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白成灰要摔倒,江年快步上前,一把抱住了他。这时,从江年身后缓缓走出一位白衣老者,蓄长须,国字脸,眉眼慈祥。他双手负在身后,抬眼看了看昏去的白成灰,面露赞许道:“还以为林淼会出个难题给我,没想到竟是个可造之才,如此毅力,不错不错。”
江年扶住白成灰,向老者微微屈膝道:“师父,他刚走完通天径,花了一个时辰,算是合格了吧。”
老者点点头道:“他是你淼师叔的人,本不必受如此苦头。但少年若不经磨练,难成大器。我既收徒,当以成人为先,学艺为后。”
江年道:“师父高见,弟子铭记。”
老者从怀里摸出一个玉瓶,往手心倒了倒,从瓶中骨碌滚出一粒白丸。他用左手两指夹住白丸,放到白成灰嘴中,小指在白成灰喉处一弹,接着右手从白成灰心口一直划到腹部,运气轻轻一按,对江年道:“就把他安置在西廊,住在雪吟边上那间好了,你来去也辛苦了,安置好他便去休息吧。”
江年点头,正欲带白成灰离开,听到老者又在背后道:“你淼师叔之事,无须和多他说,要让他明白,在这里唯一的依靠只有他自己。”江年表示明白后,脚下生风,将白成灰安置在西廊的第五间木屋,轻轻把他放在床上后,便自个回房,休息去了。
待白成灰自己转醒,已经是第二天的早上了。他从木床上坐起,揉揉眼睛,见到透进室内的阳光,才明白自己已睡了一天一夜。不过说也奇怪,躺了这么久,没觉着饿反而觉得整个人神清气爽。其实,那便是他昏过去后,老者给他喂下的白丸起的功效。这白丸由天虞山周遭的冰山雪水为主料,伴以雪莲,枸杞,早参等七八种药材磨粉作辅,将其混合后炼制,再冷凝为丸。这白丸养气提神,活筋促血,称之曰雪露丸,一般走完通天径完成试炼的拜山弟子初次都会得赏一颗,让他们休息时服下,只不过白成灰是享受了次特殊待遇,被打昏后被动服下。
白成灰走下床,看了看自己住下的小屋。屋子不大,唯有一床,一桌,一椅,一窗,一门和一烛灯,相当朴素。这是天虞山取自大道至简,一生万物之意。白成灰的行李就摆放在桌上,除了床上的竹席竹枕,以及一床棉被褥外,屋子里所有摆设几乎都是木制。不过好在白成灰以前过的也不是什么大富大贵的日子,像这样一人一间小屋子,对他来说,还是比较惬意的。
推门出屋,长廊所处的屋子样式都是一致,只有室内摆设的位置因人而异。此时正值清风崖弟子修习功课的时候,因此白成灰见他周边的房间,都是门窗紧闭,无人在内。白成灰沿着长廊向外走去,虽说是弟子的居住之所,廊内紧贴屋子,廊外却十分空旷,中庭杂树,落英散地,期间还筑有石亭,棋桌,称得上是错落有致。
离了长廊,便是条石子路,由鹅卵石铺成,至前方分为三岔。白成灰先依左右方向走了一通,偏左道是茅房,偏右道则条清溪,也许是众弟子和厨房打水的地方。至于中间那道,远远看是片竹林,风吹竹叶,沙沙作响,看样子是走往后山的路。白成灰心想,这里人生地不熟的,还是不要乱闯为好,便依着原路返回,谁料一路顾景观色,不注意之下竟越过西廊,一直走到了东廊。
其实也难怪,天虞山清风崖的大道长廊,虽分东西两廊,其实是相通的,在地势上一伸一收,一环一抱,犹如太极抱阳守阴,再加上两廊都是弟子居住,无论是空间分布还是物品摆设都相类似,初来之人大都会一时大意而认错位置。
白成灰还欲往前走,肩头忽然被人一拍,原来是江年。御剑一来一回赶了两趟,江年也很是疲劳了,得到师父老人家的首肯后,他和白成灰一样,也舒舒服服的睡到第二天早上,中间还好好吃了一顿。此刻他正靠窗坐着,见白成灰从他房间走过,便出来搭他一下。
江年对白成灰道:“昨天休息的还好吧?感觉这里怎么样?”
白成灰眼睛转了转,打量了下四周,才发现原来这里已不是他住下的西廊了,而是到了东面。他对江年道:“我睡了好久,路都记不清了,一下子走到你这儿了。”
江年听了哈哈大笑,对白成灰道:“不打紧,我第一次来也迷路呢。”接着就把整个天虞山清风崖的区域分布简单的和白成灰说了一说。大道长廊贯穿东西,连接南堂和北院。而初到弟子一般住在西廊,资历稍老的弟子住在东廊。北院的前院由师尊和各长老居住,后院则空着,用来安排外来之客的住宿。南殿又称善渊殿,自上而下有三重天,分为日月星三层,听讲修习道术法门在星;一些武籍书册放在月,不过这对弟子不开放,没有师尊的同意一般不得入内;而日层则是本派有重大事件需要商议,或是师尊长老要事吩咐时集中的地方。西廊的尽头是后山,东廊的尽头是,就是风海崖了,上接雪峰,下临苦海,自然之气最为旺盛,弟子们大都就在那里修炼了。江年顿了顿道:“我想这个时候师父就在那指导他们吧。”
白成灰听说师父在指导弟子道术,心里立刻有了跃跃欲试的感觉,迫不及待地想去见见他以后的师父,并求他传授自己一套厉害的法术,便对江年道:“走,我们这就去找师父,我到现在还没见过他老人家呢!”
白成灰与江年一道赶往风海崖,果然此时有一群人正聚在崖上练功。白成灰走近他们,仔细瞧了瞧,只见众年轻弟子们人人手握一块青石,双眼微闭,像是在闭目养神,对白成灰江年两人的突然而至不闻不问。白成灰见状有些奇怪,小声问江年道:“这些弟子人人在手心放了块石头,不知是在干嘛?”
江年轻声说道:“这是在修习翻掌移石的功夫,初到的弟子都要先练会这功夫才能接触更高深的武学。”
“翻掌移石?这有啥用,直接扔出去不就得了?哪有这么麻烦!”白成灰疑惑道。
江年点了点身边的几个年轻弟子,对白成灰道:“你看,若是照你这么说他们应该翻掌把石头扔出去,为什么单单放在手心不动?其实这翻掌移石,练的不是投石,而是运气。”
“运气?”
“对,就是控气御物,这是所有仙修的根本。”江年见白成灰似懂非懂,接着道:“像你说的这样把石块从手心翻推出去,这石块就是斜向下飞的,但是翻掌移石要让你用掌中气流稳住石块,让它在翻掌的瞬间悬在空中,再击打气流让石块水平飞出去,这难度可不是多了一点半点。”
白成灰点点头,但心里仍对这翻掌移石不以为意,认为这不是什么厉害的仙修道术。江年把白成灰不在意的表情看在眼里,作为过来人,他深知练气对一个修真之人的重要性,正还欲再讲,忽觉背后一阵掌风吹拂,白成灰只觉身子一轻,整个人如被倒挂,身后传来一股巨大吸力,噌的一声他便被人抓住了后衣领,吓的他直冒冷汗。只听身后人道:“以气移石,来去自如,石为石,物为石,人为石,万物皆可为石,移山倒海未尝不可!”说罢将白成灰放了下来。
江年回头,见是师父,便上前拉着白成灰一齐拜下道:“师尊,弟子正带白师弟前来找您。”
白成灰被这老者一招手制住,心中还惊恐未定,和江年一同拜下时,想着自己之前的话是否有所冒犯,竟一时没回过神来。好在老者并未注意,只是微微颔首道:“你们两个先在这里,其他众弟子,前往善渊殿等候商议要事。”
待众弟子走后,老者朝白成灰微微一笑道:“”其实昨天咱们就见过了,但今天算是正式见面,怎么样,这个见面礼还可以吧!”
白成灰听了默然无语,心里想:“这个怪老头,看上去颇有气范,没想到心眼这么小,听不得别人说他门下的道术。”只是嘴上道:“小子不知道术高深,还望海涵!”
老者听了哈哈一笑,却又摆起脸严肃道:“我只道你是来拜师学艺,却现在连句师父也不喊,这样便想让我教你么!”
白成灰憋红脸,刚想回嘴,但想想三年来水叔不断叮咛自己要忍耐,冷静,而自己也为了拜师这件事吃了好些苦头,便忍住气,低下头来,跪着向老者“砰砰砰”磕了三个响头,道:“弟子白成灰,恳请师父收我为徒,传我道法!”
老者抚抚长须,轻咳一声,道:“既然这样,我便收你入门,从今天起,你就是天虞山清风崖的一名弟子,敬师长,守门规,勤习武,成人成道,以应天恩。”
白成灰起身道:“是,师父!”老者不再看他,转身对江年道:“将本门门规详细说与他听听,再带他熟悉熟悉山上的各个位置,今天就这样吧。”
见江年点头后,老者挥舞长袖,竟凌空飞去,转眼已不见踪影,只剩下白成灰江年两人独自站在风海崖上。两人既已见师父,便悠悠往回走去,一路上,江年先和白成灰说了师父的名字名号,又细细地和白成灰说说门规的事,两人有说有笑,白成灰之前心里的阴影也一扫而空。
水心村。
在白成灰离开第二天,村里依旧是原来的样子:宁静,和谐。只是这个时候,桥外林里,那个曾经热闹的小屋子,只剩一扇虚掩着的柴门,和一些不动的摆设家具,水叔水婶,竟都已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