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
“怎么？走不动了？”初竹挑眉看了看远远落在身后的叶衍。
叶衍从小营养便摄取不足，所以身高体力都不及同龄人。他赶忙跑到初竹身后，气喘吁吁地说：“没有...我只是...只是有点...累...”
初竹望着前方不远处的瀑布，对他说道：“我们到了。”叶衍没见过瀑布，这瀑布从崖壁上垂直落下，汇聚成河，这河四通八达贯通了莲花镇，是莲花镇的标志。
叶衍边走边说：“这瀑布看起来没什么问题啊。”初竹放慢脚步，望着那崖壁，意味深长地说道：“那崖壁下有个山洞。”
待他们走近后，叶衍望见那确实有个山洞，不过入口很小加上被瀑布遮盖住，第一时间的确发现不了。
叶衍感叹道：“师父好眼力！我们要进去吗？可是这个入口......”
“我们回王府吧。”初竹打断了叶衍未说完的话。叶衍有些没反应过来，他们都已经走到这来了，现在却要回去。
“什么......”叶衍望着初竹远去的背影说，“师父！怎么了？”
初竹却只是淡淡回了一句“累了”。
叶衍心里窝着股火没处发泄，敢情师父这是在散步呢？
初竹回去后，立即去找了王老爷。
她来到大厅，看见王老爷正悠闲地喝着茶。
“王老爷。”初竹坐在靠椅上，问道，“请问您这王府还曾发生过何事？”
王老爷喝茶的手停在半空中，深吸一口气，像是视死如归地缓缓开口道：“仙师，我曾有个已过世的夫人，她为我生下一子，名王时松。”初竹望着王老爷一脸痛苦地继续道，“松儿很听话，不过却因为幼时丧母，一直受尽别家小孩的欺负。待我再娶进一位夫人时，松儿就忽然变得喜怒无常，我问他发生了什么，他什么也不回答。我想尽各种法子都没能使他开口，有一天，他房门紧闭，仆人们怎么喊都不应，就只当他又在发脾气。三天后，他们发现松儿已死了。”
王老爷说到这里已经有些哽咽了，初竹隔了很久才开口：“那他生前可与什么人交好？”
王老爷毫不犹豫道：“当然......”
……
初竹见叶衍房间灯火已经熄了，悄悄地出了王府，往瀑布方向走。
白天她之所以临时返回是因为在那周围感受到了浓烈的魔气，是比她之前历练过的更加强烈几倍的魔气。她虽然有信心对付，但是却担心叶衍，实在是不够自信罢了。
她来到瀑布的山洞前，用缘落扩大了洞口，缓缓走了进去。
一进去她便闻见一股腐烂的味道，她突然踩到了一个东西，发出“咔”的一声。初竹看清这东西后，急忙往王府跑。
她怎么才反应过来，
王老爷说的话，
王时松交好之人，
若是早点发现......
初竹一到王府便冲向叶衍房间，人果然已经不在了。“可恶...”初竹暗骂一声。
当务之急是要先找到叶衍。
初竹又四处找到了一个人的房间，猛地推开门。里面那人似乎被吓着了，问：“是谁？”
初竹没说话，也没动，直勾勾地盯着黑夜中的那人。
那人犹豫着问道：“是仙师吗？”
初竹冷冷地问：“叶衍呢？”
初竹在山洞里踩到的东西就是小纤的发簪，以及发簪旁还有一点白色粉末。她在书上见过，魔族迷魂散，白色无味，可以控制中毒之人。至于那腐烂的味道，虽然初竹没进到山洞深处却也明白里面或许是那十几个人的尸体......
那人没说话了。
初竹继续说：“起初我并未怀疑到你，直到王老爷说你是王时松生前的知己，我便有些动摇了。”初竹目视前方，面不改色地说道，“王时松后来的确变得喜怒无常，不过并不是他的原因，而是王夫人。”
黑暗中，小纤的身躯似乎轻轻颤抖了。
“我猜到王夫人至今无一子，若留着王时松以后怕是王老爷的财产连边都挨不着。所以给他下了毒，使他变得暴躁起来。不过王夫人的计划中并未料到，王老爷非但没有抛弃王时松，反而更加照顾王时松。王夫人见不妙，于是便将王时松杀害了。小纤，不，魔族人，我说得对吗？”
小纤点燃了蜡烛，烛光照亮了她清瘦的脸庞以及躺在榻上的叶衍。初竹心下一动，想要过去叶衍旁。
“仙师可别轻举妄动，”小纤拿着把小刀笑道，“他现在只是被我下了迷药晕过去了。”
小纤自嘲道：“这人着实傻，请我附身便是为那王时松报仇，可惜你猜对了一半。白天的的确是小纤，现在是我。”
小纤笑道：“王时松与小纤关系甚好，算是青梅竹马吧，小纤是被王老爷捡回来的，虽然这些年一直是丫鬟不过她却是王时松一生中唯一的朋友。在王时松被下药的时候只能向小纤倾诉，王时松说他并不想这样，他很喜欢那个女人，”初竹想那女人应该是王夫人吧，小纤冷笑道，“那之后小纤一直照顾着他，直到知道他死了，她得知是那女人害死的，她只是个丫鬟，就算说了也不会有人相信。她翻尽古书，找到了魔族的同生术，请我上身报仇雪恨，不过唯一的条件是不能伤害王府的其他人。而我却觉得一杀之太痛快了，我只答应不杀王府人，可是莲花镇还有那么多人呢，于是我就想到迷魂散这个法子，没想到却把夜雪长老给引来了。可是你是怎么知道是我的？”
初竹盯着她，道：“发簪，王时松刚认识小纤时，送了她发簪。小纤一直很珍惜它，又怎会把它落在山洞里。”
初竹召来缘落。
小纤撇撇嘴，继续自顾自地说：“看来是我疏忽了呢，不过你来晚了，现在这个身体已经是我的了。”她突然脸色一变，拉着叶衍冲破屋顶跑了出去。
初竹追着她，用缘落朝她背上甩出一记，虽然小纤躲不过但是她却能在短时间内治愈自己的伤。
小纤站在屋顶上，初竹与她尚只有五步远。
小纤摆了摆手，将叶衍扔给了她，笑道：“我可打不过你。”
突然小纤从衣袖里甩出三根毒针和叶衍一起朝初竹扔去。初竹见状不妙，接住叶衍后将他挡在身后，想用缘落接住那三枚毒针，可是毒针却直接穿过缘落全数刺入初竹左手臂，初竹却并未感觉到随之而来的疼痛。她急忙封住手臂上的穴位，不想毒扩散到全身。
小纤笑吟吟地说：“仙师放心，这个不疼，不过封住穴位没用的。七日后您若无解药可是会七窍流血而死的。”
初竹问：“迷魂散解药呢？”
小纤见她还不放弃，算是回答她临死前的疑问吧，摆摆手道：“那女人是没救了，我走了那些人七天后便会恢复正常。”
小纤临走时还补充一句“那毒拖得越久越严重”。
初竹这时明白，魔族又是按捺不住了。
……
翌日
初竹与王老爷说明了昨晚的事，除了自己受伤的事情。叶衍在一旁听得不是滋味，明明他和师父一起下山却什么力都没出，居然还被人挟持了。
王老爷痛心地捶着腿哭哀，嘴里还低喃着：“害了儿子还害了个好姑娘。”
巴不得他去死了才好。
王老爷最后派人送了很多糕点丝绸给他们作为谢礼。初竹本想拒收，可是叶衍抢先一步拿下那些礼品，笑嘻嘻地道谢。
一路上叶衍一句话也没说，初竹意识到他是为何如此郁闷，问：“你怎么了？”
叶衍只是抱着那些东西，低声说：“感觉自己很没用...”
初竹低头轻轻一笑，不过叶衍并没有看见。
“一个月后，掌门会为你配剑的。”
叶衍抬起头，眼睛一亮，酒窝挂在嘴角旁，笑道：“我要师父陪我去。”
他现在只想变强，保护自己身边的人。
初竹听后有些心酸，低头抿着唇。
那毒听起来不假，只是可怜她的徒弟们了。
“好，师父陪你。”
凌雪峰
“师父回来了！”童徒子激动地喊着，跑去山门迎接他们。
叶衍见童徒子跑了过来，生怕他又像上次一样，所以连忙跑到初竹前方。在童徒子跑来的时候，把手里的一堆东西塞到童徒子手中。
“师...”他本想叫师父的，可是话到嘴边拐了个弯，不满地说道，“师弟，这什么意思啊？”
“师父觉得师兄你应该好好练臂力。”叶衍转头看向初竹，忍着笑眨眨眼。
初竹根本没理他俩，径直走向华璧殿前去交差。童徒子抱着一堆东西不知该怎么办，又不知该不该走，无助地喊着：“师父...”
昭婷儿见过初竹后，就看见远远还在抱着东西爬阶梯的童徒子，以及旁边悠闲的叶衍。
昭婷儿下意识帮他拿了些东西，问：“怎么回事？”叶衍抢答：“师父让他锻炼锻炼，师姐就别管了。”
“是吗？”
昭婷儿半信半疑地又把手里的东西放回去。
童徒子欲哭无泪，只好默默地一步一步走。
下次不跑这么快了。
初竹去过华璧殿后，前往了南央峰找岳沉傲。
“这毒......”岳沉傲把着初竹的脉，眉头紧锁道，“你怎么中的毒，这毒没见过。”
初竹回答道：“大意了。”她咳嗽了几声，紧接着略显不安地问，“能调出解药吗？”
岳沉傲双手叉腰，看着初竹说：“这毒不简单，解药恐怕得要一两个月。”
初竹手指蜷缩了几分。
一两个月......
她等不了那么久。
初竹低垂着眼帘，淡淡道：“多谢。”
岳沉傲叹气，说：“要是有什么事别憋着。”
……
三天后
初竹猛地睁开眼在房间里猛咳几声后，捂着胸口吐出一口瘀血。
她一直尝试着用体内灵气把毒逼出去，可是非但无用，反而愈加严重，有好几次都差点昏厥过去。
那毒属实厉害，在身体里不断在扩散，而且还把身体里的部分灵力吞噬了。
时间到了，不得不走。
这是她师父说的，听天由命。
她大喘着气站起身来，眼前出现短暂的星星点点，好一会儿才能缓过来。她的脸色一天比一天更加苍白，昨日叶衍来让她教他识字，她没有办法只好说自己在练功让叶衍去找凉雪衣。
其实，桃花酥，她挺喜欢的。
初竹走到叶衍房前，听着里面的动静。
“不是的，这个字不是这样写，是这样的。”凉雪衣的声音从里面传出来，还带着点笑意。
“这样吗？”初竹透过门缝望见叶衍在纸上小心地写着，生怕出错的样子看起来还有点好笑。
初竹勾起嘴角微微笑了，她的笑完全是挤出来的，在苍白的脸上看着倒显凄惨。
临死前还害了叶衍，拜了个招人嫌的师父。掌门会把叶衍安排给其他长老吧，那样也好。
她轻轻抿着嘴走到房前那棵桃树下，挨着树坐了下来，将全身的重量靠在树上。
小纤说得果然没错，越来越严重，加上她一直以灵气对抗，结果适得其反，可能连最后四天的时间都会缩短。
最后她甚至睁不开眼睛了，气若游丝。
初竹闭上眼，感受花瓣在脸上飘过，在手上停留的感觉。
就像是小时候，她的师父带着她和司马俨一起练剑，感受花瓣在脚边飞舞，在剑上跳跃......
活了二十年，受尽非议，最后这样死去倒也不是坏事，只可惜对不起那些徒弟，小小年纪便要与她这个无用的师父一起受委屈。
她的意识逐渐模糊了，所有弟子的声音在脑海里不断喊着，
“师父”
对不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