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身体危急下落的时刻,我忍着手掌厮磨的疼痛,趁着身体一顿之际,已踩到了挖掘出的洞穴壁上,正好借机稳住了身形。
不断喘息着,反观井下,那丑陋的人落在井水里扑腾着,没有几下,在便也没有了响动。
我长长松了口气,手掌的疼痛令我窒息,鲜血沿着绳索滴落。
东硕探出头,趴在井口,呼喊道,“快上来,还等什么?”
我哭笑道,“我实在没有力气了。”
东硕左右为难,想了想,呼喊道,“你抓紧绳子,我拉你上来。”
我大喜过望,这样再好不过了,于是用绳子缠紧了手臂。
东硕拼命搅动着辘轳,随着绳索缠绕,我逐渐向着上面升腾,逐渐出现了井口。
当爬出来的时候,这才发现,这里竟然是个偏僻的村落。
村民集结,逐渐看到从井里窜出的两个陌生人,充满了恐惧,愣愣望着我们,不知究竟发生了什么。
我和东硕在也不敢停留,匆忙逃离。
当一口气出现在嘈杂的街道时,一切如同做梦一样,惊魂未定中,并不知道此刻身处在何处。
东硕用手随意缠绕起头发,望着四周人群,兴奋地欢呼着,“我以为这一辈子都不能看到外面的这一切,可是现在竟然活着逃出来了。”
他一会儿看看这个,一会儿看看那个,好不欢快,似乎忘记了忧愁。
我逐渐辨别出来,这里竟然是西南处,处于安西最贫穷的地方,人却更加朴实无华,根本无意注意我们的行踪,反而给了我们方便。
我们衣衫褴褛,无钱傍身,只能靠着脚力摸索着路线,向着《安西日报》而来,试图找到英恨。
一路想起被抓的过程,仍出现了担忧,又想到那些报馆的大汉有没有找到英恨,他究竟怎么样了,如果出现了意外,到时候一切构想可就算完了。
或许是九死一生的原因,竟不知道疲惫,踽踽前行中,穿梭了好几条街道,仍觉得有用不完的力气,却不免糊涂了起来,竟感觉到迷了路。
“应该是走这一条街。”东硕指着身后的街道。
“你怎么知道?”
东硕笑道,“你不是要去东街吗?正好是朝这个方向。”
我稍作迟疑,辨别了许久,仍没有找到方向感,只能跟着东硕的方向走。
事实证明,东硕所说没有错,很快找到了熟悉的街道。
我本想要摸索着去蒸浴的地方,换洗一番,然后轻装上阵,但惦念黄裕的安慰,更盼望着他们早些见面,便打消了念头,快步向着《安西日报》而来。
《安西日报》内的灯火依旧亮着,和往常一样,并没有任何的异样。
我深吸了口气,看了一眼同样期待的东硕,他的眼中透着迷茫。
我来不及好奇,敲响了大门。
许久,一个懒散的身影迎着灯光出现,厌烦问道,“谁呀?”
“我找英恨。”
“英恨主编?”里面的人嘀咕了声,还是打开了门,当看到我时,又惊又喜,忙呼喊道,“怎么是你?”
我认出了此人,正是那日接待我的青壮。
“英恨回来了吗?”我抓住了他的手,暗自祈祷着,千万不要出现意外。
那青壮似乎被我的举动吓到了,愣神地望着我。
我看他的样子,紧迫道,“莫非他还没有回来?”
“哦,回来了,只是英恨主编变得很怪,总是独自躲在自己的房间里,整日对着一把伞在发楞,不知道在想些什么。”青壮发着牢骚。
我兴奋莫名,随手推开了那青壮,率先冲了进去。
我对这里在熟悉不过了,来到了英恨的房门前,深吸了口气,推开了门。
英恨似乎被打扰,从沙发上弹起来,双眼透着凌厉的恼意,这不经意看来,更觉得和东硕长得更加相像。
但是已经不重要了!
我竟看到了自己的牛皮伞,飞奔了过去,二话不说,从英恨手中夺过了牛皮伞,摇晃了起来。
牛皮伞撑开,忐忑地看着里面,可久久不见黄裕的身影飘出。
我试着呼唤了几声,仍不见黄裕的踪迹。
心里暗自猜测着,究竟发生了什么?莫非黄裕大限已到,早已经魂飞魄散了?
我颓废地坐在了沙发上,脸色一片惨白,各种思绪绕过头脑,看来黄裕真的已经消散了!
东硕这时走了进来,他永远那么的坦然,奇怪的时,门外并没有了上次那些青壮的好奇,周围寂静无声,仿佛就我们三人而已,连同往日吵闹的大街,也变得寂静了下来,仿佛这一刻,所有人都在等待着什么似的。
英恨关切地看着我,当一转眼发现东硕时,警惕起来。接着神色异常,竟不自觉转过了身去。
“怎么样?裕儿呢?”东硕急切地四下望去。
我失望地看向他,艰难地摇了摇头,“我们可能回来晚了,她或许已经……”
一切空欢喜一场,我不忍心再说下去。
东硕切道,“怎么回事?发生了什么?快告诉我?”
“她可能已经魂飞魄散了,你再也见不到了!”
东硕面容抽搐,双眸泛寒,飞扑了上来,抓住了我的衣领。
他浑身颤抖着,竭力隐忍着自己的怒火,可是看样子,反而更像是希望破灭后的羞怒。他声嘶力竭咆哮道,“你,一定是你!你竟然敢欺骗我?”
他的样子,透着说不出威严,完全不是开始模样。
我些胆怯起来。
他流露出怨恨的神色,呼吸急促,脸色慢慢变得通红而狰狞。
我拼命挣扎着,想要挣脱他的手臂,可是万万没有想到,他力气决然,竟不可抗拒。
就在我绝望的时候,逐渐看到了身后一道虚影呆然望着自己。
我忘记了挣扎,兴奋道,“你没事,真是太好了。”
我忘记了疼痛,从没有如此时这么开心,遏制住东硕的双臂,向着黄裕道,“你看,我帮你带来了谁?”
东硕目光柔和了下来,发现我对着身后自言自语,讶然中逐渐抬起头,四下找寻着。
可惜,他并没有看到任何的古怪,随即看我的样子,又不像在开玩笑,忙警惕地望着四周。
“他是东硕?”黄裕欢悦起来,那已经近乎透明的影子颤动着,逐渐再次亮了起来。
我趁机挣脱了东硕的手臂,提醒道,“你如果想要看到他,最好配合点。”
东硕将信将疑,警惕道,“她真在这里?”
我点了点头。
东硕似乎有些紧张,双眼透出疑惑,眼角不住跳动着,不知道在想些什么,甚至能看出些许的困扰。或许是在地牢中关押的太久了,他已经不知道该怎么表现自己心中丰富的感受。
我从牛皮伞中摸出那一小瓶加工过的牛泪,随手一抹,向着东硕的眼睛划去。
东硕哆嗦了下,下意识后退,却并没有抗拒。
随着视线逐渐适应,他看清楚了眼前出现的虚影。
东硕双眼圆睁,说不出是恐惧还是激动,他竟移动着脚步,向着黄裕靠近,那双青筋突出的手臂,发出清脆的声响。
我收起了牛皮伞,心中默念经文,想要他们做最后的交谈,也算是正式完成了此次委托。
但是经文刚出口,仿佛无边的黑夜不断降临一样,逐渐遮住了视线。
脑海中莫名地被塞进了很多画面,可是并不属于我的记忆。
然而就在此刻,穿过密集的人群,我看到了申屠寒,她虚立空中,手中的碧玉长笛如藤条一样抽到在我的身上。
我身上的衣服幡然破碎。可古怪的是,那些衣服碎片并没有四散飞走,悬浮在了空中,如同静止了一样。
我看到了随着衣服被抽碎的相片,暗想着,如果能复原就好了。
神奇的一幕出现了,仿佛记忆的重组,那破碎的衣服骤然还原,从中掉落出那张相片。
更奇怪的事情发生了!
那逐渐显现出全貌的相片中,俯身的半张人脸竟然消失。
随着逐渐看清楚真容,令我全身一震,蓦然掐断了经文朗诵。
东硕肃穆,逐渐靠近黄裕,开口道,“你是裕儿?你真是裕儿?”
他伸手抚摸着,可是总划过了眼前的虚空,触手无物,根本抓不住眼前的黄裕。
我此刻才发觉到了英恨的古怪,内心产生了一个不可怕的猜测。
立刻四下望去,好在一切还在控制中。醒觉中,我下意识忙捏紧了牛皮伞!
2
“女儿,你醒醒,快醒醒?”黄夫人沾了水的手绢,不断擦拭着黄裕的脸颊。
黄裕在摇晃中逐渐醒转,只觉得头痛不已。
随着慢慢睁开了眼睛,映入眼帘的是母亲担忧的神色。
她挣扎了起来,想要从床上坐起来,可是浑身使不上力气,抬眼看了看,逐渐看到了父亲、表哥,还有躺在身旁的熟悉身影。
“女儿,你终于醒来,你有没有觉得不舒服?”黄夫人关切地询问着。
黄裕脑海中冷乱,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挣扎了下,险些栽倒。
黄夫人稳住她,端起茶杯,为她灌了几口水。
黄裕晃了晃脑袋,只感觉头痛欲裂,视线却稍稍好转起来。
“从今天起,你不用在负责樊楼的事情了,收拾好行囊,带着你的母亲,尽快离开这里。我会为你们准备好出城的凭证,从此没有我的命令,最好不要回来。”黄世发冰冷的声音响起。
“姑丈,我?我不想离开这里?”史一凡瑟缩着,充满了不解,可更多是害怕。
“那好,你就等着被张旭豪索命吧。”黄世发冷笑着。
“我,我……”史一凡也不知该怎么办?思来想去,觉得有道理,还是妥协地点了点头,觉定离开这里,忙道,“那好,一切就拜托姑丈了。”
“天作孽,犹可违,人作孽,不可活!你怪不得别人,要怪就怪你自己。”黄世发冷哼了声,“好了,你去吧,对了,从后门走,不要让人看到,近几日,最好不要单独出门,以免被盯上了。”
史一凡胆怯地看了他一眼,低头离开。
黄世发冷哼了声,逐渐平复了心绪,目光转换,关切地看了一眼黄裕,透着失望地摇了摇头,目光泛出阴狠。
他站起身来,转身呼唤了声,一名魁梧的虬髯大汉出现。
黄世发伸出手来。
虬髯大汉会意,从怀中拿出一把枪,递给了他。
黄世发看了一眼虬髯大汉。
虬髯大汉一颤,迅速离去。
他转身踱步着,拿起桌上的水杯,来到了床前,随手将水泼在了东硕的脸颊上。
东硕一哆嗦,醒转了过来,可是随着清晰的视线,他看到了一张最不想要见到的脸庞。
黄世发举起短枪,对准了东硕的脑袋。
东硕看到了一把黑咕隆咚的枪口,脸色变得更加难看起来。
“你好大的胆子,竟然敢毁了我女儿的名节,我何以能让你苟活于世?”黄世发颤抖着,扣紧了扳机。
“爹。”黄裕站了起来,飞扑了过去。
“砰”
一声枪响,黄裕倒在了床边。
“老爷。”黄夫人惊呼着,奔向了黄裕,查看了片刻,发现并无大碍,这才松了口气。
黄世发震惊地望着地上的黄裕,手颤抖着,发现那一枪打在了墙壁上。
东硕再也不敢停留,从床上爬起来,喘息着,“我,我什么都不知道,我只是喝醉了酒,可是,可是怎么就在这里了呢?”
“哼,喝醉了酒。”黄世发再次举起枪,扣紧了扳机。
“爹,是我,是我勾引的他。”黄裕为了救东硕,脱口而出。
“砰”
枪火擦着东硕的脸颊而过,直接射穿了梳妆台上的铜镜。
小桃惊叫了声,惊倒在了地上,瑟缩发抖,充满了惧意。
东硕满头大汉,耳朵嗡嗡作响。他再次捡回来一条命,胆怯地爬起来,跪在床上,狼狈地向着黄世发磕头道,“黄老爷饶命,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我是冤枉的。”
“爹,你要是杀了他,我也不活了。”黄裕扑上来,抓紧了黄世发又举起的手臂。
黄世发颤抖着,怒视着眼前的黄裕,枪口一转,对准了她,“既然你不想活了,又想要遗弃黄家这么大的家业,甚至让祖上蒙羞,我只能杀了你,血洗门楣,至少能保全黄家的颜面。”
“爹,你要是杀了女儿,才肯原谅他的话,那就来吧。”黄裕扬起头颅,闭上了眼睛,哽咽道,“只是,只是您的养育之恩,女儿只能来世再报了。”
“老爷,你真这么狠心吗?”黄夫人惊惧地站了起来,抓住了黄世发的手臂,嚎啕着,突然,她低头向着黄裕道,“女儿,你这是疯了,莫非真不活了?我可只有你这一个女儿啊?这,这到底造的什么孽啊?”
黄夫人满脸的悲痛,用手帕擦拭着眼睛,嘤嘤戚戚地哽咽起来。
“娘,你不要阻拦,从小我就不喜欢张旭豪,可是爹总是要拉郎配,让我和他在一起,你知不知道,那个变态的,从结婚到现在,从没有和我在一起待过,他警惕我,好像防贼一样,什么都躲着我。我想要见他一面,都是难上加难。他根本就不是要娶我,是要折磨我,是要报复我小时候对他的冷漠,他是想让我后悔。”
“住嘴,你给我住嘴,我让你住嘴,你没有听到吗?”黄世发一巴掌打在了她的脸颊上。
黄裕倒在了地上,嘴角含着鲜血,骇然望着黄世发。她从没有见过黄世发这样,甚至他从小到大都没有打过自己,可此刻却……。
她绝境地抹去嘴角的血泽,冷笑道,“也对,在你的眼中,我或许就是个交易的筹码,我哪里是您的女儿,天下哪有父亲这样对待自己的亲生女儿的,女儿不喜欢的,非要强加给她?”
黄裕质问着,宣泄心中的愤怒。
“你不孝。”黄世发怒吼着,愤恨道,“你为了一个不知所谓的男人,竟敢怀疑和指责生你养你的父亲?”
“如果非要在他和您之间做选择的话,我宁愿选择他。他比您更能理解您的女儿。”
“哈哈,好好好,你竟然忤逆生父,好啊。”黄世发长叹着,倒在了椅子上,喘着粗气,脸色阴晴不定。
黄夫人看在眼中,急切道,“老爷,老爷,你没事吧?你没事吧?”
黄裕心中痛恨,可到了此刻,她也不知道该怎么办,发现黄世发脸色难看,想要关心,但到了这种僵持的局面,他也不知该怎么办,只能硬撑着。
“让他们这对狗男女滚,消失在我眼前,无论是死是活,我都再也不像见到他们。”黄世发终于爆发了,颤抖地指着门外,然后闭上了眼睛。
“老爷?”黄夫人跪在了椅子旁,抓着他的手臂,“你不能这样啊?你这是要毁了裕儿啊?”
黄世发喘息着,等着黄夫人怒道,“你没有看出来吗?这死丫头已经吃了秤砣铁了心,非要跟着着臭小子走。”他阴狠地盯着东硕,从第一次见到他,就非常的讨厌,如今恨意更浓,声嘶力竭大喝道,“来人,给我把这可恶的家伙拖下去,鞭打一顿,死活由天。”
他急促喘息着,发现一脸担忧的黄裕,一时气竭,眼前一黑,就此晕死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