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两枪一吼,犹如晴天霹雳,把敌人镇住了:有的举手投降;有的磕头作揖,乞求饶命;有的抱头大哭。
尖刀班乘敌人混乱之际,全部缴获了匪徒们的枪支弹药。几个亡命之徒企图夺路而逃,被他们当场劈死。不到一个时辰,寨上守敌被先锋排一网打尽,共缴获步枪三十多支,俘敌四十余人。
打下云雾寨,红军声威大振。第二天夜晚红军大部队在王树声团长的带领下,直捣军阀老窝——麻城县城。原来这桂系军阀十八军只顾在外地搜剿红军,没曾想红军来了这么一手,剿了他的老窝。至此,敌人的第一次围剿,以我们的胜利、敌人的惨败而告终。
山在欢呼,海在欢笑。大别山像巨人般昂首天穹,长江扬波作浪,一泻千里,汇入东海。历史不可侮,正义不可侮。在与反动势力作斗争中,我们的工农红军逐渐壮大起来了。
且说在攻打麻城的战斗中,作恶多端的狗县长刘德水被惩除,红军新战士李铜儿在监号找到了长兄李瓶儿,兄弟二人相逢,悲喜交加,无不感谢共产党。
“大哥,你也跟我参加红军吧?”李铜儿主动动员李瓶儿。
“要得,先有国后有家,没有红军,绝不会有咱兄弟二人的今天。是红军报了咱家的深仇大恨,那你就跟长官说说吧!”
“要得。”李铜儿当即找到了班长许世友,说明了此事。许世友办事干净利索,当下就道:“凡是苦大仇深的人我都收下,共产党还嫌人多吗!”许世友说完,又让李铜儿取来一支新缴获的枪,亲手递到李瓶儿手中,学着曹政委当初给他说的那句话:“给,干中学吧!”
许世友开怀大笑:我许世友又回来了!捉我?怕是连他自己的狗命也难保住。
麻城一战以我军胜利、敌人失败告终,我红军以许继慎、曹大骏为首的高级将领,便又开始了新的思索。他们不以一城一地的得失论英雄,主动放弃了麻城,以消灭敌人的有生力量为重点。按照毛泽东同志“农村包围城市”和“工农武装割据”的指示,重把立脚点移在农村,协助地方组织,清剿地方反动势力,建立革命根据地,布下天罗地网,以迎取更大的战略胜利。红军部队开到老区的消息不翼而飞,贫苦农民奔走相告:
“部队打回来啦!”
“我们的救星到啦!”
……
部队每到一地,乡亲们都含着眼泪向亲人们倾诉国民党匪军和地主“清乡团”的滔天罪行,纷纷要求向敌人讨还血债。老区人民的血泪控诉,激起了红军指战员的满腔怒火。为了迅速扩大割据区域,使麻城北乡与柴山堡根据地连成一片,为了替乡亲们报仇雪恨,他们又立即投入了严惩土豪劣绅、还乡团的殊死战斗。
且说许世友所在的红军第三十一师重又开往了柴山堡根据地。许世友与梁冠兰相见,无不感慨万端。
“多亏上一次你的帮助,除掉了叛徒万大海,要么党组织还不知被破坏到什么程度哩!”冠兰嫂感慨地说,“你走后,他们得知了你的行踪,反动民团的头子周天侬又亲自督阵,搜剿了一次,结果一无所获。第二天,各村街上又出现了赏洋捉拿你许世友的布告。”
“是吗?”许世友哈哈地开怀笑了,“我许世友今天又回来啦!捉我?怕是连他自己的狗命也难保住啊!”
“我们欢迎你来。曹政委也到了吗?”梁冠兰理了理腮边乱发道。
“我们是先遣支队,他们随后就到。”
“那太好啦!自从你们走后,我们就好像少了主心骨。这回你们来了,一切事情都好办了。”
他们说着聊着不觉已到了吃晚饭的时候,许世友道:“晚饭你是怎么安排的?”
“我已经通知村长安排了。还是老规矩,每家一至两人。噢,到时间啦。走,我领同志们去。”冠兰嫂说到这里,忙站起了身。
许世友也站起来道:“这些天来,同志们行军很辛苦,今天早吃早睡吧。”
吃罢晚饭,许世友并未休息,又找到梁冠兰,道:
“冠兰嫂,我有一封信,请你想办法,送到民团周司令那儿。”
“什么信,这么急?”
“好汉做事不背人。我想单独会一会周天侬。给他先打个招呼,不然人家会挑咱的理!”许世友幽默地说。
“你这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冠兰迷惑不解。
“我是想,上次重阳之夜我去他家,多亏他命大,没要了他的命。这次会面,我要给他点颜色瞧瞧。”许世友说到这里,稍停了一下,“趁大部队来之前,打他个措手不及,也为大部队开展工作奠定基础。”
“噢,原来是这么回事。这封信我包了。”梁冠兰说完咯咯笑了。那笑声中充满着她对这位有勇有谋的班长的敬佩。
“今天累了。我也不去看望锅哥(梁冠兰的丈夫)啦,你枕头旁吹吹风。向他问个好,改天再见!”许世友庄重地说。
“等有一天,我非给你找个辣子媳妇,治一治你。”
“那好,那好,我做梦也想着哩!”许世友笑了。
敌人布下陷阱,许世友你会上当吗
冠兰嫂把许世友的信,绕了几个弯儿,巧妙地交给周天侬的心腹孙子毓。周天侬接到心腹转来的信是第二天的早上。
这天早晨,周天侬起床洗漱后,刚点上一支雪茄香烟,孙子毓风风火火地跑来,进门差点儿绊了个趔趄。
“什么事让你这么慌张?”周天侬问道。
“老爷,许世友有信给你。”对方连忙呈上一封信。
“你说什么?许世友!”
“对,许世友。”
周天侬的手有些哆嗦,接过信,急忙捏灭新点的烟,展开信纸:
周大司令台鉴:
此函复君,意想约会。
吾首贵如金,甘将吾首送去。
祝君发财。
许世友敬上
周天侬看后,如雷贯耳,不知所措。额头渗出汗珠子,手发抖,他嘴发颤,喃喃自语道:
“这可如何是好?”
“老爷,怎么回事?”孙子毓急忙问道。
“你,你自己看吧!”周天依把信随手扔给了他。孙子毓展信去看,大眼一扫,“噢,原是这么回事!”他眼珠在眼眶里一转悠,马上道:“老爷,有了。”
“什么?”
“依我之见,他来也好,正可将计就计。就算他魔高一尺,我们何不道高一丈呢!”孙子毓接着又讲了两条措施:一是顺信摸人,弄清许世友现在的位置,我们先下手为强,宰了他。二是加强警戒,防患于未然,绝不让许世友占了便宜。末了,孙子毓又道:“这叫两条防线,我们希望是前者,万一前者不成,只好改为后者。后者成功也算胜利。”
“说得有理。”周天侬一听,顿时愁眉舒展,胆子变壮,然后又补充道,“再加上一条,许黑子要来,我就接见。”
“老爷斗胆!老爷斗胆!奴才不敢想。”孙子毓连连赞道,“老爷若是真的接见,实乃大将风度,鼓我民团士气。两将相会勇者胜。”说到这里,他眼珠一转,顺水推舟道:“他若来到我们这一亩八分地里,埋下暗兵,谅他也插翅难飞!老爷比奴才有胆识,您这是好主意。老爷如果写信的话,我可以亲自转去。”
“那好,我现下就写。”周天侬听了奴才的赞赏,心花怒放,当即修书一封,交给孙子毓转捎。
再说周天依这些日子,听到许黑子到处活动,消息接连传来,使他怒火中烧。为了报“一刀之仇”,他动用了民团士兵,又是贴告示,又是搜寻,结果杳无音信。不杀了许黑子,他难咽重阳夜“一刀之恨”。他可不是那种吃了果子忘了树、好了伤疤忘了疼的人,誓死要与许世友决一雄雌。今听他要来,真想了结此账!想到这儿,他走出屋,在院里院外、屋前屋后,转了一圈儿,把凡是能隐兵的地方都记在心里。然后,告诉副官聂振安,按他的旨令去办。一切完备后,他又回到客厅抽起了大雪茄,他吐出一圈圈烟雾,在头顶盘旋,眯着眼睛继续盘算。
许世友,你会上当吗?
与虎谋皮,许世友并不感到丝毫胆怯。
许世友是许世友。
许世友不会上当!
再说孙子毓接过周天依给许世友的信,立即顺原路,绕了几个弯儿,由冠兰嫂转到许世友手里,这已是当天下午。许世友展信一看:
许大队长:
大札收读,佩服佩服。
你意会我,我意会你,两相情愿,不谋而合。时间定在今晚七时,不见不散。
周天侬敬上
阅毕,许世友哈哈大笑,遂又把信交给冠兰嫂,道:“你也看看吧!周大司令不愧好汉,就冲这一点,我也要按时赴约。”
说实在的,许世友给周天侬的约会信,只是想恫吓他,使其进入恐怖状态中,然后再去收拾他。没想到,对方却信以为真。去就去吧,咱就来个假戏真演。入魔穴,许世友并不感到丝毫的胆怯。
“许班长,怕是去不得的。”冠兰嫂首先站出来劝阻,“依我看,这周二癞子心术不正,怕是有诈。”
“弩不换新弦,不断也得松。要说危险,吃饭还能咬住舌头呢。那饭就不吃了吗!”许世友心有一定之规。
这时,战士们也都纷纷围过来,听说班长要和民团司令周二癞子约会,个个惊讶不已。有说东有说西,大部分人反对,没想到,还有三个人出来支持他。这三人不是别人,正是机灵鬼小囤子、大高个岳二亮和死里逃生的李瓶儿。这三人站在许世友一边,其中一个重要的考虑便是,既然许班长执意要去,必有一番道理。他们认为此去不一定吃亏,弄得好还有便宜可占。再加上他们觉得许班长很神秘,是少林出身。八年少林生涯,尽得名师指点,刀、枪、剑、戟……十八般武艺融为一身,传说他刀枪不入,能飞檐走壁,他们是没见过,但见到的是,石磙他能轻轻举;碗口大的杉树,他可以一口气撂断好几棵;十二个铜板摞在一起,一刀劈下去,铜板分成了二十四片;他指似钢叉,叉人一下,能捅出五个血洞,抓人一把,能扒下一块皮肉;他身轻如飞燕,五六米宽的壕沟,一跃而过;一丈多高的房屋,纵身上去,片瓦不碎……耳听不如眼见,他们对许班长信得过,再加上他们三人个个求战心切,若是跟着他,打入匪穴,还能学上几手哩!
“看看吧,还有三人支持我哩,说明我没有孤立,还有点群众基础!”许世友洋洋得意,摊开了双手。
接着战士们又是一阵争执。有的战士出于对许世友的爱护,索性提议:“咱们少数服从多数,干脆举手表态确定。”忽啦啦十五只手举了起来,剩下许世友和另外三名战士。许世友见势不好,力排众议道:“有时候真理在少数人手里。我是一班之长,有民主还要有集中。关于去的问题,我有过考虑。危险是有,可我们不能因为有危险而止步不前。”接着,他又把自己的详细想法和方案全盘托出,说得大家低下了头。大家知道班长的性子,一旦他决定的事,纵有五头大牛去拉,怕也是拉不过来,只好服从他的决定。
莫道前方是敌巢,英雄自有好对策
当天下午许世友和全班同志早早吃了饭,许世友又去盐局借了匹高头大马,以示威风。这马虽比不上“千里驹”,但见四蹄雪白,周身乌黑,前裆放进斗,后裆放进手,上唇欲急而方,口中欲红而光,水火分明,蹄厚三寸。再看那马头高峻如削,马眼泽大而光,分明是匹雪里青。许世友翻身骑上马,在前方开路。马大壮军威,十八个战士,个个精神抖擞,在后面跟着,犹如众星捧月。且说这一队人马择山路而行,从柴山堡直奔周家寨而来。
马蹄起处青烟腾,
横扫世间害人虫;
莫道前方是敌巢,
英雄自有好对策。
太阳西沉,红霞散开。当晚七点,许世友这队人马来到胡家凹南门前松林中停下,按照预先计划,十八名战士留下十人遁入松林,余下八名膀大腰圆的战士随班长向南寨门行来。许世友边走边道:
“一切看我的眼色行事。不到万不得已,不得动刀动枪!”
“班长,我们清楚。”八名战士连连点头。
再看南寨门,与往日不同的是,今日也破例加了岗哨。岗哨为民团一个班,共十二人,分作两行,一拉溜分立在寨门两旁。他们一个个荷枪实弹,犹如那古庙里的八大金刚,面无善意,凶神恶煞。他们是奉周司令的命令,特来执行公务。领头的名叫朱武,外号二疤子。他站在队伍前列,腰里别着个王八匣子。说起长相,是够寒碜了。窝瓜脸,两只小眼使劲睁也睁不开,蒜头鼻子下,有两撇稀稀拉拉的小胡子。此时,他见前方一队人马,煞有声势,大摇大摆地向寨门走来。瞧那阵势,必有来头。于是他“哗啦”一下,推上子弹。在他的带领下,十二位士兵也“哗啦哗啦”地子弹都上了膛。
“干什么的?”朱武冲着走在前头的许世友大喊,发出了他那杀猪的腔调,活像三分鬼叫。
骑在高头大马上的许世友并不答话,只管往前走,大摇大摆地来到寨门前勒马驻足。他并不下马,不紧不慢,不慌不忙,从上衣口袋里掏出一封信,递给朱武,道:
“这是周司令的亲笔信,邀我相会。”
朱武展信一看,不错,是老爷的笔迹。继而打量着这位不速之客,只见他膀大腰圆赛似黑大汉,虎眉豹眼活像张飞在眼前。道:
“那你就是许世友啦?”
“不错,算你有眼力。”许世友“哈哈”大笑,道,“如果我没认错人的话,你是朱武,小名叫铁蛋,家住朱老屋,内有老母和妹妹四环。”
“啊,你全认识。”朱武那拉长绷紧的驴脸,连同那握枪扣扳机的手,顿时松弛下来:“你怎么认识我的?”
“贵人多忘事。今年端午节,清乡团的头子彭焱生去欺辱你的老母和四环小妹,是我救了她们母女。晚上你回村时,我们在街头会了面,怕你是没有留意吧。”
“啊,有此事。”朱武被他这一席话说得热乎乎的。是敌人,又是恩人,此时他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滋味儿。接着,他便命令士兵,道:“快到寨里通知老爷,许世友到!”
“是!”说话间,早有两位士兵疯疯癫癫向寨里跑去。朱武本想先缴下对方的枪弹,嘴张了几张,马上又改口道:“那就随我走吧!”
许世友在马上朝后面的战士一挥手,拍马前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