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众少年在北市冶游遣闷之后,鲁小虎有些微醺醺地回到青龙镇府邸前,看石阶宽阔,府灯亮堂,两尊石狮,威严耸立,正欲偷溜进去,却又发现有家仆整齐而出,邪魅一笑,退于一角,并攀着墙外的一棵大梅树,一个轻踏,早已飞入府内。
黄毛行入了自己的东苑,发现两个丫鬟正从里面焦急走出,丫鬟看见黄毛,脸色忽而一阵惊喜,万福道:“少爷回来了!”
“少年,老爷回来了,正在找你呢!!”
“是了,是了!”鲁小虎擦身而去,走了一路,又回头叮嘱道:“快给我端盆水来。”
回到房内,少年换了一身衣裳,看着窗前有几株菊花正含露初华,莹光闪耀,清静优雅,少年心境跟着似也寡淡许多。兀自观赏之际,一个年方潋滟的丫鬟端着清水巾盆进来,黄毛少年眼神晃过,只见她身穿氅衣,步百褶素裙,容貌白皙,颇为动人,少年忽地惊了一下,那丫鬟已经放下巾盆,盈盈拜道:“少爷,你要的水打来了!”
“玉儿来得真早呢!”黄毛少年已经走了过来,笑脸嘻嘻,接过漱盆之时,若是无意地摸了下她的小手,丫头惊得把手一缩,发现少爷脸上仍是一副醉醺醺的笑容道:“玉儿今儿个真漂亮!”
丫鬟立时往后退了一步,低首道:“玉儿不敢偷懒,只是老爷刚刚吩咐过了,要少爷换好衣服后,便去训练场见他。”
鲁小虎穿着一身银虎刺绣的练功服,面目一新,走入了府宅后山,鲁家后山是一座大型私家演武场,演武场旌旆招展,弓剑闪亮,周围除了各色器具,一览无余。虽无西山道场的齐备广大,但是对于一个人的训练来说,已经绰有余裕了,在演武场的后面是一块连着碧岭山的小树林,每日为宅院输风送氧,端的清新怡人。黄毛少年往四周眺望望了一圈演武场,却并未发现父亲的身影。移时,果然听到树林里有大树隐隐颤动的声音,似乎有人在砍树,小虎却是微微一笑,循声走近,果见一个浓眉大眼,身形矮壮的中年汉子在不住得用腿功削那齐腰粗的树干来,只是其每次出腿极其精悍迅速,使得踢打之声犹如砍伐,看那樟树已经皮绽苍白,隐隐摇晃,汉子依然气不粗喘,紫气隐隐,实是令人肃然起敬。
“爹。”小虎柔声喊道。
“哈——”此时那男子又起一声长嘯,如猎豹般跃起,是一招迅猛的腾空扫腿,直击树干。霎时间,忽听得“垮折——”的一声巨响,那参天之树,便“吱-嘎-吱嘎”地轰然倒下。
“爹,你的炮腿之功越来越厉害了!”男孩惊不住欢喜道,看着树木发出的轰隆倒地声,跟着震起了好一道飞尘落叶,汉子的脸上露出略微略微欣喜的笑容。
那男子已经龙转收势,转身看向那少年,从容道:“我儿,怎么到现在才来!”一瞬间,刚才身上还若隐若现的紫气已经全部消退
少年略微思索,答道:“爹,孩儿读书耽搁了”
汉子“哦”地一声道:“读书?!”竟不再追问,只是移步向演武场走来
少年紧跟在后面,一路上看到的多是半死不残,横七倒八的樟树,寻思道:“爹爹的武技难道已经更进一层了”
“爹爹的武功似乎今非昔比了”少年好奇道
那汉子不答,走进了林外休憩区的听涛亭内,丫鬟早已沏好酽茶,侍奉周全,汉子抿了一口,慢慢放下,方道:“老夫现在身处半闲,左右无事,便多花点精力来精进我们的家传武技来,你若能在习武之余,安心读书,自是吾家之福。”
“爹爹说得是,想那李家的铁拳法怎么可能是我们鲁家炮腿功的对手,只不过是占了爹爹不善言辞的便宜,才让他做了那北境护民官罢了!”
“嘿,只怪你爹爹性格直实,不知那么多弯弯曲曲,才在武技上赢了一城后,在文略上又被他板了回来。不过也罢,要怪也怪你爹爹早年贪玩,本就读书不多,自然比不了李家世族,所以孩儿你在外务必也要低调谨慎,努力上进才是。尤其是和李家,更要以和为贵!”
少年一听脸上却是不耐,道:“爹,以前也就罢了,现在我们同他们一样都是猎人世家,在村庄保卫战当中立有大功的,你还有什么可畏惧他们的?”
汉子一听,瞬时马起脸孔,虎声道:“放肆!”那小虎听得一哆嗦,一如老鼠遇着发威的猫
汉子继续道:“这是畏惧吗?当初你爷爷卑微之时,要不是李纨护官的慧眼提携,哪有我们家族今日。你父亲文化不高,但大道理还是懂得:做人可以争强好胜,但绝不能被人说忘恩负义!你知道没有”
少年看到父亲的严辞厉色,心头一缩,垂首道:“是,孩儿遵命就是。可是——”少年吸了一口气,终于再次汇聚了勇气,脱口道:“咱家后来不也救了大头母亲,还情给他们了吗?那大头现在在学校整日作威作福,丝毫不把我们放在眼里,还有他的什么狗屁“擒虎”拳,鬼知道是不是针对我的,爹爹却要我如何应对!”似乎心有不满
汉子哈哈一笑,又平舒意气道:“他想取什么名,便让他取什么名,让他一分又何妨,世间道路这般宽阔,只要你肯精进,还怕没有你的出头之日吗?”
少年“哦”了一声,又道:“那爹爹接下来可有什么理会?”
汉子一听,转过头,一双精目如岩下闪电,望向少年道:“接下来——我便要好好的调教你。”
少年看着父亲威严不迫,一脸认真的样子,不由得一缩,直躲闪着头
“怎么,你又想贪玩不学,整日游乐不是?”
少年看着父亲威猛严厉的样子,轩眉道:“当然不是,孩儿愿学,只是……”,正欲说到“不想受到严管”二字,又怕惹爹爹生气,因此又改口道:“我想学着去不断打败自己,和爹爹一样,去成为一等一的猎人,光耀门庭。”
汉子看着少年突然一脸认真,发奋图强的神情,神情大振,喜道:“好,吾儿有这个志向,大慰吾心,虽然我们从不主动与人结怨,但却谁也不能阻止吾家发展壮大,哈哈!”说罢右手拍放桌前,目远空阔
“爹爹豪情,令我动容,只是——”
“只是什么?”汉子虎颈一扭,忽问道
“只是大头,听说他天生神力,再融合他的家传武技-铁拳,现在已是无人能匹,我虽然练习有年,不知如何才追得上他,近日求教吕武师父也——”言及至此,突然变得伤心悱恻。既而发恨,骂道:“这个死老瘸子!”
父亲讶道:“休得狂言!你去请教吕武师父了?”
少年便把私下求教吕武的事跟父亲述说了一遍。父亲听后,望向西山道场,眼神忽而变得缠绵悱恻,微微一笑道:“现在向他讨教武功,他现在应该也教不了你什么吧。”
“为什么,他不是号称我们猎人武技的宗师吗?”黄毛少年好奇问道
“昔日吕武在与伯虎师兄弟争场时,刻苦掌握了各家的精深武技,一时风光无两,那时确算得上武技宗师。无奈后来伯虎习得那妖术,虽武技略逊一筹,在面对异兽的进攻时,却是更加游刃有余,因此吕武的武技称第一,然而没有妖术,无法抗拒伯虎,终是只能屈居第二。即使后来伯虎远去,本应由他接掌局面,却又在战斗中不幸战断一腿,壮志未酬,这一连串命运的沉击,最终也让这个号称长城的男人变得意志消沉,再无锐意,这,岂不是令人唏嘘的吗”
少年一听,心里骂着活该,嘴上却是发出了“啊”地轻叹声,道:“那这样岂不是再无什么能阻挡大头家铁拳的进攻了?”
父亲哈哈一笑,很声道:“李家铁拳虽然看似凶猛,威风八面,却是外家功夫,刚有余而柔不足,缺点早已被我看……”言及至此,忽然脸上显现出一丝发窘,薄责小虎道:“孩儿,我不是说了吗?我们要世代与李家以和为贵,你却为何哪壶不开提哪壶啊。”
少年一听,心内一喜,表情仍是平静道:“孩儿无意与李家为敌,只是如今吕武与伯虎家族尽皆衰落,唯有李家势力最大,孩儿不过想拿他做个比照,让自己不落下风罢了,父亲不是刚说过吗:‘我们不主动与人结怨,但谁也不能阻止我们发展强大’不是?”微微一笑
汉子一听,微微颌首,又道:“好,我孩儿还是懂事了些,把大头当做参照对象是不错的,因为少年之中,现在就数他最强了吧,只是我们也要学会韬晦保身,你可明白。”
少年点头道:“孩儿知道了。”
汉子突然起身,又道:“嗯,而且上次猎人会议,据秋院长收集的最新消息,现在外面的邦族已经乱得很了,我看我们村庄宁静太久,为预防不久的将来出现异变,为今之计,这才决定好好磨练你才是”
“好,孩儿不怕苦,只要爹爹愿帮我找到克制李家铁拳的方法来!”
那汉子一听哈哈一笑,哼了一声,道:“克制铁拳,本无须精进,在我看来,大头的那套擒虎拳”,道“擒虎”二字,脸色亦是有些难看,但很快又压了下去,道:“也无甚大不了,孩儿,你若肯学,为父不仅能教你击败擒虎拳,就是他父亲的铁拳,一样会败于我们的绝技之下!”
少年一听父亲,不禁大喜过望,当即单膝跪地道:“请爹爹赐教孩儿,孩儿日夜企盼的就是这个呢”
说罢那汉子霍然起身,虎声道:“你且跟我来吧”说罢二人即向演武场走去,要知道经过近一年的精进,鲁啸已将炮腿之功研究的更加炉火纯青,并决定向小虎传授更深层的炮腿内功来。那少年早已熟谙炮腿的基础,现在看着父亲的招式,当真是踢起快如风,翻飞力无穷,如行云流水般让人看不过瘾,自然又惊又佩,甚至父亲随后去东部边防营守夜之后,依然饶有兴致地揣摩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