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竹心口的绞痛消失了,手里的灵力便可以使用自如了。而周围的士兵也越来越多,不停地包围在他们身旁。
初竹一袭白衣竟被溅上了乌黑的血,她下意识离那些士兵更远了,露出不悦的神情,道:“不是活人。”
“杀不完。”叶衍再次扫开了一片乌黑,那些尸体都化为灰烬了,然而迎来的却是更多的士兵。
缘落将大部分士兵逼至往后退,初竹不急不慢道:“明显是想要拖住我们。”
等到他们再次清除一批士兵后,一批又一批的人接踵而至,让他们喘口气的机会都没有。
初竹使用灵力略显急促了,眼里也不是一片清明,而是一片浑浊。叶衍也看出了初竹此时的状况,他又想起素羽说过的走火入魔,心里惴惴不安。
他扫除周围一片障碍之后跑到初竹身边,趁着一批士兵还没过来,他道:“你先走。”
初竹晃晃脑袋,似乎有什么东西在侵蚀她的大脑,一点一点占领全部,她看着叶衍挡在身前的身影道:“不必。”
“这鬼东西杀不完,我们不能浪费时间,”叶衍握住初竹略微冰凉的手,“你先去,我随后便到。”
初竹还想要开口拒绝,叶衍打断她道:“听我的。”周围景色再次变得暗沉,灰蒙蒙的天满溢着杀气,初竹看着不断靠近的乌黑,心里万分犹豫。
“我不能......”
“抱歉,我逾矩了。”
待初竹还没反应过来之时,叶衍闭上眼将嘴唇贴到初竹额上,初竹顿时就愣住了,额上传来的温热如梦一般让她说不出任何话。
就连叶衍何时分开的她也不知道,脑中只是嗡嗡作响,叶衍看着她认真道:“等会我杀出一条路,你趁机走。”
初竹凭着仅存的理智轻轻摇头,叶衍更加握紧她的手,另一只手揽过她的肩膀,往皇城那方走去。
他二人丝毫没有顾忌周围正在靠近的士兵,叶衍的声音在初竹耳边响起:“只有你安全了,我才能无后顾之忧,相信我,我会来找你的。”
初竹心里知道,叶衍相信她,那她为何就不能试着相信他呢。
“好。”
初竹微微一抬头,好像看见叶衍嘴角带笑,酒窝格外晃眼。
果然他还是不能装作漠不关心的样子。
叶衍牵着她继续走,他身上散发了魔气,惹得周围的士兵不敢上前,但他牵着初竹,揽住她肩的双手却格外轻柔。
“等等,”初竹停下脚步,手指上再次出现了那闪着微弱光的白线,在黑压压的天地之间竟有几分光亮,“你要是不来,我就循着它找到你,然后打得你找不着北。”
叶衍看着二人握紧的手上都出现的白线,轻轻摩挲着那虚幻的白线,又像是被初竹说的感到好笑,嘴角泛着笑意道:“要是我真不来找你,那时任你处置。”
初竹的笑还没露出来,就被叶衍一把推到了一条道上,那里的士兵早就被叶衍的魔气逼走了。
初竹还没缓过来,但那股力逼着她跑,也同样让她不能回头。
叶衍就在她身后,而她也同样在叶衍身后。
脸上一片冰冷。
可是为什么,她会如此难过......
叶衍看着初竹远去的背影,身上的魔气愈发微弱了。他心里还挺庆幸自己穿着玄衣袍,所以初竹也不会看到他胸口渗出的血。
还魂阵的反噬果然很强,这么多天了,他还是不能完全使出自己的魔气,但至少能拖一个半时辰。
只是可能到时候初竹真的可能要打他了......
有部分士兵甚至还追向了初竹,叶衍眼里闪过一丝杀气,魔气从体内爆发到四周,令他们动弹不得。
“师父,对不起...”
叶衍转过身,面对着再次靠近的危险。
初竹跑到皇宫内的一个偏殿,她停下来背靠着墙大喘着气,往后看也只能看见自己跑过的路。
她恍惚间听到有脚步声靠近,初竹一歪头躲过了穿墙而来的一击,上方的墙足足被打穿了一个大洞。
初竹不急不慢地走到外面,便看见了一身红衣的凉雪衣,与她文静的外貌格格不入。
“我今日便要取你性命。”凉雪衣现在脑海中只有杀了初竹这个念头,其它便再也没什么了。
初竹看着凉雪衣红如枫的衣裳,神情有些动容,她的徒弟怎会变得如今这般模样。
那个永远照顾着师弟师妹的师姐凉雪衣,那个总能让她放心的大弟子凉雪衣,那个穿着素雅的富商之女凉雪衣,如今却口口声声地喊着要杀了她。
初竹低着头,冷冷道:“你如今怎会这般模样?”
凉雪衣冷笑一声,从她身体里跑出一个黑影子,同样在看着初竹。
“看见了吗?”凉雪衣看着旁边的黑影子道,眼神竟有几分怨恨,“我的心魔。”
初竹诧异地看着她。
修真界的任何人都有心魔,可心魔却只是自身的另一面,按道理来说,心魔只是虚幻的。
凉雪衣笑道:“我的心魔实体化了,这对我来说可是奇耻大辱。”
初竹明白,心魔一旦实体化,便会给自身带来巨大的影响。心魔本就是人心里阴暗,不想触碰的部分,实体化后便会在旁边左右,扰乱思想,一步一步离经叛道。
初竹道:“何时之事?”
“就在入凌雪峰的第二年,我的心魔出现了,”凉雪衣看着初竹略微有些波动的眼神,笑得愈发狂妄,甚至眼角有泪光闪过,“起初我还可以坚持自己的理智,可后来我发现,它居然慢慢地逃出我的梦,真正地来到了我的身边。”
“可是真正让我崩溃的人,”凉雪衣眼神变得犀利,她赤红着眼狠狠地盯着初竹,颤抖着手指着她吼道,“是你!”
初竹愣愣地听着凉雪衣指责她。
“明明...明明是我先遇到叶衍的,为什么...为什么!”凉雪衣眼里流出两行清泪,她只是失控了一时,而后她脑中再次闪过杀了初竹的念头。
“我杀了你!”凉雪衣怒吼着朝初竹奔去。
初竹立即用手挡住凉雪衣的魔气,初竹自是不想伤了她,可她发现事情并没有那么简单。
她一步一步后退,凉雪衣便一步一步逼近。直到初竹手完全挡不住凉雪衣的攻击,迫不得已她再一次召出了魂灵,只是她担心的便是不能自由控制这魂灵。
凉雪衣也拿出了星月,一剑朝她劈去,空中闪过一道紫色的光。初竹主要的还是防守为主,但凉雪衣的每一次攻击都是朝她的要害部位,稍不注意便有可能命丧于剑下。
“难道你一直都这么恨我?”初竹挡开了刺向她胸口的一剑。
凉雪衣继续着密密匝匝的攻击,还不忘回答初竹:“便是从叶衍初次来到凌雪峰那时,我便每一日都想要杀了你。”
凉雪衣突然收了剑,道:“若我我没记错,上次在树林里你对我用的那招损了你几乎全部灵力吧,你这样当心走火入魔了。今日,你必定不是我的对手。”
“可就是今日,你定不能杀我”初竹脸上浮现出显而易见的温柔,但看向凉雪衣时又变得冷冰冰的。
“我就是恨你这种冷漠,自诩清高之人,我今日就算拼了性命也要与你同归于尽!”凉雪衣握紧了剑,神情近似崩溃。她知道初竹在说什么,她朝天大笑后拭去眼角的泪,再一次向初竹举起了剑。
初竹霎时间感觉到了凉雪衣的变化,身轻如燕,剑法变得迅捷。初竹抓住凉雪衣空闲的刹那腾空跃起,往她后背上踢去,没想到凉雪衣将星月往后一横扫,初竹刚好踢到了星月的剑身。
初竹在空中翻了一圈后稳稳站到地上,凉雪衣如一阵风般待她刚落地便擒着剑冲过来,确实让初竹有些措不及防了。
初竹闪身一躲让凉雪衣扑空,再一掌拍向她,没想到却有魔气出现,将她的手推了出去。
初竹看着自己略微红的手有些愣住了,就像是烫伤了般红,却不疼。凉雪衣的魔气竟能够让她扎扎实实的一掌完全化解,并且还毫发无损。
若是这时叶衍在,怕是很容易便胜了吧。
可是她也不能就做那轻薄的蝉翼吧。
“以我魂,济苍生......”初竹嘴里念着法诀,手指在剑上轻轻一划便渗出了血,她边说着边将血画在了剑柄的龙上。那龙的眼上闪着红光,从剑上散发的灵力竟不是淡蓝色,而是嗜血的红。
凉雪衣被逼得直往后退,她用手臂遮住双眼,以防被那光伤到眼了。
“为了他,你竟然会......”凉雪衣脑中的理智愈发微弱,她握着剑就朝正在念法诀的初竹去,一剑刺在了那红色的结界上。
初竹一睁眼,眼里没有黑白眼珠,有的只有赤红色的双瞳。而凉雪衣也大吼着输出魔气,她一脸痛苦地看着初竹,像要把她活剥了。
其实初竹也并不想使出这招,但是拖的时间越久,对叶衍也就越不利。
所以,此番也是孤注一掷。
初竹拿起剑柄已是赤红色的魂灵,站在原地朝凉雪衣劈去一剑。周围的空气都霎时化为飓风,同那道剑锋而去,凉雪衣正面被打,活活地在空中翻了好几圈方才落到地上。
凉雪衣捂着胸口吐出一口血,而初竹同样也好不到哪里去,她也紧捂着胸口。
初竹眼睛已经变回原样了,她看着已经昏迷的凉雪衣缓缓道:“你的功夫是我教的。”她脑海里闪现出一个小女孩在她身后一招一式地跟着她练剑。
她为了不让凉雪衣再捣乱,用了小半灵力在她周围立了结界,这样不仅她出不来,也别想有人伤害她。
初竹拖着乏力的身体逐步走向了皇宫大殿,初竹看着“金龙殿”三个大字不免嘴角上扬,带着嘲讽的意味。
初竹一进去,便看见了金碧辉煌的大殿内部以及......坐在龙椅上晃荡着腿的皇上。
皇上一看见她,嘴角立即噙着笑,惊喜道:“长老竟然过来了。”皇上看着她一脸疲惫,衣衫脏乱的模样更加欣喜。可谓他在凉雪衣身上下了大功夫,竟然也没拖住初竹。
“夏侯掌门,初次见面。”初竹拿着魂灵,指向高高在上的他。
皇上歪着头瞧她,双眼里满是戏谑:“你怎么就确定我是他?”
初竹已经懒得向面前这个装傻的人多说了,她淡淡道:“别装了,赶紧出招。”
“别逞强了,我若是动一动手指,你怕是连站起来都不行。”
皇上说得对,她现在只是在靠灵力支撑,可如今那灵力已经在体内紊乱了,她怕是连一招都着不住。
“多说无益。”初竹冒着走火入魔的风险奋力跃起,用尽全身最后一丝气力向他刺去一剑。
皇上站起身来伸了个懒腰,顺带一掌拍向她。初竹的肩膀被魔气狠狠击中,手掌还没碰到他便被一掌拍飞到了墙上。
魂灵化为一缕灵力进入了初竹手掌里。
初竹肩膀的血正顺着流到了手掌,在手心里积成了一个小血滩。她迷糊地睁开眼,看着散落的墙灰以及修葺的小金块,她想要站起身可全身早已无力了。
她也没有办法去找叶衍了。
“对不起......”
皇上一拍手,恍然大悟道:“长老好像还有个徒弟在我这,长老可想见到他?”
“叶...衍......”皇上似乎唤醒了初竹一点意识,他笑着伸手朝向外面,一握紧便有个人飞进来,刚好撞在了一根金柱上,竟撞得那金柱摇摇欲坠。
初竹见那昏迷着的人同样衣衫脏乱,脸上尽是鲜血,着黑衣。可皇上说的话让她霎时崩溃。
“长老不来看看您的爱徒?”
初竹忽然睁开双眼,眼泪夺眶而出,恍惚之间伸出手,想要去触碰那个躺在远处的人。
“不要啊......”初竹挣扎着想要起身,可依旧还是做无用功。她一抬起手,那手心里的血便滴到了地上,初竹一直盯着那人,连自己爬过了血脏了衣衫都不在意。
初竹顾不得肩膀上撕裂的疼痛,她只能爬过去,双膝在地手掌着地,一步一步,爬着过去。她可是苍穹派的长老,如今却在这大殿里如此有失身份。
在这段路中,她的眼神一直停留在叶衍身上,爬过的地方留下了血迹。
这段距离不短不长,初竹却恨自己没用,不能飞奔过去。这一路走来都是叶衍挡在她前面,可她呢......
初竹爬到他身边,看着叶衍满是血的脸,那士兵的血是黑色的,那这红血也就只能是叶衍的了。初竹伸手和着眼泪紧紧捂住他身上不大不小的遍地伤口,体内却一丝灵力都没有了。
“你醒醒好不好......”初竹无力地看着他苍白的脸,她跪坐在地上一下一下把叶衍脸上的血擦干净,又费力地去握住他的手。
初竹此时就像个路边的乞丐,甚至可以说比乞丐还惨,泪流满面,都到了叶衍的手上。
“我不打你,你醒来啊......”
初竹将头埋下,泪水都在地上成了一汪水潭。
皇上却在龙椅上津津有味地看着这师徒二人的生死别离,时不时还笑出了声。
他笑道:“初竹啊初竹,师徒相见是不是还要感谢我搭桥啊?早知如此,你们该别来那霜月山,也同样别来这皇宫。”
“你徒弟死了可是他自找的,我本无意想要伤他。”
初竹此时听不见那上方的声音,以及那幸灾乐祸的笑声。她眼神呆滞地看向叶衍,手还紧握着,一阵阵眩晕从脑里传来。
“来人,把他们分别带下去。”
进来四个士兵,朝着他们这边走来。
初竹忽然感觉叶衍的手指动了,她惊慌地看向自己握着的手,轻声道:“叶衍......”
还活着......
可那四个士兵,分别抓着他二人的手臂想要将他们分开。
“放开我!”初竹看着她和叶衍紧握住的手被分开,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猛地挣脱开束缚,奔向叶衍。
身后的两个士兵冲上来一脚踢向她的膝盖处,她猛地朝前扑去,脸又狠狠地在地上挫到泛着血。
“你们给我滚!不许碰他!”
初竹被钳住手跪在地上,眼里布满细细的红血丝,眼睁睁看着叶衍被粗暴地拖走,而她却是在无力挣扎中被关到了一座偏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