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过一道道墙上的昏黄的光影所照亮的通路,温斯顿看着自己的影子缓慢的拉长,缓慢的压短,那扇大门近在眼前,他却感觉这段道路长的令人窒息。
阴冷的气息简直像无数凶猛的野兽,嘶吼着要将他吞没。
马尔尼此时感觉也颇为不妙,二人顶着相当的心理压力,一小步一小步蠕动着自己的身体,也不知过了多久,才到达了那扇大门之前。
直到这个时候,温斯顿才有足够的勇气抬起头来,仔细打量起这扇古朴诡异的大门。
这是一扇厚重的石门,石门之上,镌刻着无数的古怪的咒印,交叉重叠,看上去就像是构成了神秘古怪的花纹,繁复异常。
若是普通人,恐怕只会或惊叹或恐惧于其上不明意义的各色咒印,但是温斯顿却并不同。
在他看到石门之上的花纹第一眼时,他就被彻底的吸引住了心智。
那上面的咒印,赫然就是在自己的研究基础上所延伸出的完善的咒印术式!
不,这上面的咒印方式更加高级!古弗萨克语的组合方式更加多变,而且多个咒印的组合方式,我甚至根本就没有想过还有这种方式!
而且,真是没想到,我一直追求的约束咒语,竟会出现在这种地方!
多个咒印相互叠加,但是同时又相互制约,同时在所有咒印的最源头,都采用约束咒语,只要其中一个咒印产生了偏离的魔法效果,约束咒语就能对其进行约束,从而使咒印的效果回到原来的轨道。
这样一来,在保证了咒印效果最大化的同时,又保证了整个系统的稳定性!
并且最让他感到兴奋的,尽管他现在还是有些看不明白,但是他隐隐感觉到,这扇大门上整个咒印系统,有一种类似于吞吐灵性的功能,吞多出少,形成了一个磁性链接。
这代表着什么?
这意味着这扇大门在第一次用少许祭品驱动之后,整个系统便能通过自身咒印对于灵力的吞吐吸引作用而永不停息的工作下去!
这正是他和马尔尼之前所提到的!
简直是天才的想法!
马尔尼见温斯顿看着石门陷入思考之中,自然没有去打扰他,在来之前,他就已经被吩咐过不能打断任何可能会启发温斯顿的机会。
温斯顿低下头来,眼中闪烁不定,喃喃道:
“真是天才,刻印的镌刻真的是天才!”
他的声音越来越小,直到无声。
许久之后,他略有些迷茫的抬起头来,看向一旁的马尔尼,他能感到,对方的眼中充满了期待的神色,这让他更为不解。
“我不明白,马尔尼先生,我不明白。
“如果您废这么大的功夫,只是为了让我让我见识到你们的伟大的话,我想那大可不必,我只是一个不入流的业余魔法师,甚至连初级法师的头衔都没有取得。
“我想您也没有无聊到需要依靠取笑我这样一个落魄的家伙来获取乐趣吧......”
说着说着,温斯顿的语气竟有些哽咽了起来:
“也许,也许对于你们来说,我的成果只是微不足道的,甚至是可笑的,但是那也是我倾尽了毕生精力所做到的,是我一生的骄傲,就算是可怜可怜我这个可悲的家伙,请不要再寻我开心了好吗?我真的受够了,受够了!
“呵呵,我早就该想到的,平民只能是平民,哪来的那么多的奇迹可供我们创造的。”
到最后,他甚至只能无声哽咽,说不出任何话了。
一旁的马尔尼皱起眉头,他知道对方肯定是误解了自己的意思。
“咳咳。”马尔尼清了清自己的嗓子,沉声说道:
“温斯顿大师,我想您误会了我的意思了,请给我一个解释的机会。”
温斯顿无力的抬起头来,眼神无光,看向那位沉稳的绅士。
“在那之前,请让我问您一个问题,您可知道,王城地下,现有的下水管道系统,是怎样建成的吗?”
“这和我们的问题没有关联......但是如果您想知道的话,我会告诉您,现有的地下管道当然是伦姆德堡修建之初就已经规划建造而成的。”
“那么您所谓的王城建造之初,究竟是什么时候呢?”
“当然是......”
温斯顿一时语塞。
他下意识地想说那是在纳尔涅大帝的时代,也就是纳尔涅一世,但是猛然间他想到了一些别的事情。
他并不知道伦姆德堡究竟是什么时候建造而成的。
但在那之前,他从来没有思考过这个消息。
一股从骨髓而来的凉意席卷了他的全身,这使得他只能无助的看向马尔尼。
“呵呵,这个问题在这个时代,已经很少有人会思考,也很少有人知道答案了,不是吗?
“人们只会思考于当下,尤其是在现在,曙光时代的人们已经完全沉浸在了享受之中,没有人会去在意历史究竟是什么,也没人回去探究。
“您想说纳尔涅大帝,对吧?但是还请让我告诉您,伦姆德堡的历史,要久远的多,久远到超乎您的想象。
“那是在纳尔涅大帝横扫王国之前,在法兰可斯家族尚未崛起之前,在卢比斯王国和米萨王国仍未因日落山脉而阻隔开来之前,在教会还在狩猎女巫之前,在魔法尚未萌生之前,在真主还未原谅人类之前,在人类还在饱受黑暗折磨之前,甚至在魔神还未带来灾祸之前。
“在一切的一切之前,伦姆德堡就已经在这里了。”
“您的意思是,田园时代?”
温斯顿半信半疑,如果真如马尔尼所说。伦姆德堡在堕落时代就已经存在,那它的历史,实在是就长的有些令人恐怖了,而且最关键的是,一座城市,怎么可能会存在那么久的时间?
而且,有关于田园时代,现在学术界的观点也是不置可否,甚至于它是否存在都是一个未知数。
“呵呵,我并不知道田园时代是否存在,但是仅从伦姆德堡地下繁杂的排水系统看来,至少现在的我们是没有那个能力做到的。
“您眼前的这扇石门也是如此。
“而这也正是为什么我们需要您的原因。”
温斯顿若有明悟,思忱片刻后,看向石门,有些不太确定道:
“所以您的意思就是,这些工艺早就已经失传,而我的任务,就是为你们重新解读找回这些失传的......东西?”
“您很聪明,这正是我们找到您的原因。
“既然已经看过了石门,我们现在就该去见见那位大人了。
“请随我向这边来。”
马尔尼手臂指向旁边的方向,顺着他手指的方向,温斯顿这才注意到,原来在自己的左手边,还有一条小的通路,同样通向未知的黑暗。
他平复了一下之前因为心态崩溃而导致的心情紊乱,用还算干净的手掌抹了一把脸,跟在了马尔尼后面。
在走之前,他又回头,用一种复杂的眼神深深的望了一眼那扇古朴而又诡秘的石门,随后便头也不回的快步跟随马尔尼离开了此地。
从始至终,他和马尔尼都没敢触碰那扇大门哪怕一下。
不知是错觉,还是事实本就如此,越远离那扇石门,温斯顿就感觉那股可怖的阴冷感觉就变得越是微小,甚至于在离开了一段相当远的距离后,洞窟内几乎已经没有了那股阴冷的感觉,有的只是正常山洞内的潮湿和沉闷。
“呼!”
马尔尼和温斯顿几乎是在同时长舒了一口气。
“噢,天哪,每次一靠到那扇石门处,我几乎都要喘不过气来,就像是有一只毒蛇用他那冰冷而又恶心的身子缠绕在你的身体上的每一寸肌肤,那种感觉可真要命!”
看得出来,马尔尼刚刚也是在强撑着,此时放松下来,也是激起了一身冷汗。
“这个比喻相当不错,马尔尼先生,那扇门太古怪了,实在是太古怪了!
“我想我这辈子都不会遇到比这更加古怪的东西了!”
“呵呵,永远不要将话说的太过绝对,温斯顿大师,你是个很特别的人,我的经验告诉我,在你的身上我们会见到一些更加古怪的东西也说不一定。”
等温斯顿再次看向马尔尼时,他脸上的不安已经重新被温和的微笑所替代,似乎将所有的心思都隐藏在了笑容之下。
“好了,大师,剩下的道路,我们可以慢慢来,没必要那么着急了。”
讪讪地笑了笑,温斯顿想要说些什么,动了动嘴却最终也没说出什么来。他有点想哭,又有点想笑,有点想退缩,又有点期待。
剩下的路途,两人几乎没再怎么说话,马尔尼在前面带路,温斯顿在后面,心情复杂,漫不经心的跟着前面的光影。
这一次,他们没再走太长的时间,没过一会,一扇木门在通道的尽头出现了。
只是这次的门很新,也没有了阴冷的气息。
马尔尼站定在门前,抬起右手,不轻不重,节奏适中的连敲了三下门。
“请进”,一个温和的女声响起,紧接着木门缓缓打开,温和的昏黄的光芒照亮了马尔尼和温斯顿的面庞,也盖过了本来明亮的火把光芒。
一位女仆打扮的女孩面含笑意,伴着屋内的她的身影慢慢的从门后显现了出来。
“温斯顿先生,请随我来,当然,马尔尼男爵,如果您想进来的话,那也请随我来。”
还没等温斯顿开口,马尔尼便抢先一步,礼貌地拒绝了女仆的邀请。
“呵呵,感谢您的邀请,但是现在似乎并不是对的时机,还请容我拒绝。”
说罢,他看向温斯顿,温和说道:
“温斯顿大师,很遗憾我只能送您到这,请不要忘记我的叮嘱,但是也请不要太过紧张,这并不是什么太大的事,也不会花费太多的时间,我会在门外等着您的好消息。”
温斯顿的身体因为紧张而显得有些僵硬,嘴也有些不利落了起来:
“好,好的,马尔尼......男爵,麻烦您了,麻烦您了......”
马尔尼保持温和的微笑,点头示意。
在女仆的指引下,温斯顿和溢出的光芒缓缓地消失在了木门之后,周围的一切又变的寂静昏暗了起来,只有那个火把,静静的照亮着马尔尼温和的面孔。
温斯顿一边努力的适应着突如其来的光亮,一边对抗着眼睛的不适,观察着周围的环境。
房间并不大,但是因为并没有什么东西,因此也显得颇为空旷,因为是在潮湿阴冷的洞窟之中,因此早早的便点上了壁炉,照亮着整间屋子。
整间屋子并没有什么在意的,除了与壁炉方向相对的那个半透明的帷帐。
我要见的人,大概就在帷帐的后面了吧。
温斯顿边思考,边小心翼翼地看向身旁的女仆,对方似乎并不在意他的目光,只是以一种谦卑地姿态看向帷帐,他隐隐看到。里面似乎出现了一个人影。
“温斯顿先生,是吗?”
一个冷淡的女声从帷帐内传来,语气中没有任何的感情。
“是,是的......”温斯顿支支吾吾的,停顿了下来,他意识到,自己根本就不知道应该如何称呼帷帐了的那位。
从马尔尼男爵的态度看来,对方的地位一定是远远的超出他的,难不成是公爵夫人?
不,不可能,这太荒唐了,而且对方的声音明显是少女的声音而非女士。
他一时陷入了纠结之中,他知道,尤其是这种贵族,对于初次见面时的称呼名称的得体与否是十分在意的。
而就在这时,帷帐内的不含任何感情的冰冷的声音再次传来:
“不必在意名称的问题,你现在没必要知道那些。
“我想您已经看到了那扇大门了。”
“是的,大人。”
“那我想知道,你有没有能力做出类似那扇大门的物品。”
温斯顿瞳孔有些扩张,但是思考了几秒之后立即回答:
“大人,我想只要给我研究的时间,是有极大可能的。”
“好!”
帐内的贵族大人似乎有了些激动,但是很快这份激动就被她压制了下去,取而代之的仍是冷漠高贵的声音:
“最后,我再问你一个问题,如果我给你想要的一切,你是否有足够的觉悟,来为我付出你的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