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事齐备,只欠东风。
9月初,庞大的攻势开始。红军那时已经绕道千里,又回到了赣南苏区西部山区,集中在兴国一带。但蒋介石三十万兵马已经分路直逼面前。红军当时的战略是由兴国经万安突破一点,然后由西而东,向蒋军后方空隙地横扫过去,置对方主力深入苏区无用武之地。尔后等对方回头北上必甚疲劳之时,红军便乘隙打其弱点。但红军向富田开进之际,蒋介石发觉了,立刻调派陈诚、罗卓英两师星夜兼程地迎上去,满以为可以一举歼之。谁料想红军一个大转身,队伍又回到了兴国西部的高兴墟。蒋介石心想这下子你可跑不掉了,立刻下令大包围;但二十四小时以后情况突变,红军已离开高兴墟,向宁都县北部之黄陂方向突进。蒋介石、宋美龄以及一批外国顾问们正在后方上官云湘军中静待佳音,不料蒋鼎文、蒋光鼐、蔡廷锴、韩德勤几路兵马并未扼住红军退路。相反,红军乘夜暗通过了那几路人马中间的四十里空隙地带,转到莲塘。第二天便同上官云湘、郝梦麟两个师发生前哨战,这情况突如其来,上官云湘那个师挨打了一整天,接着郝梦麟师又挨打了一整天,把蒋介石、宋美龄吓得心惊胆战,彻夜不眠。宋美龄的《从军记》当然写不下去了,眼见炮弹雨点似的落在周围,耳听杀声震野,鬼哭狼嚎,欲进不能,欲退不可。宋美龄双手捂耳,欲哭无泪。蒋介石在屋内来回踱着脚步,右手紧按腰间,准备随时拔枪自杀。这场面一直持续了两天两夜,直待炮声稀落,红军打垮了上官云湘和韩德勤两个师之后,不等到蒋介石的大兵增援开来,已经矫若游龙,以三天的急行军赶到黄陂找到毛炳文师痛打了一仗。这三仗直打得日月无光,天地失色,蒋介石折兵损将三个师,枪枝被缴逾万,方脱重围,大骂一声“娘希匹!”立刻同宋美龄连夜夺路奔回南昌城,同时下令所有位于西方、南方的全部主力转旗向东,集中火力到黄陂,猛力开进,采取密集大包围态势接近红军,准备狠狠地展开“围剿”。
且说正在这千钧一发的当儿,红军突地又在蔡、蒋、韩军和陈、罗军之间的一个二十华里间隙的大山坳中偷越过去,由东向西再度回到兴国境内集中。那边厢蒋介石各路人马正步步为营,眼看着红军便可被一网打尽,待到时机成熟,一声令下,各路兵马不惜血本从四面八方杀将过去,不料想又扑了个空。蒋介石既恼且怒,下令紧追。于是这二十几万人马又掉头西进,可是红军已获得半个月的休整,人强马壮,准备迎击。蒋介石手下将领纷纷向南昌的总司令诉苦,说人困马乏,不能再打,除了退却,毫无办法,如若再战,必然失败!
蒋介石当然不肯放手,但三军将领一齐诉苦,说队伍饥寒沮丧,无能为力,与其挨打,不如退却。退却之后,还可以养精蓄锐,卷土重来;挨打殆尽,那就连本钱都保不住,还谈什么利息?蒋介石想想也不错,只好下决心退却。没料到红军又乘胜追击,消灭了蒋鼎文一个旅、韩德勤一个师,把蒋介石气得双脚直跳。“围剿”失利,十万、二十万、三十万人马接连撞板,夫妇俩却几乎被红军俘虏,幸亏红军以少打多,不愿穷追细寻,终算逃过了一关。第三次“围剿”就这样失败了。
蒋介石手举驳壳枪:我无论如何也不会忘记52、59师失败的惨痛!我还要继续“剿匪”!立刻发动。
蒋介石面对着三次“围剿”失利,决心发动第四次大规模的“剿共”。正在这当儿,“九一八”事变爆发了……
九月十八日上午十时四十分,关东军特务机关板垣大佐通知日本领事馆,说柳条湖铁道爆炸,中国军队“侵害”了日本的重大权益,关东军决定武力应付,要总领事馆“共同协力”,于是激战发生。
日本军要强占东北,并把罪名强加在中国军队头上,谁都知道这是一个烟幕弹。蒋介石心中也十分清楚。
他获知这个消息,在三军面前,佯装吃惊不已,后来有人来报告,说东北军张学良来电话,问蒋怎么办?蒋介石和宋美龄正在戏园里看戏,回答他的秘书说:“区区小事,何以请示。告诉他,日本人要占什么地方,都随他们占吧!我们是不抵抗主义,这句话不许声张。”
蒋介石身藏皇家驳壳枪,其意不言自明。
当时全国舆论都集中在张学良所说的“不抵抗主义”上,全国老老小小都痛骂张学良,骂他个狗血喷头,没想到张学良却是代人受过,哑巴吃黄连,有口无处诉。日寇占了辽宁省城奉天,在各地烧杀奸淫。就在两个星期中,日寇杀害的中国同胞几乎接近两百万,全国人民强烈要求蒋介石抗日,停止屠杀共产党。
但蒋介石置东北人民惨绝人寰的遭遇于不顾,却集中精力注意华盛顿与东京之间的“暗盘交易”,同时坚持不抵抗。
在这种情形之下,全国人民热血沸腾,义愤填膺。9月24日上海数万大、中、小学生罢课,三万五千码头工人反日大罢工。26日上海十余万人民反日示威。全国各地反日情绪激昂,广州、香港等地日本工厂中的中国工人均自动辞工。28日京、沪学生群集南京政府门前,抗议蒋介石对日妥协和不抵抗政策。当晚上海七千余游行学生被强逼押回学校。
10月3日,湖南民众举行反日大会。开封中学等学校学生八千余名赴省政府请愿抗日。南昌中、小学教职员工四百余人召开抗日救国会,要求政府强硬对日。10日,广州学生举行反日示威游行,并检查日货,被军警开枪射击,死十余人。
中共中央的通电在“九一八”事件以后的第五天便发了出来,提出“组织群众的反帝运动,发动群众斗争,反抗日本帝国主义的侵略!……组织东北游击战争,直接给日本帝国主义以沉重打击!”
当白山黑水间的义士前仆后继,同日寇作殊死战的时候,当这些可歌可泣的中华民族子孙饿着肚子喋血乡土,打击敌人的时候,南京政府蒋介石又手举驳壳枪,发动了对共产党的第四次血腥“大围剿”。
此役,蒋介石动员了九十个师,七十万人,兵分三路向苏区进发。事前他决定了“三分军事、七分政治”的政策,杨永泰的保甲制度、连坐法,以及成立地方上地主的武装保安队、壮丁队、铲共义勇队等等,十八般武艺件件都用上了,外加一个“三光政策”。第四次“围剿”终究也没逃脱失败命运。五十二、五十九两个师全军覆没,两名师长也被活捉;十一师大部被歼。孙连仲、吴奇伟等部也被击溃。东路主力军,也是心腹部队又被红军吃掉一个师,让老蒋好心痛。
蒋介石几乎不相信这是事实,他抓耳挠腮,绕室彷徨,暗思道:“这回官长死亡之多,是自我带兵以来所未曾有过的,我自从当参谋一直到现在打仗,从来没有这样惨败过!”他一拳打在沙发上,“我无论如何也不会忘记五十二、五十九两个师失败的惨痛!我还要继续‘剿匪’!立刻发动!”蒋介石边说边喊,再一次举起了驳壳枪。
张灵甫“剿匪”有功,驳壳枪改姓张
一阵紧锣密鼓,第五次“围剿”便拉开战幕,蒋介石再次亲自出马,南京军队百万,飞机两百架,在“军事顾问团”设计下进攻苏区,采取步步为营,稳扎稳打的作战方针。
这时,中央红军也发生了战略思想和路线方针的争执,无疑给国民党军队钻了空子。
蒋介石吸取了第一、二、三、四次“围剿”失败的教训,采取了“堡垒主义”的新战略,预防红军再度与之周旋。这第五次“围剿”奏效了。蒋介石的心腹部队第十一师三十四团,团长张灵甫,据说是蒋的老部下,黄埔四期毕业。该团担任阻击任务,这次被围困的红军主力,在走投无路的情况下,也想采取第四次反“围剿”时所采取的战术——从蒋军的鼻子下溜之。没想到张灵甫为人机灵,亲聆过蒋介石的口授,加强防备。红军一下子撞到了张灵甫的重重堡垒上。张灵甫抢先开火,两军相战,打得昏天黑地,血流成河。最后红军主力不得不在伤亡严重的情况下改道向西突围。
第一战役结束,蒋介石“哈哈”大笑,连忙将张灵甫“浴血杀敌”的战况通报三军将士,以资鼓励。
蒋军的第五次“围剿”祝捷庆功大会是在位于南昌西郊的军工礼堂举行,下设三个分会场。当蒋介石把军功勋章别在张灵甫的胸前、又把大红奖状送入他的手中时候,张灵甫热泪盈眶:
“谢谢总座,没有您的栽培,也没有我的战功!”
镁光灯在闪烁。
“有言道:枪杆子打天下。你是战场上的英雄。”蒋介石说着,从腰间摸出那支用红绸缎缠包的驳壳枪,双手递给张灵甫,道,“这是我的心爱之物,从今它就姓张了。要说是奖品也算一层意思吧!”
张灵甫双膝跪地,双手高举头顶,接过此枪,他已声泪俱下了……此时,他还有什么要说的呢!用行动兑现主子的信任,用枪杆为老蒋打天下……
一天清晨,许世友在师指挥所附近的山坡上,忽听见嗡嗡飞机声,他当机立断。
秋风无情!
一夜之间的猛刮狂袭,把山山岭岭的气色都改变了。树叶萎缩缩的,草儿黄焦焦的,生机盎然的川陕边区,一下子变得凄凉、冷落。
被蒋军赶出革命根据地的红四方面军向西疾进。人流,前边看不见头,后边望不到尾。几个战士汗流浃背地抬着一副担架,夹在队伍中间,飞快地跑着。跟在担架旁边的张青蓝军医不停地唠叨着:“不行,师长,你一定要去住医院……”
“哎呀,我的张医生同志,你看这种时候,我怎么能去躺医院?”躺在担架上的许世友师长,不停地跟医生打嘴巴官司。
敌人太狠毒了!他们把我军赶出革命根据地后,上有飞机轰炸,下有追兵残杀。战斗打了三天三夜,我军才算摆脱了“尾巴”。
战士们太疲乏了!他们到了独山,真想睡它三天三夜,可是就在这一夜,一帮地方土匪又偷袭了我军。若不是许世友睡得晚,伤亡还会更大。然而许世友也受了伤,子弹从左前肩胛打进,从右后肩胛穿出,伤势很重。他在医院待了几天,就跑出来了。这时,上级要他担任二十五师师长,率部进抵川北。他率部出发,由于伤口未愈,加之天气转冷,冬季来临,又犯病了,只有躺在担架上行军。张医生一直盯住他不放,他只好一路放帐,说:“到了川北,我一定好好躺几天,行吗?”
“到川北再躺几天”,这显然是一句敷衍的话。因为,眼前敌我双方的形势产生了急剧的变化,而且有利于我乘虚而入。而作为一师之长的许世友怎能躺下去呢!“活着是条龙决不变条虫!”这是许世友的人生观。自从许世友献身于革命以来,刚强的汉子、铁打的硬骨还没被困难吓倒过,眼下负了点伤算得了什么?大敌当前,红军只有主动出击,没有退却的道路。川北地形、民情较好,是我红军生存并有待于发展的好地方。总部战略何等正确,许世友跟党跟定了!
同年10月,红军到达了川北。
革命烽火照亮了巴山蜀水,革命惊雷回响在天府之国。
川北革命形势的迅猛发展,不仅严重地震撼了四川军阀的反动统治,而且使国民党头子蒋介石、汪精卫大为心惊。蒋介石在他任命的“川北剿匪督办”田颂尧被打垮之后,又于7月急任刘湘为“四川剿匪总司令”。同时又拨给刘湘二百万元军费、万余枪支和五百万发子弹,督令刘湘发动对川陕红军的“围剿”。
敌重兵压境,我军面临着进入川北以来最严峻的考验。在敌人大规模围攻已经迫近的情况下,我军理应停止进攻,迅速转入反围攻作战的准备。出人意料的是,宣达战役于10月下旬刚刚结束,方面军总部就命令许世友率九军二十五师向开江进击。殊不知这是张国焘的错误主张,他幻想用“不停顿地进攻”,“粉碎敌人围攻于开始之前”。结果不仅未能如愿以偿,反而使我军一开始就陷于被动地位。
11月1日,许世友率二十五师进入开江城北的永兴场地区,与首先向我进攻的敌第五路第三师遭遇,揭开了反六路围攻作战的序幕。
王陵基的第三师是刘湘的主力部队之一,实力较强,装备较好,还未受过我军打击,又刚在军阀混战中获胜,气焰甚为嚣张。我们的二十五师也是红四方面军的主力部队,装备较好。最近虽然连续作战两个多月,部队有些疲劳,但因连战皆胜,士气相当高昂。这样的两强相遇,就展开了一场空前的激战。从11月1日开始,我们在开江西北的永兴场、天师观、回龙场地区与敌连续激战六七个昼夜。敌人虽然被我杀伤三四千,但后续部队却不断增加,战斗的发展逐渐对我不利。许世友找来陈海松政委反复思考和研究着整个战场的敌我变化,一致认为:刘湘的主力投入战斗,说明敌人新的围攻已经到来,如果继续执行进攻的命令,和越来越多的敌人拼消耗,后果不堪设想。两人把情况向方面军总部作了详细汇报,建议对当前的作战方针作出新的决定。
在日益严重的敌情面前,方面军力排张国焘的重重干扰,决定停止进攻,转入防御,采取“收紧阵地,诱敌深入”的方针,求得在收紧阵地过程中,大量消耗敌人,促使敌我优劣形势的转化,创造条件转入反攻。
根据新的作战方针,红二十五师和四军、二十军等部队由进攻转入防御,实行节节抗击,逐步撤至宣汉、达县、南坝场一线与敌对峙,一面作战,一面进行反围攻的动员和准备。这时,根据地党政军民也全力投入了反围攻的准备工作,动员民众,扩大红军,武装保卫赤区,消灭刘湘!
不久,川北的一次敌我双方大交战开始了。
一天清晨,许世友在师指挥所附近的山坡上解小便,忽然听到嗡嗡的飞机声,抬头望去,几架敌机正向我军阵地飞来。敌人的飞机来得这么早,是往日少见的,这预示着新的行动。许世友当机立断,跑回指挥所,命令作战参谋:“通知部队,迅速作好准备,敌人要渡河了。”接着一排排炮弹像飞鸟似的落在指挥所的前方,响起一阵爆炸声。
许世友在指挥所里,神情自若,静静地观察着敌人的动向。不一会儿,敌人在曾家山东南的东林河渡口附近开始渡河。有的乘船,有的坐筏,有的徒涉,成群的士兵在其指挥官的威逼下,像下饺子似的跳进齐腰深的河水中,边打枪边向西岸冲来。
“打!”敌人刚到河心,许世友把拳头猛地一挥,嘹亮的军号声骤然而起,各种兵器一齐开火,密集的枪炮弹暴风雨般地倾泻在河面上,平静的州河顿时像开了锅一样沸腾起来。乱成一团的敌人在河中绝望地挣扎着:死伤的,在河水中沉浮;幸存的,狼狈地逃向对岸。清澈、冰凉的州河水,对王陵基之流似乎也特别无情,一下子就吞掉了他的一两千士兵。
第二天,气急败坏的王陵基又派飞机炸,又调大炮轰,组织了更猛烈的进攻。可是当他们渡过河时,我军已按照预定的计划向后转移数十里,进入双河场、北山场一带预定的新阵地。敌人得到的只是炸毁的工事和大量的我军宣传品。
转移新阵地后,我军打退了敌人的多次进攻,迫敌逡巡不前。在这样的情况下,许世友关门不出,集中精力考虑着怎样给敌人以更大的打击。
机会果然来了!
1934年1月中旬,连日大雪。阴沉的天气,棉絮般的雪花,使整个大地都变得混沌迷茫。话说这天,许世友坐在指挥所里,正在看刚刚送来的敌我情况态势图,思考着出击的方向。恰在这时,满身雪花的陈海松政委推门走了进来,他一边掸着身上的雪花,一边笑着对许世友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