豆包看了看自己被剃掉了一圈毛的右前腿,无奈地伸出舌头舔了舔那裸露的皮肤,和埋在那里的输液针头。
医生发现这只小金毛很聪明,不会去咬输液管和针头,便早早的给它把大头套给摘掉了,这样豆包的视线不会受到影响,也更容易心安。
豆包趴在笼子里,没精打采。它没想到自己的病情居然如此的来势汹汹,用“病来如山倒”形容都不为过。细小病毒让它连续的呕吐,拉稀。而寄生虫偏偏这个时候也爆发出来,它的每一口呕吐物里几乎都含有几条甚至十几条寄生虫。那些虫子红的白的都有,看上去就很可恶!它们可是在吸自己的血啊!一想到自己拿宝贵的血液被这这帮虫子吸走了那么多,豆包的心里都在滴血!
本汪决不允许这些可恶的虫子祸害自己的身体!现在,本汪要把你们一网打尽!本汪要……要……要先睡一觉……
病毒折腾下,豆包困倦异常,再加上注射的药物里本就有安神的成分,它渐渐的睡着了。
等它醒过来,周围已经是一片黑暗。医院下班了。除了值班应急的医生,整个宠物医院里空无一人,房间的灯也都关了——这是为了让寄养在此的宠物们能安心睡觉。
豆包觉得好孤独。它开始胡思乱想,开始有点担心那两个二货主人会不会不要它了。
豆包在养殖基地时见过很多因为感染细小而被处理掉的小狗崽儿。很多刚断奶的小狗崽被成批的处理掉了。养殖基地也没办法,这种病传染得太快,死亡率太高——对于基地来说,超过百分之十的死亡率,就足以让他们决定将染病的狗狗处理掉,那都是一笔笔的钱啊。
那个二货男主人应该不会不要本汪的,他看着傻乎乎的,其实心肠蛮好,虽然经常饿着本汪,但也不是故意的,本汪可以原谅他!还有那个看起来娇小吼起来很凶的女主人,虽然经常凶巴巴的,可是本汪看到她今天离开医院时流泪了,看来她也应该是舍不得本汪的。本汪要早点恢复好身体,早点离开这个鬼地方!这个到处是药味和针头的鬼地方!
豆包仿佛又回到了被所在火车站寄存处的那个夜晚,它有些害怕。虽然它并不想承认,但它真的很渴望能回到有那两个二货主人的家去。睡觉的时候,能听到主人的呼吸声,能闻到他们的气味,自己就会很安心的一直闭着眼睛假寐。而不像在这里,有一点风吹草动就会不安的抬起头来四处张望,还要快速抽动鼻翼来辨别气味。
“汪汪汪!”突如其来的吼叫声,吓得豆包一下子弹起来,惊恐地向外张望。
“汪汪……那个新来的小不点儿!你是什么问题?怎么被关在诊疗室了?你不是被主人寄养在这里的么?”隔了几间房子之外的寄养室里,传来一只大狗的声音。
豆包仔细想了想,有点印象,那好像是一只大金毛,下午见过。那家伙毛很长,像缎子一样闪亮亮的,很是拉风。它的主人牵着它来的时候好像也很有面子,在众人羡慕的目光中把它安顿在了寄养室。
豆包最近一直都没真正的吃饱过,再加上细小的折磨,精神很差。它不想搭理那只优越感很强的大家伙。
“嘿!问你呢!小家伙!你是病得很厉害么?”等了一会儿,那只大金毛的声音再次响起。
金毛是很温顺和善的狗,对人和其他狗狗都很和善。那只大金毛也只是呆的无聊,想关心豆包一下。
可是豆包真的没精神去回应它,只是呜呜了两声。
大金毛明白了,它不再说话,自顾睡觉去了。
豆包突然觉得很沮丧——它亲眼目睹了那只大金毛的拉风,缎子一样光滑柔顺的金色毛发,再配上那家伙高高挺起的胸膛,显得异常的高大雄壮,把隔壁的拉布拉多都比下去了。
本汪什么时候才会有那样一身漂亮的毛呢?它回头舔舔自己腿上的毛。如果本汪一病不起,那两个二货主人会把本汪扔掉吗?他们是不是已经把本汪给扔掉了?就扔在了这里?
豆包猛地坐了起来!它越想越觉得有可能,越想越觉得害怕。失去主人,失去家的恐惧,让它忍不住嗷嗷叫了起来。
“啪!”灯开了,值夜班的医生走了进来。他睡眼惺忪地打着呵欠,朝着豆包没好气地喝叱一句:“叫什么叫!睡觉!”长期值夜班让他的脾气有些暴躁,而多年的经验也告诉他,对付这种半夜惊叫的狗,最直接有效的办法就是吼回去。至于温柔的安抚?呵呵,电视看多了吧,那样做的话你就别想睡觉了。
豆包闭上了嘴。同样的一句话,在女主人的嘴里吼出来,它只是有一点害怕,而在这个人嘴里吼出来,它真的挺恐惧。它夹住尾巴,缩在笼子一角,不动了。
江土和米粒儿又被麻团气了一晚上。
这个小家伙自打从医院回来,就跟变了个狗似的。两人本想着至少它晚上睡觉还是比较安静的,没想到这货发现豆包不在家,就跟抽风了一样,隔一会就叫两声。米粒儿用尽了各种威慑的办法,江土也用尽了各种安抚的法子,都不管用。只是消停那么十分钟,它就又叫起来。
折腾到后半夜两三点的时候,米粒儿没办法了,干脆直接睡到了客厅的沙发床上,就直勾勾的盯着麻团。麻团这才安静下来,开始只是在笼子里转圈,不叫了。
早晨刷牙的时候,江土都快睡着了。他一脸佩服地看着一如平常的小浩问:“你昨晚就没听见狗叫么?”
“啥?”小浩一脸的懵,“是豆包回来了么?它被关在外面进不来才叫的么?你给它开门了么?”
面对小浩神一样的思维和猪一样的睡眠质量,江土一阵无语。他揉了揉额头,苦笑一声:“儿子,你真牛!老爸不佩服你别的,就佩服你这天马行空的想象力!”
小浩停下正在挤牙膏的手问他:“天蟒行轰是啥意思?”
江土:“……”
客厅沙发上,折腾了一夜的米粒儿正在努力挣扎着想要醒过来。她觉得自己好像飘在半空中,脚够不着地,手抓不住东西,难受得有如陷在梦魇中一般。关键时刻,还是麻团救了她!一阵连续的嗷嗷声,把她从梦魇里拽了出来。她睁开眼睛,先看见的就是一只瞪大眼睛看着它的小狗。
米粒儿突然爆发出一长串的喊声:“老公你快来看,麻团鼻子怎么长的那么长了!”
麻团很淘气,不爱思考。但它其实很聪明。自从昨天被米粒儿拿牵绳套在脖子上一回之后,它就记住了。此时一见米粒儿又拿出绳子,马上开心的人立起来,拼命的把头往绳圈里凑。
“哈!这小家伙,它知道这是要放它出来呢!”米粒儿因为一夜没睡好而积攒的一腔怒气,因为麻团这个乖巧的举动顿时化为乌有,忍不住抱住它的脑袋蹂躏了一番。麻团更开心了,呜呜的哼哼着,尾巴摇得飞快。
麻团又被栓在了阳台上。跟昨天一样,它开心得连蹦带跳,紧接着又在托盘上低头转开了圈。
有了昨天的经验,米粒儿一直盯着它。一见它排完了便便,马上冲过去拉住绳子避免它踩屎。江土赶紧过来收拾干净。夫妻两人配合默契,小浩在后面哈哈直笑。江土问他笑什么,他说觉得麻团被拉住的样子很傻——孩子的世界,确实单纯得很容易美好。
豆包看着医院里人来人往,越来越失望。天刚亮它就期待着那俩二货主人能来接它回家,它一刻也不想在这里呆着。它盯着诊疗室的门口,每当脚步声响起,它都会瞪圆眼睛,紧紧盯着。等人影在门口出现了,它又会失望的趴下去。
到了中午,豆包郁闷的心情终于影响到了它的病情,它又吐了,吐了一堆白沫,混合着十几条虫,看上去触目惊心。
医生赶紧给它加大了单抗,又给它注射了消炎针和营养液。豆包病恹恹地趴在笼子里,一动也不动。
它的主治医生来到笼子边,呼唤着它的名字,它理都不理。医生尝试着给它喂一点流食,它还是理都不理。医生将手伸进笼子里逗弄它,轻轻的拉起它的一只耳朵,豆包晃了晃头甩开他的手,同时还拿爪子推挡了一下,厌恶之情溢于言表。
这个情景被医生拍成视频发给了江土,后者赶紧和米粒儿商量下班后一定要去看豆包。
“这个小家伙跟麻团不一样,它可能已经认主了。你看它很反感在医院呆着,不像麻团那样傻乎乎的在医院还光想着吃。”江土给米粒儿说。
一席话听得米粒儿心里酸酸的,她心烦意乱的熬到下班,赶紧去幼儿园接上小浩,一家三口一块去看豆包。
当他们出现在诊疗室门口时,豆包扑棱的坐了起来,尾巴大幅度的摇着,咧开嘴,呼呼的哈着气。以前那矜持的小德行早就不见了。
米粒儿心酸的蹲下抚摸着它的头,豆包舔舔她的手。米粒儿扭头对江土说:“它没劲了,懒洋洋的。”
正在给江土交代治疗过程的医生接话说:“今天是第三天,看晚上还吐不吐,如果不吐,明天可以再试着喂一喂。只要能吃,就不用太担心。”
江土注意到豆包笼子托盘里的呕吐残痕,担心的问医生:“这么小的狗,还被虫子吸血,会不会有影响?”
医生这次和谈论麻团病情时明显不同,忧心忡忡的说:“肯定有影响,而且很大。病就怕赶到一块,并发症会引起很多不可预料的后果,咱们还是只能先观察。明早做个血项检查再看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