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回讲到刘员外对小女英兰有一点很是喜欢。原来这刘家一直是书香门第之家,祖上出了数位进士,家中藏书巨多,汗牛充栋,甚是丰富。生下的虽是女子,然则刘员外心想:“我族乃诗书礼仪之家,纵然是女子也要颇识文墨。虽不能像男子一样学得个才高八斗,然后金榜题名,光宗耀祖,但也可保留我家门风。”故而,在女儿四五岁时便教其读书识字,并有意培养其志趣。大女玉兰甚觉诗书枯燥乏味,仅仅是遵从父母意愿,略略识到些字和学了几句应酬之言。相反,小女英兰倒是与书有缘,一入门便被其吸引,不用人敦促,仍常常书不离手,一读便忘我。姐姐对她道:“妹妹啊妹妹啊,你怎么这么傻呢?爹爹教我们,不是真的要我们像须眉一样进得考场然后中个状元回来。就算爹爹期望,但是法度也不允的呀!只要我们略略学到些文字,不至于成为书瞎子,点到为止即可。你又何必如此苦读,成天抱着书卷,寝食不思,好像就真的要上京赶考的书生一样。何必委屈了自己呢?”英兰道:“姐姐道我苦读,其实我却乐在其中,正所谓乐此不疲呢!我如此守着书本,实是因里面太是有趣,记载着太多美好的东西。”姐姐道:“妹妹这话说得太离谱了吧。这硬生生的文字能有什么美和乐呢。我是半点也没发现的。”英兰道:“那我给姐姐举个例子。譬如爹爹教我们的骆宾王之诗《咏鹅》就有很多美好存在其中。其诗有曰‘白毛浮绿水,红掌拨清波’中白毛、绿水、红掌、清波皆是美的事物,而且这几样凑在一起,互相衬托,又有前一句鹅的曲项和天歌,形成了一副多美的画面啊。”姐姐道:“听妹妹这么一说,这画面的确是很美的。照此说来,书中确有美如玉。纵然如是,但我还是不爱文字爱歌舞的。”英兰道:“正所谓萝卜青菜各有所爱。做自己喜欢的事就好了。”刘员外见到英兰如斯喜爱诗书,颇有先租遗风,很是欣慰,心想道:“纵然女子不能科举,立功名,然则若是能像文君、清照那般留得文章传于后世,才名代代流芳,也是一件光耀门楣之事啊。”于是乎,对英兰也就自然分外用心了,渐渐地,便把自己的才学尽相灌输给她。
一日,英兰见有城里的一大户公子带着书僮去外面书院读书,便也萌生了此意,她想:“若在书院中,有众多同道中人,彼此交流,相互辩论,定是相当之精彩,况且还有博学之师传道授业。诚是良师益友。”因而,学起祝英台,欲要女扮男装,混入须眉中读书。刘员外一听到女儿有这念头,大发雷霆,道:“一个女子混在男子群中,像什么话啊。纵然是女扮男装,他人幸许发现不了,但是这也是非常不好的啊。况且没有不透风的墙。若是万一让别人知晓我家女儿成天混在一群男子当中,那以后还怎么嫁人啊。”英兰道:“素日里,每每和爹爹一起观看《梁山伯与祝英台》之戏,爹爹都无比感伤,哭得稀里哗啦的,而且对英台无比喜爱。既然祝英台都可以,为什么就不允许女儿呢?”刘员外道:“不行,就不行的。”刘夫人也来劝说女儿道:“天迢路远,我们怎么会放心,万一有什么不测,叫父母咋办?”这次无论英兰说什么,夫妇二人就是不答应。英兰无可奈何,父命难违,只得作罢。作为代替,刘员外后来延名师到家教了一年之久。
不知不觉中,已到及笄之年。男大当婚,女大当嫁。刘员外夫妇故而便为女儿的终身大事盘算着。闻得此事,英兰便对父母道:“爹爹既要这么急为孩儿选亲,那也是可以的,那定要是我喜欢的方可。”父母却一笑置之,不以为然。因为刘家是大户人家,又有大女选入宫中为妃,自然而然,欲要攀亲之人络绎不绝。刘员外现止有这么一个女儿在身边,故而便格外用心,可以说是百里挑一,为她相中了一户同是皇亲国戚显赫之家。英兰一闻得爹爹看上了某一家,便乔装打扮出去探听,谁知对方竟是饱食终日无所事事之人。英兰十分气愤,怎么能答应呢,心想:“若是整天与这样志趣不相投的人共度一生,那岂不是特别痛苦。”英兰于是想尽办法,诉诸悲情,茶饭俱断,最后甚至以死来相逼。刘员外见女儿如此抵抗,生怕她真的一时想不开自寻短见了,故而便对夫人道:“女儿虽已成年尚还恁地不懂事,定是素日里看了诸如《梁山泊与祝英台》此类戏曲过多才有如今的行为。熟不知婚姻乃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讲究得是门当户对。但若是凭着英兰的性格,若是真强迫于她,我怕真的会有什么不测的。要不再过那么一年半载,我们好好把这男女婚姻之理,慢慢灌输于她,好让她明白过来。到时她也许就理解我们作父母的苦心了。况且,如今玉兰已入宫,止有这么一个女儿还在身边,让她多陪陪我们也好的。以后若是真嫁出去了,即使同在城里,她也是嫁夫随夫,以夫为天,哪里会有多余闲暇顾及我们啊。哎,嫁出去的女儿,就如泼出去的水。”言毕,又轻轻叹了几声。刘夫人颔首。于是,一再拖延,英兰至今已有十九,仍是待字闺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