弯月高挂,黑夜里,易纯像失了魂一般,走出前厅。
一直偷偷在门口草丛里藏着的易卉,看见姐姐出来,终于松了一口气。
“小易卉,我好想他。”
见到妹妹,她终于卸下所有伪装,把自己最脆弱的一面都展示出来。
“他真有那么好吗。”
“你知道吗,有的人喜欢你,可能是因为你漂亮,会说机灵话或是有趣好玩,可这包含了太多杂质。看得见你的哭泣和狼狈,知道你的辛苦和平凡,允许你的缺点,还是想把所有都给你,这才是爱。”
易卉看着姐姐认真的样子,似懂非懂的点点头。
“小易卉,无论姐姐在不在你身边,都要坚强。也别像姐姐这样懦弱,心里这么痛,却一句话都不敢说出来。”
“我才不要离开姐姐。”
易卉大概是累了一天,依偎在姐姐怀里,不知不觉的睡着了。
“在宋府这三年,姐姐过得很开心很满足,所以以后不要为我而伤心,我也要为自己勇敢一次了,小易卉以后可不要再说姐姐是软弱鬼了哦。”
易纯抚摸着熟睡的妹妹,脸上露出坦然的微笑。
宋府还是一如既往的安静,可今夜却显得如此冷清。
凌晨,易卉迷迷糊糊醒来,看到姐姐的床被收拾的整整齐齐,她好像意识到什么,心头一惊,赶紧出门寻找。
“姐姐,求求你不要有事…”易卉心里默念着,豆大的汗珠从她的额头流下。
“那小姑娘可真烈,为了跑出去报官,活活被打死了。”
“是啊,这下宋家可倒大霉了,咱们这种下人还是不要掺和的好啊。”
几个小厮侍女凑在一团,嘀嘀咕咕着。
“你们…说什么。”
他们看到易卉来了,都不说话了。易卉往人群里一望,差点瘫坐在地上。
姐姐浑身流着血,像一摊泥似的倒在地上。
“丫头,你还不知道吗,你姐姐…”
“她这是…怎么了。”
“昨夜这姑娘跑出去要把少爷的事报官,府里侍卫拦不住她,打了几棍子…这事情闹得太大了,今日府衙的人来了,把老爷和大娘子都带走了,这宋府恐怕是凶多吉少啊。”
“是啊,这宋小少爷还没来得及下葬呢,就又出一条人命,这么多事,唉。”
听着别人七嘴八舌的讨论,易卉呆若木鸡地站着,脑子里一片混乱。
姐姐,是不是我以前总说你太懦弱,你才想证明给我看…
我可以跟你住一辈子茅草屋,你快回来好不好…
宋府门口,老爷的马车缓缓停下,他孤身一人回了府。
“都是报应啊。”看到宋府一片清凉景象,他苦笑着叹了口气。
宋老爷注意到了站在姐姐身边的易卉,走了过去。
“孩子,你愿不愿意让你姐姐和尘儿埋在一起。”
“你…不恨她吗,把你搞得家破人亡。”
“家?我早就没有家了,她只是做了我一直不敢去做的事情。尘儿从小就很孤单,我还从未见过他如此依赖一个人。”
“我也从未见过姐姐如此勇敢…”
宋家很快给两个孩子办了一场葬礼,在他们最喜欢的花园里,一颗桃树下,那是他们最喜欢的地方。
此生虽无缘,地下共长眠。
大娘子在府衙被细细审问好几日,竟牵连出她父亲在朝中贪污的事情。
大娘子父亲立刻被革了职,关入大牢,家道中落的她,便没有了丝毫理由继续压制宋老爷。
宋老爷念及旧情,给了她几处地产,和一封和离书。
接踵而来的事情压下来,她在狱中小产了。
宋老爷把府里每个小厮和侍女的身契拿出来,还了他们自由身。
易卉回到房里收拾姐姐的遗物,她东西少的可怜,只有一个珍珠簪子,那底下压了张字条。易卉认得那簪子,是宋逸尘送姐姐的。
“小易卉,不要悲伤,姐姐终于做了真实的自己。”
易卉抚摸着簪子上点缀的一个小小红白桃花,眼泪无声无息地往下流。
也该离开这里了。
易卉背着小布包,漫无目的地走在繁华的京城中。
也许是之前落下的病根,又或许是连续几天没吃没喝,她眼前一黑,倒在了街道上。
唔…爹娘,姐姐…你们在哪啊
“丫头,你醒了!”一个温柔的女声在易卉耳边响起。
姜易卉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看见床前有个大姐姐,正为她盖好被子。
“这是..哪儿?”
女孩儿把刚要起身的易卉又推回床上,“你现在要好好休息,有什么想问的,我慢慢讲给你听好不好。”
好说歹说,终于把易卉给哄乖了。
“我叫莉姿,是花满楼的歌姬,你叫我小姿就好了。”
“我叫姜易卉..”
“好,那你就乖乖在这里养病。”莉姿看见易卉醒了,便放心下来,起身打算离开。
“等下,你刚才说,这是哪儿?!”
“是…花满楼啊。”
“花...花满楼”易卉睁大了眼睛,看着布置地花哨的房间,心里生出了恐惧。
“是啊,也不知谁把你送来的,老鸨要不是见你生的水灵,才不做这亏本的生意呢。不过你放心,你才这么小,就先跟着我学艺吧。”
莉姿笑着摸摸易卉的头,还没等她反应过来便走了出去。
突然,外面鞭炮齐鸣,易卉瞥到窗外飘着洁白的雪花,她起身趴在床边,看见五光十色的烟花在天空中绽开。
快到除夕了吧..往常都是跟姐姐一起过的…
想到姐姐,她心头一震,泪水在眼眶打转,但她只能告诉自己,要变得强大。
易卉始终没有接受过姐姐已经离开的事实,她相信姐姐一定在某个地方,默默的守护着她。
姜易卉打开房门,小心翼翼的探出头,只见楼下热闹异常,女子或软糯或清脆的吟笑声,楼上楼下香艳妩媚,男来女往搂搂抱抱,看那红粉绿绢,慢歌艳舞,燕瘦环肥,短襟长裙,一缕缕幽香伴着糜音散播开去。
眼看一个油腻的中年醉酒男就要朝自己撞过来,易卉连忙关上了门。
还是第一次见到这种场面,她有些不知所措。
她躲在在房里休息了些时日,身体渐渐有了好转。
日子久了总不能在这里白吃饭,老鸨又派人来催,叫她赶紧出来干活和学艺。
纵易卉一万个不乐意,但为了自己的小命,只好答应下来。
正巧她在屋里呆的也烦腻了,便打算下来走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