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是暗夜还是白天,布里德瑟缩在在下水道的阴影中,小心翼翼,不敢有丝毫倦怠,他无时无刻不在屏起呼吸,耳朵永远处于警戒状态,眼圈是黑的,眼睛是红的。
他们来了,他们来了,我必须跑的越远越好!此时他的脑内只有这一个念头。
他要活着!
下水道阴冷的风贯入他的耳中,像魔鬼的低语,这使得他本就紧绷的神经更加不堪重负。
他已经整整一周都没有睡过一个安稳觉了!而在那之前,他甚至根本就没有想象过自己有朝一日竟然会沦落到如此地步。
“哈,哈哈哈哈哈哈,没想到啊没想到啊,我竟然,竟然会沦落到如此地步,真是讽刺的厉害啊!
他突然一反常态,像个疯魔一般的狂笑了起来!
“身为一个男爵,就这样轻易的丢失掉了自己的一切,可笑!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很好,这很好!你们这些天杀的混蛋,已经彻底激怒了我!准备迎接我的怒火吧!
“我的亲人的仇,我的恨,我会一一偿还的。”
他开始狂笑起来,甚至因为过度激动,脸色血红,整个人像是从地狱而来的恶魔!
......
两天后,伦姆德堡地下的某处。
“如果您能给我充分的理由,让我来相信您的说法,那我想我们是能够合作愉快的。”
海狄克看着眼前对面那道干瘦的身影,身体维持着一种较为放松的姿态,语气轻缓。
“请恕我冒昧,但是我并不能凭您的一面之词来判断您所说的那位......里维特先生是否符合我的要求。
“如果方便的话,我还是想通过我自己的双眼来验证一下。”
干瘦的身影嘿了一声说道:
“当然,这是很公平的要求,也很合理。
“但在那之前,我需要一点时间,来征求里维特的意见,你知道的,一桩生意的完成不只是买方和中间商,还有卖方。
“里维特这个家伙,怎么说呢......性子有些奇怪,不过确实是个值得信任的家伙就是了。”
唔,这是在提醒我不要忘记他应得的好处?
海狄克保持语气的舒缓,不动声色的说道:
“呵呵,我很期待里维特先生的回应,一般来说,真正有能力的人都是会有些古怪的,这恰好说明了他的真才实干!那位大人是不会在意这种细节的。
“当然,届时也请务必让我来好好感谢您!”
“那就明天,第三时敲响之后,我会在幸运草旅馆等着你,不要忘记你的面具。”
干涩的笑声从他的喉咙处挤出来,激荡在整个房间之中。
两人俯胸行礼,海狄克走出门外,之前的鸟嘴人在一旁的黑暗中走出,为他引路。
熟悉的腐臭味再次充斥在海狄克的鼻腔之间,但是他却没有之前了的抵触,而是默默的走在鸟嘴人的后面,有所思考。
呵,看来我的运气算不上差,只来了一次就有了人选,之前我还以为得多方打探呢!
但是话说回来,那个“老头”值得相信吗?
海狄克并不是担心自己会被谋财害命,在这种地下的老鼠集会中,最忌讳的事情莫过于破坏规矩,见财起意这种事情,一旦败露,那个人也就不用在地下谋生路了,没有人会傻到为了一时的贪婪而将自己的饭碗弃之不顾。
他真正担心的,是那个家伙介绍的里维特是否有足够的能力来保护自己。
他之所以雇佣保镖,是为了在离开伦姆德堡去往古德岛的过程中不会被某些对王位兴趣颇大的家伙当作潜在的风险而处理掉。
在伦姆德堡,我倒是并不担心自己的人身安全,但是在荒郊野外,一切都变得就很难说了......死在了野外,他们有的是方法把责任撇清。
尽管教会应该不会只有几个人来接应我,但是因为王权邀请函的隐蔽性,也决然不会有太多的人来。
这样一来,一到关键时候,我的安全很可能就只能由保镖来保障,当然,不能把鸡蛋放在一个篮子里......必须在暗地里再雇佣一位保镖,到时候哪怕一个保镖叛变,唔,这不是没有可能,我能用钱来雇佣保镖,那么保镖就有因为钱财而叛变的可能,真到了那个时候,也许第二个保镖就是起到制约的关键因素......
唉!
海狄克在心中长叹了一声,但是谁能确保事情会顺利呢!也许第一个保镖会因为第二个暗中保镖的存在而受到威慑,不会背叛。
但如果第二个提前叛变了呢,还有更坏的情况,如果两个人在我看不到的地方达成了共识,我命运的咽喉不就直接被扼住了吗?
而且现在甚至第一个保镖甚至都没有真正敲定!
算算日子,教会的人也差不多快到了,海狄克微微撇嘴,他知道事情有点大条了。
我当时竟然还在得知了王权邀请函的事情之后,因为推测出洁莉的心理而沾沾自喜,嘿,如果我这回交代在这里,那就真的是以身试法,向人们展示了破坏规则并不是一件多有趣的事情啊。
话说回来,我甚至可以根据自己的经历出一本书,书名就叫《论规则在王权争霸中对于弱鸡的重要性》,当然,那得是在出了城门之后我还有命来写的话。
咳咳,我好像之前也说过类似的话来着.......
海狄克一边思考利弊,一边用这种“幸灾乐祸”的方式来使自己放松。
也许我不应该去古德岛?
嗯,这是可以操作的,王国与古德岛对于我的交接应该是在隐秘中进行的,至少对那几位是绝对保密的,这样一来,甚至可能只有国王一个人知情也说不一定。
那么现在的问题就变成了,我应该怎么瞒过国王殿下,顺利的把我换成另一个人,这也许并不难,至少国王队我并不了解......不,等等,在那之前,还应该至少有两个人是知道这个秘密的.......
裴罗妮娅和安娜。
海狄克的妹妹倒是不用说,自己那是还是在不知情的情况下,把王权邀请函明摆在了对方眼底下,这个只能怪自己。
不过裴罗妮娅怎么说也还好说点,至少我们已经已经把话说开了,而且我知道她不会加害于我,她是知道的,我们甚至根本就没有在一条路上。我对她没有任何威胁。
至于安娜......
海狄克眼神闪了又闪,陷入了思考之中。
也不知走了多久,绕了多少弯,一直走在他前面的鸟嘴人停了下来。
正在思考中的海狄克的思路一下子被打断,他抬起头,但是印象中的楼梯并没有出现,一瞬间,他眼神中的迷茫一闪而过。
跑!
海狄克心中预警大作,没有丝毫犹豫,立即向相反的方向拔腿就跑。
之前他就感觉,回去的路似乎和之前有所不同,但是因为地下管道的路线实在繁杂,他并没有太过在意,但是直到这个时候,他才意识到自己究竟是有多么的愚蠢!
泥泞随着海狄克的脚步而飞溅不已,他跑的飞快,一时间已经跑出了相当远的距离。
但是鸟嘴人似乎早有准备,转身三步并作两步,很快就追上了海狄克,紧接着一个飞扑,就将海狄克狠狠的摁在了地上。
可怜的海狄克,甚至在呼喊求救声还未出口之前就被打晕,重重的倒在了污泥之中。
......
临近九月,阳光依旧灿烂的照耀在西山的某个废弃矿场山洞的洞口处,却没有为这里增添哪怕一丝一毫的温暖。
冷风从山洞深处吹出,时断时续,让洞口些许白森森的枯草不时随风摆动,虽然阳光正盛,但是这里却只能让人感到一股难以言喻的阴森恐怖。
温斯顿咽了咽口水,不安的看向身旁的绅士马尔尼,对方似乎并不在意此地的阴森荒凉,反而是露出了一种安心的神态,这让他感到更为不安。
“那个,马尔尼阁下。”
“嗯?”马尔尼扭过头来,马上意识到了温斯顿的不安,“哈哈,温斯顿大师,请原谅我的失礼,我在这里呆的太久,甚至都忘记了正常人第一次来到这里的恐慌。”
呆的太久?一个贵族,有谁会在这种鬼地方待很久的时间?
温斯顿再次咽了咽口水,眼神不自觉地向洞窟的最深处看去,当然,那里只有一片未知的黑暗。
马尔尼看了一眼满脸忧虑的温斯顿,不由得想起了第一次自己来到这里时,被阴冷的氛围所笼罩时的恐惧和不安。
“温斯顿大师,请容我再说一句。”
马尔尼清了清喉咙,沉声说道:
“我之前也和您提过,今天我们在看到‘那个东西后’,还会拜见一位身份高贵的大人,请一定要时刻注意自己的言行,不要出现任何的纰漏。
“虽然那位大人并不会因为一点小小的失态便降责于你我,但是你要清楚我们的定位,在真正的掌权者的面前,请务必将你的所学所知,毫无保留的告诉她。”
“我会的,马尔尼先生,我会把我的知道的一切全部都呈现给那位大人,那正是我来到这里的目的,不是吗?”
尽管心有不安,但是一想到自己的成果能够得到发扬光大的机会,而自己本身也能得到无上的荣耀,他竭尽全力地压下了自己的恐慌。
不过他多少有些后悔,没有把里维特带来,他之前认为里维特这样一个粗鲁的家伙,如果带到了贵族老爷的面前,只能为他们平添麻烦,因此果断的拒绝了里维特要求一同前往的要求。
但是他没有想到,那个所谓的贵族老爷,竟然会选在这样一处荒郊野外的地方与他会面,这让他不由得有些后悔当初的决定——里维特如果在这里,多少是可以缓解他的不安的。
“那么就让我们进去吧。”
不知什么时候,马尔尼的手中已经多了一把火把,他熟捻的点燃火把,动作的熟练,甚至不像一位贵族。
温斯顿刚刚压下去的不安再次升腾了起来。
马尔尼先生所说的那个东西究竟是什么东西?而那位大人又会是哪位呢?
该不会是男爵吧?或者说,更向上的?
他努力压下自身的疑惑,好让自己看起来不是那么紧张。
马尔尼做了个请的动作,温斯顿只得硬着头皮,跟他向洞窟内部走去。
洞窟内很黑,即使是打着火把,也只能将将照亮脚下的一块区域,洞窟内似乎有无数不知名的生物,蛰伏在石头缝间,盘旋在头顶上,眼睛散发出微弱的红光,发出些许细细簌簌的声响。
脚下的路一开始崎岖坎坷,并不好走,但是他们行进了大概有三百多米的时候,通过一个极窄的狭缝之后,道路似乎突然变得豁然开朗起来,平坦异常,似乎被人铲平了一般。
两边甚至出现了悬挂着的火把,静静地燃烧着,为他们指明了前行的方向,甚至连周围的生物,似乎也在一瞬间变得无影无踪。
但是本应安心的温斯顿却并没有感到些许的高兴,他明显的感觉到,随着自己的深入,那股阴冷的气息变得愈发粘滞起来,自己每前行一步,便会有扑面而来的浓厚气息将自己卷席其中,除了可怕,,他想不到别的词来形容自己的感受。
走在前面的马尔尼也不好受,他之前的大部分时间确实一直处于这个洞窟内,但是每当他离开洞窟隔一段时间再回到这个洞窟时,那股阴冷的气息同样令他感到战栗。
二人就这样战战兢兢的,顺着两旁的火把所构成的通道向前摸索着,谨慎异常,恐惧异常。
也不知究竟走了多长时间,一扇古朴的大门出现在了他们视野的尽头,散发着诡异的气息。
温斯顿看向马尔尼,他知道自己的脸色难看的厉害,但是他没有想到,一直以来都以镇定的面目示人的马尔尼也是脸色铁青,丝毫不比自己好到哪里去。
他讪讪的笑了两句,指了指前方的大门:
“......马尔尼先生,请问......那就是我们的目的地吗?”
他想要竭力控制住自己的语气,好让自己显得不是那么慌乱,但还是无可避免的,结巴的厉害。
“呵呵,如您所见,如果那不是我们要去的地方,那我们真的就只能去往天堂了。”
马尔尼似乎并没有看起来那么惊恐,至少他还有心思开个玩笑。
温斯顿看了看远处诡异古朴的大门,又看了看身旁的马尔尼,无奈的笑了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