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机师傅丢钱包的时候，宋小淑一直在后厨切肉，择菜，刷盘子，忙个不停，没有人理会她告诉她。
她睡觉前，倒洗脚水，觉察到寝室里异常，不禁纳闷地看了小王她们一眼。
小芳瞅着她洗完脚钻被窝，才忽闪着睫毛，悄声问：“小王，那个钱包里，到底有多少钱啊？”
小王低声回答，“不多，二百多块。”那时候，二百块钱相当于工人半个月的工资，农民一亩地的麦子钱。
“二百，不算多啊！”小芳不相信地笑笑，“你诳我，看他急得要死的样子，最少两千。”
小王一本正经地说：“我诳你干什么。他是因为身份证和提货单着急。”
小芳幸灾乐祸地咋乎起来，“把他身份证拿来，让我瞧瞧是哪里人，叫你搞得这么惨！”
“早扔到炉子里烧了，看这个干吗？你是不是看上他啦。”小王从枕头底下摸出一个钱包，笑眯眯地看着小芳，“这是他的钱包，牛皮的，没舍得扔，你喜欢就留下吧。”
“我才不喜欢呢，臭男人的东西，瞧他满身的油污，浑身的汗味儿熏死个人。”小芳接过来，摆弄了一下扔向墙角。
宋小淑听到这儿，理明白怎么回事，飞快地从被窝里坐起来，气咻咻地说：“你们怎么一点道德良心也没有？人家丢了东西多么着急，留下钱，偷着把别的东西还给他不行吗？不给还故意烧了扔掉。真是的，你们不应该这样做！”
小王和小芳扭头看她一下，相互瞧了瞧，趴在床上继续说悄悄话，根本不理她的话茬，好像这个屋子里没有她一样。如果她们跟她说话也罢，这下子宋小淑只觉得天旋地转，一阵头晕。
听到她们说别的，她只好闷闷地钻进被子里去。
可是直到她们睡觉，凌晨两三点了，宋小淑还没有睡意。她思前想后，顾不上许多，起身穿好衣服，去敲李永春的房门。
李永春正在甜蜜的睡梦中，被她叫醒后兴奋地拉灯开门，看到她绷着脸。“怎么了?半夜三更的，还让人睡觉吧。”梦里空欢喜，他心里不高兴。
“我不想干了，想回家。”李永春听她这么一说，心底松了一口气，打个哈欠，顺势往床上一倒，现出一脸的疲倦。
“说说，好好的，为什么不干了？”李永春迷瞪着眼，看她默默坐到旁边的椅子上，一副无精打采的样子，忍不住关切地问。
宋小淑想控制住自己的情绪，好好地跟他说说就走。可是她根本做不到，她一五一十地把小王她们摸司机腰包的事儿说出来。
“她们真是一点道德也没有。你知道吧，司机师傅一定很着急。她们偷司机师傅的钱，是违法行为。你应该教训她们一顿，或者送到派出所去。”她越说越气。
她以为李永春会好好地处理这件事情。
不料，李永春不以为然地笑了两声，“这叫偷鸡不成反蚀一把米。那个司机一直想捞小王的便宜，这回反倒叫小王拣块肥肉吃。二百块钱，行啊。现在干木工，瓦工，辛苦一天才挣十几块钱。”
宋小淑愣了一下，问他：“你有没有想过，那个司机还会来这里吃饭吗？时间一长都知道，谁还会来这儿？”
“墙上贴着‘请管好自己的财物，丢失本店概不负责。’我已经提醒。他们丢失东西找不着，只能怨自己不小心。与我有什么关系？他不来吃饭，有的是来的。你看不到，马路上来来往往的车辆，很多嘛。”
啊！宋小淑心底一片愕然，她睁大眼睛盯着那个粉头油脸，看了半天才明白，小王她们如此嚣张，放肆，胡作非为，全都因为李永春的默许和袒护。
真是上梁不正下梁歪，当老板的正直善良，服务员们不会走歪门邪道的。宋小淑想到这儿，立刻站起身来，“你不送我，我自己走。这是什么店？黑店，不干了。”她终于忍不住骂了一句。
“你给我站住！”李永春一个鹞子翻身下床，堵住门口。
“干什么？你让开。”小淑看见他白净的脸上，在灯光的照射下，露出凶神煞气。
她壮胆又喝斥他，“让开，放我走。”
“你再说一遍，把刚才的话说清楚就放你走。”李迎春凶狠地逼近她。
“她们偷摸客人的钱包，你不管不问，不是黑店是什么店？墙上还挂着‘文明饭店’的标语，哼！坑骗人的幌子。”
“啪，”宋小淑脸上猝不及防地挨了一巴掌。
“你，你敢打我，你凭什么打我？”她毫不示弱，摸起门后的笤帚疙瘩朝他身上使劲抡过去。
“谁叫你胡说八道！就算是她们偷东西，和我有什么关系。又没告诉我。”李永春夺过笤帚疙瘩丢在一边。
小淑哪里是他的对手，不一会儿被他摁在床上动弹不得。
宋小淑一面使劲挣扎，一面说，“我告诉你了，为什么不管？”
“你来干活挣钱，管什么闲事！老实地呆着，等到天亮就放你走。到时侯不走也得给我走。”他怒气冲冲地穿好衣服，锁门，到别的屋子里休息去。
直到太阳长到一树高，李永春才给宋小淑打开门，送她走。
门打开的那一刻，宋小淑发现昨夜下过小雪，似霜如雪的东西来不及装扮这个世界，被风呼呼的刮到路边，刮到旮旯里。
李永春从口袋里摸出一把钞票，“给，你来有两个月了吧，这是五百块钱，是你的工资。这一百块钱是看你干活不错的份上给的，拿着回家孝敬老人吧。”
宋小淑没有说话，只是冷静地拿起那五百块工资钱，带着自己的东西走。那件毛衣和后来给她买的皮鞋都没有要，特别是那双牛皮鞋是名牌货，李永春给她买来时，惹得那几个服务员嫉妒了好几天。
小淑狠狠心塞进鞋盒子里踢到床底下。她想：谁爱要谁要，反正我不能要了。
李永春默默地看着她的一举一动，想到她干活挺认真，心里有些舍不得。
可是感情上的事不能勉强，他咽下一口气说，“昨晚我有点鲁莽，不该和你动粗，更不该动手打你。你以后不要记恨我，哪天有用着我的地方，来找就行。”
宋小淑扬起脸儿，鄙视地望着他说：“你不要说了，我恨你干什么？恨你有什么好的。希望你好好地开你的饭店，认真地做你的生意。不要做没良心的事情，昧着良心挣来的钱，你花得安心吗？”
李永春被她这么一说，火气蹭地一下又上来。想张口骂她两句，转念一想，她这么说是出于真心，便把到口的脏话咽了回去。
最后，他苦笑着只说了一句谢谢，骑着摩托车送她回家。
宋小淑抱着装衣服的袋子，顶着凛冽的寒风走进村子，正巧碰到丽云打水往回走。
“丽云，咱镇上的服装厂怎么样？你上班去了吧。”她们一面走，一面互相打听。
“悬了，都招起人来了。唉！没想到办个厂很难。我正想找你去饭店里看看呢。”
“别去，不好，这不我不干了。”她举举怀里的东西，“真的，在哪里不如在家里种地好，别看累得上。”小淑从饭店里出来，决心再也不出去打工了。
在家里种地不光累，收入也少。高丽云放下水桶，抬头看看天，心里话：要想富就得想办法，不能穷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