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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0章 邺都谍影

数天后,魏朝宗室,时任北周小司寇的元伟向宇文邕告假,前往北齐都城邺城为刚刚去世的母亲奔丧,在途经勋州时,受到了勋州刺史韦孝宽的热情款待。

依照当时习俗,奔丧守孝期间不得饮酒食荤。韦孝宽特地命人准备了一副素席招待元伟一行。待吃喝已毕,他屏退闲杂人等,悄悄问元伟道:“倘若老夫所料不差,小司寇此行,不止为了家事,身上还担负着安定齐人之心的差使吧?”

元伟与韦孝宽素来相熟,陡然听此一问,也不欲向韦孝宽隐瞒,遂拱手答道:“勋公明鉴,下官的确奉有秘旨,欲借此次去往邺都为母奔丧之机,设法向齐廷传达我朝无意出兵伐齐的讯息。还望勋公莫要声张。”

韦孝宽淡淡一笑,说道:“周齐两国向来交恶,且齐人秉性多疑,如若小司寇直言相告,只恐齐人多半不易轻信吧。”

元伟听出韦孝宽话里有话,忙问:“不知勋公有何良策,可以教我?”

韦孝宽捻髯答道:“此事倒也不难,只须找到一位高纬身边宠信之人,由他代为传话即可。”

“下官自长安动身之前,也曾留意打听过北齐朝中的情形,听人传言,彼朝近有‘三贵’,颇为得势。下官本想抵达邺都之后,设法找门路托请‘三贵’中的一两位代话给齐主,不知可行否?”元伟恳切地向韦孝宽求询道。

“小司寇此次虽是为母奔丧,然齐人必以敌斥视汝,免不了会密布眼线,监视你在邺都的一举一动,你又当如何寻找门路?”韦孝宽听罢元伟的打算,摇头说道,“老夫手中倒是掌握有一条线索,可以助小司寇一臂之力。”

元伟久闻韦孝宽善用间谍,且曾巧造童谣间杀了齐国大将斛律明月,此时见他肯主动相助,不由得大喜过望,当即起身躬身说道:“务请勋公助我。倘使此次事成,下官返朝之时必据实上奏,为勋公请功。”

“举手之劳,当不得小司寇如此相求。”韦孝宽呵呵笑着欠身扶起元伟,伸手从袖中摸出一件东西,交给了他。

元伟接在手中一瞧,原来是一封写在绢帛上的书信,他略显诧异地望了望韦孝宽,展开书信观看,才发觉这其实是一份往来于齐周两国之间行商做买卖的商贾立下的保证书,保证其不向齐国泄露路过北周辖境时的所见所闻,落款处赫然写着立书人骆提婆几个字。

“小司寇想必有所耳闻,这位骆提婆就是如今齐朝‘三贵’中的穆提婆。五年前此人乔装成前往漠北贩卖药材的商贾路经勋州时被军士捉到,老夫便命其写下了这份书证,没想到五年之后能派上大用场。”韦孝宽瞧出元伟颇有不解之意,主动向他解释道,“小司寇只需在抵达邺都后,派一心腹得力之人,手持这份书证去见穆提婆,当面托以要办之事,他自会遵命行事的。”

元伟本想问问韦孝宽,当年他捉到骆提婆时,既然已知他是假冒的商贾,为何还要放了他,可转念一想,遂忍住没问,只将穆提婆手写的这份保证书小心揣在怀中,再次向韦孝宽道了谢,于次日一早即动身赶往了邺都。

元伟等一行抵达邺都之日,正值淮北重镇寿阳被陈军团团围困之时,城内城外呈现出一派忙碌,不安的气氛。然而,唯有位于邺都城北的一座宅邸之中却是喜气洋洋,与宅门外的氛围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原来呀,今天正是这座宅邸的主人——名列朝中“三贵”之一的侍中穆提婆因功封王的大喜日子。

虽说北齐朝中称孤封王者算得上是遍地皆是,可像穆提婆这样出身寒门,年方而立就得封王爵者却并不多见。因此,尽管淮北战事方炽,邺都城内人心惶惶不安,可穆提婆仍按捺不住心中的兴奋,于接到册封诏书的当日即关起门来,在府中摆设下宴席,召集所有妻妾、门人清客,悄悄地庆贺一番。

众人饮至正酣,忽见在外把守府门的一名校尉匆匆走了进来,附在居中而坐的穆提婆耳边嘀咕了几句,穆提婆脸色陡地一变,旋即起身跟着那校尉走出宴会厅,来到了隔壁的一间静室。

静室内负手站立着一位身着白色布袍的年轻后生,听到身后脚步声响,这后生霍然转过身来,一双精亮的眸子盯着穆提婆问道:“请问,来的是穆侍中吗?”

“不错,这位便是我家城阳王。”报信的校尉连忙纠正道。

穆提婆面带不悦地冲那校尉挥挥手,示意他退下,上下打量年轻后生两眼,神态倨傲地问道:“你是从勋州来的?报上姓名、身份。”

“在下杨素,现在我朝任载师下士一职。今日是奉元小司寇差遣,特来向城阳王道贺。”年轻后生坦然报出了真实姓名、身份,并相机改变了对穆提婆的称呼。

穆提婆脸上掠过一丝惊慌,下意识地朝门外挪动了两步,板着面孔向杨素下了逐客令:“寡人从不识得什么元小司寇,尔既在西朝为官,自当懂得来此谒见的规矩。如有公事往来,且先到有司衙署呈递文书吧。”

“城阳王休怪,在下此来,专为归还您的一件私物,并有一事相烦。”杨素依然面带笑容,从容从怀中摸出那份书证,双手捧向穆提婆。

穆提婆满面狐疑地接过书证,挪至门边站定,展开绢帛瞥了一眼,张口才欲唤人,突觉眼前黑影一晃,拿在手中的绢帛不知不觉又被杨素夺了回去,同时就觉得腰间顶住了个硬梆梆的家伙,唬得他差点没当场尿出来,脸色煞白地被杨素要挟着走进屋内,乍着胆子问道:“你,你要做什么?”

“城阳王莫怕,在下只是想借一步说话,并无意伤您。您不妨先仔细看看,这份书证是否出自当年您的亲笔,尔后再和我说话不迟。”杨素似笑非笑地冲他努努嘴,不慌不忙地吩咐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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