑里。他们顺着树丛跑上山岗,钻进浓密的大竹林。
“砰砰砰!”
接着是一阵慌乱的枪声。枪子儿从他们头顶上空呼啸而过。匪徒们顺着他们的足迹追来了。
“不好!这里不保险!”许世友和小伙伴们判断着,赶忙向竹林深处钻去。
钻啊钻!滚啊滚!他们在一片最茂密的树林隐蔽下来,取出刚从敌人手中夺来的盒子枪欣赏着,那盒子枪锃光闪亮,拉开枪闩里面还有子弹哩!
梦寐以求的手枪啊,昔日是孩子们的幻想,今日却真的拿在了手中。没想到,为了寻手枪模子,却换来了一支真手枪!若不是大敌当前,他们准又会跳起来、唱起来,庆贺一番。
“砰砰砰!”
枪声越来越近,跟着又传来了嘈杂的脚步声、喊叫声。他们趴在地上,大气不敢出一口。直到这时他们方才从一时的喜悦中醒悟过来,后悔不应该不听票玉大叔的话,现在闯出了大祸,别说盒子枪保不住,就连自己的小命也难保全。
“完了。”小世友后悔地想。
这时,在前方传来了用枪挑竹枝的刷刷声和匪徒们乱喊乱叫声:
“这儿竹林密,往这儿搜!”
孩子们凭着声音知道匪徒们就在跟前,大难就要临头了。许世友想拔手枪,手却不听使唤。他们把小脸蛋儿紧紧地贴在地面上,身子紧缩着,好像这样就不会被坏蛋发现似的。
“快出来,不出来我就开枪了!”一个匪徒向许世友身旁搜来。树叶子很稠,密密匝匝。那匪徒上前一步,正好踩到许世友的腿上。许世友没敢动一下,用力地绷住劲儿,他要使自己的腿像大树棍那么坚硬,哄过敌人。“砰砰!”恰在这时,从东南方向的竹林里传来了枪声。
“东南角,快追!”接着,一阵哨响,匪徒们忙集合队伍,向东南方向追去……
小伙伴们见枪声已远,才一个个惊魂未定地坐了起来,暗暗庆幸大难不死!但不一会儿,他们就把这灾难抛到了脑后,掏出盒子枪玩赏起来。
“原来你们藏到了这里!”一声喝斥吓了他们一跳,抬头一看正是何票玉大叔。
他们从票玉大叔嘴里得知,刚才东南角的枪声正是大叔打的。原来他转移了乡亲,回到竹林,不见了孩子们,正在着急,突然发现村子里的匪徒们向竹林方向追去,估计可能是孩子们出了事。于是,掏出枪,在匪徒们搜捕的反方向鸣了两枪,自己却溜之大吉,绕后山来到了这里。
“大叔,这是俺们缴获的盒子枪!”许世友把枪举到票玉大叔面前。
票玉大叔拿过枪,非但没有表扬,反而狠狠地训斥了他们。小世友和伙伴们都心悦诚服地听着,是啊,没有票玉大叔的及时掩护,甭说这枪,就连他们的生命也危险啊!
从此,他们更加尊敬何票玉大叔。在他的指导下,他们一边放牧一边为群众站岗放哨,山上立起了一棵信号树,一旦匪徒们进村的时候,童子团就把它放倒,乡亲们得到信号便可以及时转移。大家都夸奖他们是真正的童子团。
然而,年幼的小世友并不满足这些,他比伙伴们更善于驾驭想象的翅膀,认识世界,开拓自己。在他的心目中,人应该有更大的本事,他希望自己今后能学到一身武功,像传说中的少林和尚那样,能飞檐走壁、刀枪不入!
少年是多梦的季节
一天夜里,小世友做了一个奇异的梦:
这是清明节的早晨,太阳格外格外地红,天空格外格外地蓝,山野的空气格外格外地清新。晶莹的露珠,大者如豆,小者如米,银光闪闪,在嫩绿的草叶上滚动。双脚一碰,那小草上被摇落的露珠,便成串儿地掉在裤脚和鞋上,裤脚和鞋打湿了,凉酥酥地贴在腿脚上。
小世友和爹沿着山野中的小道,踏着湿漉漉的小草,去给死去的爷爷送纸钱。爹还是老样子,瘦瘦的,皮下暴着骨头和青筋,仿佛眼睛更大了。小世友像是觉得自己长高了,足足齐了父亲的肩头。
“钱”放在爹挎着的一个竹条编的篮子里,爹在前边大步流星地走着,小世友一溜小跑似的跟在后面。
“爹,这钱为什么是纸做的呢?能用吗?”小世友憋不住地问。
“阴府里的人都用这钱,和咱们用的不一样。在人间是沓草黄纸,在阴府里是十元一摞的票子。你爷爷被土匪打死那天,分文没有,也许他正在阴府里乞讨;为没有一个铜板而不能喝上一碗白开水!”
爹说得活灵活现,小世友仿佛见到一位乞讨的老人立在他的面前。
“爹,俺没见过爷爷,爷爷是不是和你长得一样,只是头发比你白,脸上的皱纹比你多,对吗?”
爹“嗯”了一声。
“土匪为什么打死爷爷呢?”小世友又问。
“他们是强盗,蛮不讲理,又懂些拳脚,专门欺辱老实人,谁碰到他们谁就倒了霉!那天,你爷爷正在苞谷地里看青,被他们这帮土匪给撞上了。爷爷是个老实憨厚的庄稼人,一辈子和土坷垃打交道,不会拳脚。匪徒正愁没有活靶子练武,飞起一脚,抬手一拳,就把你爷爷活活打死了。然后装进一条麻袋里,扔进了段合铺河,杀人灭迹。后来被山泉老爹发现了,拳打了这帮土匪,报了咱家的仇。”
“那山泉老爹怎么这样厉害?”
“他早年也是因为家穷,出家到少林寺当了和尚,学到了一些拳脚,懂得一些武术。在他面前,纵有几个山林大盗,也不是他的对手。后来,沦为街头卖艺,被兵痞们暗箭射死了。”
“爹,等俺长大了,俺也要到少林寺当和尚,学拳脚,包打天下坏蛋,为穷人们报仇雪恨!”
爹只顾往前走没有说话。
爷爷的坟墓坐落在大青山坡上。山前溪水潺潺东去,溪中蛙声一片;山后峰峦起伏相连,一直涌向大别山主峰;坟墓四周古松粗大,参天入云;坟前石碑拔地而立,约有一人多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