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虚子元神撒下几股正心清气,道气沉浸其中,恢复正念。
仁川之内,无边深沉,唯独凌虚子一抹道光向深处游去,凌虚子又口念清心寡欲咒,护心护体法。众走卒不敢靠近凌虚子向深处行去。不知过了多少时辰,恶念从更深处吐出,恶念更恶,恶念更邪。
“里面应该就是道印所在,道印如邪鬼布道一般,将深恶痛绝传至道气,引陈行道入魔。”凌虚子斩开无穷无尽恶念,落到道印之前。
道印如被众星捧月,被众念顶礼膜拜,将恶与恨传给“善男信女”。
“你个乱印,敢在我门人体内造次,还不赶紧回归正途!”凌虚子大声斥道。
那张道印抖开一众信徒,落到凌虚子面前,道印之上一张穷凶极恶的脸若隐若现,长嘴獠牙,斜眉怒目,挣扎着想要从道印之内钻出来,阵阵哀嚎,阵阵惨叫,撕心裂肺,道印叫道:“我恨难消,我恨难消!”声势震天撼地,煞是唬人。
凌虚子拂尘一化,强撑那股气势,道:“我曾听说你的传说,你要恨,恨得是那帮神明,恨地不是我山门弟子,你乃上古神明,通情达理,还请从我门人身上消去,贫道日后定当好生供奉,若是害了我门人,他爹乃名世高人,定教我山门不能立足。”
道印大怒,喝道:“好个泼道,敢跟我絮絮叨叨,莫说杀他,就是捣你山门,杀个十万百万,又能奈我何!”
凌虚子将拂尘一甩,刷出一条白练,打在道印身上,道印顿时立不住身,一个踉跄,重重砸到更深渊处,凌虚子趁势追赶,骂道:“纵使你是个神,我也要说你敬酒不吃吃罚酒,况且,不过一道神念,化成的道印而已,真当贫道怕你不成,先打你个十遍八遍,好教你服气。”
道印与护神虽有渊源,但传承可谓太过遥远,有护神之念,哪有护神惊天动地般神力,吃凌虚子拂尘一扫,也着实难以招架。
“庸夫俗子,敢对神明出手,你可知道报应由神降,五雷由神为。”道印怒道,道印稍稍稳住,吐出排排山石怪,掩面露眼,着装春花夏草,枯树烂叶,手持骨刃木棍,将凌虚子团团围住。
凌虚子饱读古籍,对来者算得上知己知彼,道:“你等都是灵窟内岩族,本性淳朴,怎么泯灭人性,来坏我门人性命。”
岩族不言不语,骨刃木棍往凌虚子身上招呼,凌虚子把拂尘散开,三千丝缠卷而去,将岩族手上兵器棍棒都缠了去,丢到深渊深处。
“泼皮老道,晓不得他们厉害!”道印上那张脸穷凶极恶,“去把老道毛元神杀个干净!”
岩族人各个分开,三两个一队,又是唱又是跳,走着诡异的步伐,烧香念咒求着什么邪神,甚是诡秘。
“原来是在跳祭祀舞,想要请神来杀我么!”凌虚子道,“你等受迷惑,不精不诚,神怎么可能助你们。”话虽如此,凌虚子也稍有忐忑,再抽开拂尘,将岩族三五成群打散。
“嘀嘀嘀!嘀嘀嘀!”岩族当中突然传来一阵怪音,凌虚子抬头一看,原来是一个岩族汉子在吹奏。凌虚子心道:“原来不是请神,是在求宝物。”岩族是灵窟之内孕育而生的种族,与世隔绝,风俗习惯,祭祀文化与外族天差地别。
世间少有岩族人出没,但却流传不少关于岩族的鬼怪传说,风俗人情。
稍不注意,岩族人手一个怪异法器,毫不客气,径直对着凌虚子捣鼓起来。牛骨去髓做成的短笛,吹出靡靡之音,亡国之曲;有人口吐瘴气,瘴气采自南疆,至毒至恶;又有岩人手拿碎叶,往凌虚子身上播撒……使得尽是古怪秘术,凌虚子圣光一罩,将古怪玩意儿隔在圣光之外,手中拂尘青丝三千,一扫而尽,岩族人被纷纷打落。
“是个甚有修为的泼道!”道印自语,“今日若是不将你抹去,迟早坏我大事!”道印之上脸面龇牙咧嘴,絮絮叨叨,黑渊之内,慢慢化出一个祖水,祖火冲刷洗炼,锻造灼烧的祭台。
凌虚子心坎一凌,道:“曾听说祖水祖火之中曾生出一柄绝世神兵,为巨人护神荡平八方,横扫四宇,祭台上莫非就是那神兵绝刃!”凌虚子转念一想,巨人护神那神兵水火炼在护神战败时,已被众神明合力粉碎,流入三山五岳,七海八江,祭台中正在炼得绝不是神兵——水火炼,但也不敢轻视,张开身形,突向道印,要打乱道印作法。
道印护着祭台向深渊撤去,放出无数走卒阻挡凌虚子。凌虚子圣光护体,一把拂尘左右横扫,无人能挡,追着道印飞入更深渊。
道印在前,凌虚子在后紧追不舍,在仁川神位之内,一时也难以追赶上。仁川神位自成一境,若是道印执意在仁川内周旋,凌虚子也不好下手。这时,仁川之内又涌入千万道道气,道气凝结化形,个个黑甲玄盔,威风凛凛,杀气十足,从四面八方涌来。
“这是张行道身内护身元气,道印掌控了张行道的心神,想借用护身元气之手来打压我。”凌虚子心道,“张行道道心深重,护身元气个个不俗,若是不速战速决,只怕难以成事。”凌虚子将身影流入虚空中,化成一眼水龙卷一般的风口,把护身元气尽数吸进风口,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手握拂尘三千丝将道印擒住。
凌虚子圣光萦绕,摄得道印嗷嗷直叫。凌虚子居高临下,以圣人之威凝视如蝼蚁一般的道印,喝道:“你沾有上古神明的气息,照理说,你跟我祖师都沾些渊源,不是我不敬你,是你邪性太重,害我门人,我才迫不得已出手,我以一手《明心咒》助你忘却仇恨。”
道印被裹入拂尘中动弹不得,纵使气急败坏也毫无办法,瞪目怒骂道:“这小子不是你能救的,他归属天命,能救他一时却不能救他一世!”凌虚子瞑闭双眼,念咒施法。
《明心咒》广有渊源,甚有来历。凌虚子老祖师观天地异象,查看时光逆旅变换,百年不能有所得,忽有一天,人间飞过一只神鸟,神鸟抟扶摇而上九万里,逆风击水十万里,从彭泽到曌关不需一天,游记人间不需一年,极是波澜壮阔,澎湃浩大。老祖师自诩为人间强者,但和神鸟一比,犹如蚍蜉撼树,烛虫与日月争光。心中感慨万千,遂作一篇《明心咒》安抚内心,世代相传,落到凌虚子手里,作用也只能用来洗刷邪念,别的用处都遗失了。
凌虚子嘀嘀咕咕念起《明心咒》,《明心咒》以五行文著成,晦涩深奥。凌虚子每念一字,道印之上那张脸就扭曲抽搐一分。《明心咒》字字箴言,且富有自我修行道行,一字一句,将道印上那张恶脸抹去。
道印上恶相渐渐消退,凌虚子也不敢掉以轻心,将《明心咒》从头至尾,一字不落,一字不差诵完,之后又反复三遍,直至将道印上恶相洗去,道印渐渐归于平静,凌虚子心才安宁,散开拂尘,将道印归还仁川神位,无尽深渊。
凌虚子禁不住自嘲,道:“我本来想给陈行道传一手老祖师镇邪压魔的绝技,哪成想技中有魔,而我又不得不使出老祖师另一手绝技,助陈行道驱邪中邪。老祖师这两门绝技可谓一阴一阳,互补互足,施在陈行道身上,倒是合适得很,若是将两手绝技都传授给他,又怕老祖师怪罪,若是只传一门,又怕那道印上邪念又生,害陈行道走火入魔,他老爹找我扯皮,确实是自己挖的火坑自己跳呀!”凌虚子元神也不能出窍太久,化作一道光回到身体,稍加调息,慢慢醒来,心坎还在为难,心道:“陈行道老爹看他儿子如金似玉,什么时候在山门招惹一件事,借口将陈行道送回黄州城,从此以后,陈家事不沾不染,才能不使老祖师怪罪。”
收去清修房阵法,凌虚子给陈行道服用一枚丹药,没过一炷香时辰,陈行道脸皮渐渐红润,醒了过来。陈行道恍如梦游,跌跌撞撞才将心神收回,睁眼一看,确实还是回到终南山上,凌虚子清修房内,没有去过三山五岳,五湖四海。
“我刚才做了一个大梦!”陈行道说道。
凌虚子围着陈行道转了起来,为陈行道看眼耳口鼻,精气道神,看有没有受到刚才道印中恶相的影响,一听陈行道说些天真的话,放宽了三分心,问道:“你做了什么梦。”
陈行道脸色先是惶恐不安,后又似乎溺在美妙幻境,说道:“我先是看到了一个顶天立地巨人手持水火兵器独战满天飞仙,后被众飞仙打败,被杀身亡,身子都化为各种神迹异象,这些都算不得神奇,随后我又化为一只鸟雀,一飞冲天九万里,击水而飞十万里,到了无穷无尽海,海上有座岛屿,岛上一头立有撑天碑石,写着一个‘界’字,我透过石碑看去,那边更是无边无涯,岛屿另一头华光灿烂,栖息着一朵极烈的金光朵,我睁开一只眼去看,眼睛瞬间被灼瞎。”陈行道犹如亲身经历一般,说到动情处,手舞足蹈,说到伤痛处,嚎啕大叫,举止怪异,凌虚子为陈行道观相,也没看出个什么清白。
“那岛上是个什么碑!”凌虚子开眼去看陈行道,观察陈行道神色之间有没有被某些力量操控,但陈行道心神合一,沉迷在刚才梦境中如痴如醉,“这些个玩意儿,小子你明天再说可以不!”
陈行道大笑道:“我从梦里看到似乎是神迹,我怕我今夜不说,明天就忘记了,梦中的神迹在一点一点散去,不吐不快。”陈行道犹如发了癫,浓墨重彩地讲述着所见所闻,凌虚子都挡不住。
“那石碑远看撑着一片天,近看直冲云霄,当时我怕了,没看到云霄之上有什么神奇。”陈行道捶胸顿足,后悔万分。
凌虚子见陈行道疯疯癫癫,连开眼都看不出什么症状,似乎有一种仙神之力,支配着陈行道,将秘闻古事吐露,散布开来,又听陈行道言语中透露的物件,和宝籍玄光经中描述的海之尽有所吻合。
陈行道又讲道:“去过无尽海后,我又变成一只游云巨鲧,游云三万里,落到一座天地险关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