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行道收下袋子,没把昨天晚上怪梦讲一讲,只讲道:“我知道了,我知道了!”
陈叔大手按了按陈行道脑门,哈哈笑道:“知道就好,知道就好。”跟在后面肩夫家丁也陆陆续续上来,一个个大汗淋漓,气喘吁吁,没一个像陈叔气定神闲,不见劳累的,众人见了陈行道都叫一声“少爷”。
这时,山门内转出凌虚子和小童子师兄,陈叔和家丁肩夫纷纷作礼,凌虚子回礼。
陈叔道:“昨夜老爷吩咐,今个儿大早将山门所需物品背上山来,请大师查看。”陈叔递上清单,让凌虚子查看。
凌虚子点点头道:“众位肩挑重担,劳精费力,贫道感激不尽,请去招待堂喝口茶水。”凌虚子运出七道清气,清气化显,成五尺人状,将物品钱财挑在肩上,走向内堂。
凌虚子小施展清气乾坤术,让众人大开眼界。陈叔道:“天下人都说大师道法高深,修为高绝,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
小师兄已经为陈叔及众家丁泡好茶水,又让小师兄为每个人盛上一碗凉茶。刚泡好的茶水烫嘴,凉茶正好解渴去暑,众人咕咕咚咚将凉茶喝个干净。
陈叔道:“让大师见笑。”
凌虚子抚长须笑道:“无妨,无妨。”
“老爷吩咐,小人送到,还请大师查看,稍作休息,我等还要下山回去复命。”陈叔道。
“你家老爷跟我亲似弟兄,关系极好,你们劳苦功高,我已命刨厨准备酒菜,只管吃喝,不管时间,后天下山,你家老爷都不会怪罪。”
陈叔和肩夫家丁吃过中午饭便下山回城,凌虚子苦留不住。
凌虚子,小师兄,陈行道将众人送到山门前。临行前,陈叔反复告诉陈行道凡事不要耍小性子,山门自有山门规矩,犯了事,少不了山规伺候,大师教授要勤加练习,不要费了老爷一片苦心,最后,又悄声告诉陈行道,陈老爹念他得很。陈叔走到山阶下时,大声道:“过几天我还会上山置办香火。”
陈行道心中一阵酸楚,从前在家时百般难受,而今远离府第,竟无所适从,刚才陈叔一番话,又勾起陈行道念家思家情绪,差点哭了出来。
凌虚子仔细清点物品,与单子核对,分毫不差。凌虚子喜笑颜开,对陈行道道:“你爹良苦用心,你可不要辜负了他。”陈行道点了点头。一连几天,陈行道白天跟着小师兄打杂挑水,晚上噩梦缠身,陈行道娇生惯养,一时憔悴不少。凌虚子一时也不传授心法道诀,令陈行道起了回家守宅的想法。
这天,陈行道劈了几捆柴火,大殿场子里闲坐,看天捣地,无所事事。
凌虚子从大殿中转出来,才沐浴更衣,进香完毕,见陈行道一脸憔悴道:“山门住得不习惯?”
陈行道摇了摇头,道:“不知怎么,老是梦魇缠身,夜夜不能安睡。”陈行道将梦中景象一五一十讲给凌虚子。
凌虚子道:“日有所思,夜有所梦,白天想太多,晚上睡太晚,不足为虑,不足为虑。”
“你今夜夜半子时前不要入睡,到夜半子时来清修房找我,我为你解一解梦。”
陈行道道:“半夜子时我害怕,我现在就去清修房等着。”
凌虚子道:“山门干净,没什么怕的,夜半子时找我,才有用,早来晚来不好。”凌虚子又故作神秘,悄声道:“不要与任何人说。”
陈行道晚饭多吃一碗饭,多夹两筷子菜,到了时辰去清修房。到清修房还需要从大殿前场子过,当时,灯火阑珊,星汉灿烂,银带贯宇,煞是壮观。
正走到场中,陈行道眼前一黑,地上生出万道黑沼,幻化成阴兵鬼将,阴兵手持勾魂锁,鬼将口吐业障火,来拿陈行道。
陈行道身不能动,口不能言,眼睁睁看着自己被阴兵鬼将拉入鬼府。
“去邪!去邪!”突然两道声音响起。陈行道从乱阵迷沼之中出来。
山门道人一身怪装,一把扶住陈行道,道:“人在场中走,祸从天上来,三更半夜不要瞎逛,以你体质,易招黑。”又给陈行道来回念了几遍法咒,洒了几道符。
陈行道头脑不清,还没来得及感谢,山门道人都消失在点点灯火之中,神秘至极,想起正事,赶紧到凌虚子清修房。陈行道敲门进房,凌虚子正在打坐清修。
凌虚子道:“你迟到一炷香时辰。”
“路上被妖魔鬼怪缠身,还是山门里的道人救了我。”
凌虚子点头睁眼,道:“终南山山门是清净之地,以你体质,这么容易被邪念缠上,看来你爹把你托付给我,是有必要的。”
陈行道不是很明白凌虚子大师的话,但又有些理解老爹将他拘在府宅上的用意。陈府之上,一年四季总免不了道人出没,方士进出,黄纸鬼符,汤水道药,把整个陈府搞得神神秘秘。
“你可知道你的出身!”
“不知道。”
“不知道就好,知道反生悲凉,以你体质,与道门有缘,与邪魔有分,遇道法靠得是缘分,碰见邪魔则会上身,你爹视你如金似玉,生怕损坏,而贫道我今晚就教你一个避难驱邪咒,使妖魔不敢近,鬼怪不能侵。”凌虚子道,“道法不难,一时半刻学得会看造化,一年半载学会靠勤修苦练,是快是慢,全凭你自己。”
凌虚子让陈行道盘坐蒲团上,告诉他驱邪口诀,陈行道专心致志,聚精会神,将口诀一字不落记在心里。
“刚才传授你的口诀叫《逆恒生》,当年祖师爷为打压终南山邪性,由灵窟石壁岩画学来,小可镇邪压魔,大可驱神赶仙,可大可小,全凭自己修为。”
听说能驱神赶仙,陈行道大是惊诧,陈行道问道:“那师父你修炼到什么地步。”
凌虚子白了一眼陈行道,道:“我不是你师父,你我既无师徒之名,更无师徒之实,你叫我一声师父,还需知道其中含义,完全是掩外人耳目。”
陈行道不明所以,但还是点了点头,追问道:“那师父你炼到什么程度。”
凌虚子笑道:“我天生正气浩荡,只把口诀记在心上作传承之用,不曾专心修炼过,若是你真心要炼更深层次,我可以给你指点指点。”
陈行道将《逆恒生》口诀念了一遍,一字一句解析出来,一段一落理解清楚,凌虚子在旁亲自指导。没半炷香时间,陈行道仁川,百汇两大神位道穴渐生反应,道气生出,一尊道印缓慢凝聚,道印时而漂浮在仁川神位,时而游向百汇大穴。
“灵窟曾是万万年前护神头颅所化,后人将感悟刻印在灵窟内石壁岩画上,道印蕴含灵窟之念,护神之念,老祖师之念,运用得当,可一化二,二化万千,道印不止,修为不尽。”凌虚子道。
陈行道沉浸其中,通道印心意,一幕幕远古景象涌现脑海中。西域极颠,巨人护神一刀展开剑阵暗塞,跃起九万丈,横行十万里,穿云破月,落到千百陌,然而九大神氏早已在千百陌布下天罗地网,十万诡阵。
巨人护神以神语大叫道:“我为众神氏开疆拓界,征战十万境,而今,反过头要将我族类赶尽杀绝。”
“神明需要剑锋,不需要芒刺!”众神明齐道。
“芒刺在背,芒刺在背,所以杀我。”巨人护神挥神兵水火炼挥天斩地,水火炼嚎啕锋刃将天切为两半,将地斩作七地八界,御水火炼斩杀神氏。众神氏抵挡不住,开神印,通神咒,将护神困住。
众神一齐发动神印神咒,将护神生机断灭,血流万里,魂散遮满天,缉拿护神散魂的鬼将就有十万,血液流淌,又有三千万生灵被滋养。护神在古文国战败,其身形巨大,倒下时头颅落在古池国,天长日久,头颅经天地洗礼,化为灵窟,灵窟之内万年演化,形成生灵族群。生灵感悟乾坤灵气,自然之息,刻画岩图……
道印带着陈行道从渊源之初到渊源之末,纵观古今,饱览上古神妙,下探往昔古迹,造化神奇。
陈行道与道印合一,感受着护神被杀之恨,被杀之痛,一股弑杀之心激起陈行道无穷恨意。
“杀!”陈行道双眼暴睁,眼含十万杀气,一手将座下蒲团抓地粉碎。
“咄!这小子入了魔!”凌虚子大吃一惊,“没想到那张道印如此强横,行道小子修为浅薄,镇不住道印,是我教早了,是我教早了!”凌虚子悔不当初,思路跑偏,让陈行道发癫。
“这小子有个什么三长两短,可没法交代!”凌虚子心道,随即凝神聚气,神出三丈,气往十方,整个清修房氤氲出缭缭绕绕的纯白烟障,仿佛神境一般,凌虚子浑身圣光环绕,头顶三千金花玉叶,脚踏七祥八瑞,“陈行道学得快,入魔也快,尽快驱魔,免得根深蒂固。”
烟障之中,化出十尊驱邪道祖,各面露恶相,持剑拿符,以掌中“临”字将陈行道镇压。陈行道此时已丧人心,目涌血光,手生兽爪,头印魔记,如兽嚎一般想要挣脱十尊道祖。
“那张道印强横,已经充斥着陈行道四肢百骸,若是不赶紧洗去,只怕小子废了。”得道高人凌虚子竟然有些慌了。凌虚子和陈老爹甚有渊源,陈老爹不仅是山门香主,而且数次暗中助凌虚子抵挡外患,患难之交好不为过,而陈老爹视他独子如金似玉,捏在手里怕跑了,含在嘴里怕化了,百般爱护,若是丧在他手里,岂不是天大的罪过。
凌虚子施展大法,炼出元神。元神如烟如雾,径入陈行道仁川,百汇两大神位道穴。
仁川属神位,受元神统辖,仁川又是最大神位,一神位是一境。仁川神位最大,广阔如乾坤,深沉似大海,修为不足,连神位边界都摸不着,更别说找到道印。
凌虚子循声问迹,追根溯源。深仇大恨正是从仁川深处而来,仁川神位之中散发的道气都是道印走卒。道印暗藏深处,将无边恨意传至心神,引陈行道入魔道。
凌虚子修为高绝,道印纵使沾染巨人护神感念道行,哪里抵挡得住凌虚子一身神通,
“去!去!去!”凌虚子元神形单影只,手持一柄拂尘,游在仁川之内,多有道印走卒来挡凌虚子元神去路。凌虚子拂尘左右拂去,道气分毫不敢近,道:“你们都受那道印蒙蔽,甘作炮灰走卒,还不给我回归正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