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瓶儿行走在这夜色正浓的月夜里,孤身入敌穴。此时,他已窜过两道封锁线,第三道封锁线已在眼前。只见前方山道两旁,敌人的机枪正对着“一夫守关、万夫莫开”的山垭口有节奏地点射着。“哒!哒!哒!”枪声震撼着黎明前的山野,射在岩石上的子弹,带着曳光“吱溜溜”地鸣叫着直升夜空。李瓶儿驻足观看了半天,然后从左侧丛林伏身接近山垭口,趁敌人机枪停射的空隙,翻身滚过封锁线。好险,正在他刚滚过的瞬间,敌人的机枪子弹又“哒哒”地射了过来,擦身而过。若掌握不好时机,定是不死也伤。接着李瓶儿又向前翻身打了三个滚儿,跃入丛林。不巧,前方又遇到了敌人巡逻的夜哨。李瓶儿赶紧缩在岩石下,大气不出一口,只听敌人的皮靴从岩石顶上“踏踏踏”地走了过去,他才松了一口气。
“前方敌情不明,我何不抓一舌头问路。”李瓶儿想到这里,急忙起身,跳上岩石,向那巡哨追去。
这巡哨总共两人,他们一前一后,从李瓶儿头顶上的岩石踏过来后,绕过一片松林,正向封锁山垭口的敌堡走去。那打头的边走边道:“今天老子完成任务,万无一失,天也快亮了,咱们到堡里好好地喝一壶。”那跟脚的也应道:“酒在我被窝里,我先小解一下,你别贪心喝光,给我留半壶。”对方回过头来,道:“那好,咱们有福同享,有难同当,少不了你的。”说罢那人紧赶几步,钻进了堡里。后面的哨兵,也在想着那壶酒,小解也不离开原地,趁此机会,躲在暗处的李瓶儿一步跃起,右手抱住了他的脖子,左手拦住了他的腰,使他仰面朝天。
“别乱,别乱,当心我把尿洒到你的嘴里!”那哨兵还以为是自己人,连声喊道。
“住嘴!当心我废了你。”李瓶儿压低声音道。接着把枪口对准了他。
“好汉饶命!好汉饶命!有什么事尽管说。”
“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快跟我走一趟。”接着李瓶儿下了他的枪。
“好,好。待俺提上裤子。”那哨兵见李瓶儿是一个人,顿时又胆壮起来,他表面上装作百依百顺地提裤子,倏然间他猛一招手,打掉李瓶儿手中的枪。然后和李瓶儿抱作一团,扭打起来。他们在地上滚了几个滚儿,突然间,他大声喊叫起来:“不好啦,快来人哪!”
身在敌区,李瓶儿不敢怠慢,只想三下五除二,把他收拾了,没想这小子也像泥鳅,怎么收拾也不利索。李瓶儿知道夜长梦多,他猛地用劲,把那哨兵压在了身下,双手紧紧卡住了对方的脖子。
“住手!”那钻进堡子里的哨兵,此时正在堡里喝酒,听到外面哨兵的喊声,忙提着酒瓶走出来看个究竟。不看便罢,一看大势不好,忙扔掉手中的酒瓶,奔跑过来。他先是一脚踢翻李瓶儿,接着用枪口对准了他:“动,我打死你!”
“自己人,别误会!”李瓶儿给对方个定心丸,说完便抬手打掉了对方的手枪。然后拣起手枪,夺路而逃。
“枪呢?还不给我快追!”那哨兵踢了一脚倒在地上的哨兵,那哨兵受了惊吓,翻身起来,二人风风火火追了一程,接着打了一梭子子弹。
且说这一梭子子弹的最后一发,击中了李瓶儿的右大腿。李瓶儿死不作俘,拼命逃脱。等他逃出敌占区时,他一步也跑不动了。直到战友们寻到他时,他已昏迷不醒。
“瓶儿,你醒醒!”代理班长罗应怀呼唤着他。
“瓶儿,你让我们好找,许班长也来看你来了!”全班战友齐声呼唤着他。
……
半天后,瓶儿终于睁开了双眼,见自己回到了班里,已躺在床上,不觉眼泪汪汪,环视每人一眼,最后把目光停留在许世友脸上:
“班长,你有伤,怎么也来了?”
“看你来了!”心比钢铁还硬的许世友,此时也热泪滚滚。面对着这么好的战士,为己受伤,怎不令他感动。
“班长,我不行了。”接着李瓶儿断断续续地说,“我没能完成任务,没、没把宝刀夺回来,我对不起全班,也,也对不起你哪……”
李瓶儿话没说完,便闭上双眼,再度昏迷过去。由于他腿部动脉出血过多,当日傍晚,便离开了人世,离开了朝夕相处的战友们。
死绝非死者的痛苦,而是生者的痛苦。革命还未胜利,他却提前离去了。全班战友无限悲痛和遗憾,尤其班长许世友,更是格外悔恨。
安葬李瓶儿在当天傍晚,风呼啸着,吹弯了路旁的树木,发出阵阵悲鸣声。战友们在柴山堡的西山上,挖下了墓坑,掩埋了瓶儿的尸首。他们又在瓶儿的墓前,脱下帽子,立下了誓言:
“安息吧!战友。你没有完成的任务,由我们完成。你没有夺回的大刀由我们夺回。血的代价必须以血偿还!”
当天晚上,他们又投入了新的战斗,许世友班又和全团战士打退了新集国民党军一个团的进攻,驻乘马岗的一营国民党匪兵害怕被歼也逃回了新集。与此同时,第二、第三团和师特务大队在顺河、张店等区也消灭了不少地主民团,并多次粉碎了国民党正规部队的进攻。在他们的发动下,那一带的群众革命斗争也搞得轰轰烈烈。
到1928年底,七里、紫云、乘马、顺河、柴山堡等老区的大部分地区重为革命势力所控制,党和红军已经在黄、麻、光三县边界站稳了脚跟。这年年底,中共鄂东特委明确提出了“学江西井冈山的办法”,使鄂豫边区的革命斗争更加坚定地走上了毛泽东同志开创的“工农武装割据”的正确道路。
1929年春,我红三十一师利用蒋桂军阀混战的有利形势,积极向外游击,先后歼灭了黄安县的禹王城、高桥河和麻城县的西张店等多股反动民团,缴枪一百四十多支。部队也在斗争的烈火中成长起来,到是年5月,全师发展到四千余人,并成立第五团。经过战火的锤炼,部队的战斗力显著提高,有时一个队能消灭或击溃整连整营的敌人,同时也积累了丰富的游击战争的经验。
随着军事上的胜利和地方工作的开展,鄂豫边界武装割据地域越来越大,黄安、麻城、罗山、孝感、黄陂等县的部分地区,相继建立了区级苏维埃政府和游击队,在纵百里、横一百三十里地区内,乡村中的反动统治全部土崩瓦解。黄安七里和麻城乘马等老区已分配了土地,根据地内到处呈现一派生机勃勃的革命景象。
在鄂豫边革命根据地日益巩固和发展的同时,豫南、皖西的党组织,先后在商城南部和六安、霍山地区领导了武装起义,建立了红三十二、红三十三师和豫东南、皖西两块革命根据地。从此,这三支红军和三块革命根据地,在大别山构成了犄角之势,遥相呼应,展开了更大规模的革命斗争。
许世友说:在这三年里,我由一名普通士兵当了团长,是比较快的。为什么快呢?人被打得没了,作为共产党员,不干不行……
1930年春,峰峦叠嶂的大别山,芳草返青,百花争艳,春意盎然,一派勃勃生机。鄂豫皖边区的革命斗争,也开始了一个新的发展阶段。
四五月间,鄂豫皖边区根据党中央的指示,成立了以郭述申为书记的中共鄂豫皖边特区委员会,红三十一、三十二、三十三师合编为中国工农红军第一军。许继慎任军长,曹大骏任政委。许世友所在的红三十一师改编为第一师,其余为第二师、第三师,另编一个独立旅。全军共两千一百余人。
许世友所在的红一师的师长由副军长徐向前同志兼任,政委是李荣桂同志。当时的红一师对外号称五个团(实际上没有团、营、连的编制),对内称五个大队,大队下面设队,队下面设排。英雄许世友在第五大队任排长。全排有三十多个同志。当年的排长陈再道同志已任队长。
且说鄂豫皖特委和红一军的成立,使鄂豫边、豫东西、皖西三块革命根据地在组织领导上形成了统一的整体,使当地的三支红军队伍成为统一指挥的武装力量,对促进当地的革命斗争以更大规模地向前发展,有着十分重要的意义。它像一个牛犄角揳入了敌人的心腹,敌人恨它怕它,但又顾不上吃掉它。
再说红一军组建之时,蒋(介石)、冯(玉祥)、阎(锡山)军阀大混战在冀鲁豫三省爆发。蒋介石为了给这场角逐增加获胜的筹码,陆续将位于鄂豫皖边区的夏斗寅第十三师、徐源泉第四十八师、陈耀汉警备第二旅等部队北调参战。在我根据地周围,除新调来的郭汝栋第二十军(后改编为第二十六师)布防于鄂东地区外,其他据点多为地方反动武装驻守,兵力极其空虚。这就给红军造成了向外发展、实施进攻作战的良好机会。
我军完成组建工作后,决定抓住这一有利时机,主动出击消灭敌人,向外发展扩大根据地。六七月间军部率第二、第三师东进皖西,先后攻占了霍山、黄山两座县城,消灭了大量敌人,促进了当地革命斗争的开展。许世友所在的红一师在徐向前同志的指挥下,向京汉铁路南段出击,连战皆捷,歼灭了敌人整营整团的正规军,打出了我军的声威,同时进行了三次大的扩编,许世友这个枪林刀丛中的汉子也官升三级。
对许世友来说,早在军阀的队伍中,他看不上吴佩孚的傲慢,也看不起那小个子班长李仁善的权欲熏心,一气之下走出队列,智斗、勇斗吴佩孚,干干净净、利利索索,抱下了吴佩孚的“千钧臂”,令军阀兵个个瞠目结舌,使他由一个列兵荣升副连座。
人们敬仰荣誉和官衔,然则许世友在红军队伍中的荣誉和官衔都是从一条坎坷不平的路和刀刃上走过来的。正如许世友自己所讲:“在这短短三年里,我由一名普通士兵当排长,当连长,直至当了团长,用现在的话来说,是比较快的。为什么快呢?人被打得没有了,你是共产党员,不干不行。从战士到团长,我打了上千次的仗,有些小仗一天打几次,算也算不清。”(摘自《我在红军十年》一书)
神奇而又似乎使人不理解的故事便从这里开始……
王树声宝刀相送,许世友执意不收
且说许世友伤愈后,又接连打了三次恶仗。哪三仗?这便是阳平口设伏歼敌,花园镇出奇制胜,四姑墩诱敌聚歼。终因没有可手宝刀,战绩不佳。按照许世友当时的话讲:“若有偃月刀在手,我阿友今非昔比,至少可以多砍几十个贼首!”
现下许世友手中的这把战刀正是团长王树声的刀。许世友的刀落敌手后,王树声同志作为首长来瞧看身负重伤的许世友,二人炕头促膝相谈,无话不讲,整整两个小时。当王树声从中得知许世友的宝刀失落敌手,战士李瓶儿为夺宝刀命丧九泉,许世友正为宝刀大犯心病,伤情骤然恶化时,王树声当机立断,取下身旁佩刀,送到世友面前。
“世友小弟,此刀送与你。”
“不,不。”许世友连摆手道,“团长,我晓得你爱刀如命。这刀也来之不易,还是你留下的好。等俺阿友伤好再战,定夺回那柄偃月刀。”
许世友清楚,团长王树声的这把战刀,原是反动白枪队“戴五爷”的随身宝刀。此刀虽比不上偃月刀的重量,但也小巧玲珑,红缨飞穗,削铁如泥,光闪夺目。传说当年王树声带领部队攻打戴家寨这个土围子的时候,因内有土雷、暗器设防,牺牲士兵不下三十余人。为杀五爷,其中王树声最心爱的小号兵也惨死在这柄削铁如泥的宝刀之下。
“此刀先归你用,等夺回你那偃月刀,我再收回还不行吗?”王树声按着许世友的手。
“一言为定,这刀我收下。”许世友道,“团长,我有一请求,今后有攻打孟云清的任务、夺回偃月刀的机会,我许世友一马当先。”
“那好,那好,我一定牢记此事。”王树声手拍许世友的肩膀,“注意养伤,还有恶仗在等待着你哩!”
“团长,我明白了。今天我就提前休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