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砰!”
童徒子猛地踢开门,拉着叶衍的衣领就往外面拽。凉雪衣还没反应过来,叶衍就已经被拉到门外了。
叶衍不知所措地喊道:“师兄你...你干什么!”
童徒子红着眼睛瞪着叶衍,忍着冲动咬着牙问:“师父下山的时候到底发生了什么?”
叶衍疑惑地问:“师父不是好好的吗?”
昨日他去找师父,明明师父还说自己在练功。
凉雪衣跑出来,拉着童徒子说:“好了好了,有什么事慢慢说,师弟,你先冷静。”
童徒子一向很听凉雪衣的话,可是这时候他忍不了,他朝凉雪衣吼道:“冷静什么冷静,师父差点就死了!”
童徒子说完居然低头低声啜泣起来。
他本来只是和昭婷儿去找师父耍耍嘴皮子,让师父不那么闷。结果一去就看见师父晕倒在桃花树下,那白衣上全是桃花,看上去只是像在小憩。
叶衍反应极快,只是稍微愣了愣,回过神来就立马朝初竹房间奔去。
当他到时,昭婷儿和简辰逸在门外站着。昭婷儿更是哭得梨花带雨,嘴里还在喃喃着:“师父,师父...”简辰逸来回踱着步,时不时往紧闭着的门看。
叶衍清清嗓子,他上前问简辰逸:“师父......怎么样?”他可能没有注意到他的声音在微微颤抖。
简辰逸叹了口气,眉头紧锁地看着紧闭的房门:“掌门,岳峰主还有曲师妹都在里面。”而后又望了望叶衍,“师父她中了摄魂针,这种毒七日后若无解药,七窍流血而死。”
叶衍呆滞在原地。
下山......
中毒......
师父她...
凉雪衣拉着眼眶微红的童徒子走了过来,他们在说什么,叶衍根本没有听进去。他的脑海一片混沌,原来自己真的是个拖油瓶,若不是他,师父现在又怎会躺在里面?
过了半个时辰,曲瑶打开房门,大伙赶紧冲上去,就叶衍站在那里一动不动。
“师妹,师父怎样?”凉雪衣着急地问。
曲瑶关上门,低声说:“岳峰主还未研制出解药,”叶衍蓦地抬起头,“不过现在暂时没有危险。”众人悬起的心终于是落下去了。
昭婷儿擦着眼泪,呜呜咽咽地说:“那...那我们......我们可以...进去...吗...”
曲瑶摸了摸她的头,说:“等一会吧,掌门他们还在里面。”
……
司马俨对岳沉傲说:“这么说,魔族当真已经出来了。”岳沉傲却是摇头,看着初竹道:“不一定,虽然初竹之前对您说是魔族,但是也有可能会是有勾结魔族的。”
司马俨沉思道:“的确,魔族同生术并无记载,那名女子又是如何寻到的?”
岳沉傲叹了口气,缓缓摇头,道:“莲花镇事件怕是蓄谋已久。”
司马俨打开门,道:“一切尚未定论。”
门外的弟子看见掌门,纷纷作礼,除了童徒子一股脑往里面冲。
司马俨看了看叶衍,说:“你们去看看师父吧,别吵着她。”
那些人闻言便一个接着一个轻轻走进去。叶衍自始至终都站在那里,低着头动也没动。
……
后山
司马俨伸手接住一片花瓣,问:“怎么不去看看她?”
叶衍低着头慢慢走着:“我不敢。”
他停顿了会:“我的确是个累赘,如果我没有下山,师父也不会......”
从小到大其实很多人都说他没用,但是他都从未在意。这是他第一次真正像现在这样自责,承认自己没用。
司马俨和叶衍走到芳台亭,司马俨坐下后开口道:“你师父在你这个年纪的时候很爱喝酒,那个时候总是悄悄来找我喝酒,我们便会悄悄地跑到这里来,”司马俨说着说着低声笑了起来,“初竹的师父是我爹,她是我爹捡回来的,我爹每次逮到她喝酒就会说要狠狠责罚她,可是从未真正动过手,只是警告她不可以喝酒。”
叶衍想到,这么说,师父是和掌门一起长大了......
“后来我爹去世了,门派中的长老只因她是女人,所以越发地排挤她,一直到了今天的模样,哪怕我极力维护也无济于事。”司马俨继续说,“从那一年开始,我就从未见过她喝酒了,也渐渐不再与人交谈了。我还能记得,她最喜欢的就是这里桃花酿出的酒了。”
叶衍现在的心情很复杂,他现在只想去陪着师父,他缓缓起身,什么话也没说。
司马俨浅浅笑着:“她能听到。”
叶衍摘下一枝桃花后走了。
司马俨松了一口气,心头想着这次总算是给初竹选了个好徒弟。
……
叶衍来到初竹房间时,童徒子和昭婷儿还在榻边守着。叶衍把桃花放在榻边,笑着对昭婷儿说:“师姐,太晚了你们先回去吧,这里我守着就好。”
昭婷儿红着眼睛点点头,对旁边的童徒子说:“这里有师弟在。”童徒子看得出叶衍很想陪着师父,他虽然有些闷气,但是心里也清楚叶衍并没有什么错。昭婷儿见他没有说话,便自发拉着他回去了。
叶衍不敢坐在榻边,怕打扰师父休息。只好坐下地上,背靠着榻。他这才好好地观察了初竹,脸色依旧很苍白,不过嘴唇稍稍有些红润了。
他想起上次看见过师父左手腕上有一道疤痕,于是他轻轻地拉开一角被子,他看见了那道疤痕,像是被利爪划伤的。他想伸手摸摸,可是又不敢。
师父那个时候很无助吧......
叶衍抱着腿说:“师父,我给你讲讲我的故事好不好?我一出生我娘就死了,还好有一个老婆婆收留了我,那个老婆婆当时应该也被很多人劝阻吧......后来我三岁我爹找到了我,我就住进了一个好大好大的房子,有很多丫鬟每天都围着我转,我以为我的好日子到了。”叶衍低头笑笑,接着说:“可是每天晚上我爹都会打我,有时候打完还会把我关在一个小黑屋里。就这样我活到了七岁,有一天我睡着了,我爹就把我卖到了杂奴房。”
叶衍把头埋在膝盖上,闷闷地说:“那地方简直不是人待的,每天就是给别家洗衣服洗盘子扫地。我都没想到居然能在那里生活五年。后来我认识了一个大姐姐,她也是被卖到杂奴房的,她想尽办法让我逃了出来,自己留在那鬼地方。”叶衍吸吸鼻子,继续说:“然后我没地方可以去,就知道往前走,我就沿路干活,有时候实在找不到活,我就会乞讨。走了很久都没有找到那个地方,然后我就遇到了掌门,遇见了师父。我从小就在心里记着,如果有人对我好,我会拼尽性命保护她。”
所以师父,我会保护你的。
叶衍还是埋着头,闭着眼,在心里默念着。
无数个日夜他都在期待,期待着有人能把他拉进光明。他走过了很多地方,见到了很多人,却还是孤身一人......他的故事说的很简洁,因为他不想让人觉得他很可怜,那样别人就会觉得他没用。
忽然,有一只手覆在了他头上。
叶衍猛地抬起头,转头刚好对上不知何时醒的初竹的目光。
叶衍喃喃道:“师父...”初竹想坐起来,叶衍见状急忙去扶着她。
初竹对他微微一笑,叶衍却忍不住想去抱抱她。
这是师父第一次对他笑。
叶衍心里多年的委屈猛地全部涌上心头,他伸出手环住了初竹,像是生怕伤到她般,连手指都在轻微颤抖。
初竹轻轻推了推他,沙哑着嗓子说:“行了,没大没小。”叶衍松开手忍住哭腔说:“师父,对不起......”
初竹拿起榻边的桃花,轻声道:“你是我徒弟,有什么好道歉的。”
叶衍低头浅笑着。
“师父!呜啊啊啊啊,师父!”初竹听这语气应该是老七不错了。
柳依依白天练剑,傍晚回到房才听大师姐说起师父的事,急忙来看师父,没想到师父刚好醒了,后怕使她忍不住哭了起来。她一进门就往初竹身上扑,叶衍见状赶紧拦住柳依依,说:“柳师姐,师父才刚醒。”
柳依依连忙低下头,擦着眼泪说:“师父对不起......”初竹很想笑,可还是端正了脸色,道:“现在已经是静心的时间了吧,你们还不回去?”
柳依依很想在这里陪着师父,可是却被叶衍推着回去了,叶衍道:“那师父好好休息。”
初竹睡不着,起身点燃了整间屋子的蜡烛,然后她提着灯笼去门前坐下了。
以前她一有心事就坐在这桃花树下,这棵树是师父为她种的,陪着她长大。现在师父不在了,只有这棵树陪着她,她望着它就会想到师父。
突然好想喝酒。
有多久没喝了?
已经记不清了......
夜里起了微风,初竹抱着腿倚在桃花树下。叶衍来的时候初竹正如孩童般玩着手里的桃花。他偷偷地笑了,默默进屋拿了件外衣为初竹披上。
他轻声道:“虽然现在是阳春,但这风挺凉的,师父别着凉了。”
初竹急忙丢下手里的花瓣,坐正了身子问:“你还没回去?”
叶衍坐在初竹旁边,拿来一个食盒。
“这是?”初竹伸手拢拢外衣。
叶衍打开后里面是一盘点心,“桃花酥,刚做的。”
初竹稍稍有些吃惊,毕竟这么晚了,不用想也知道他是偷溜进膳堂的,也有些莫名的感激吧。
初竹的确有些饿了,从盘子了拿出一个,咬了一口后问:“你呢?”
叶衍支起手肘,扶着下巴看着初竹,笑着答道:“我不饿。”
初竹不喜欢被人盯着看,只好转身背对着叶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