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这?”
白成灰瞪大眼睛,瞳孔中满是失望,先前的一切幻想,都被眼前这一物镇在了原地。
三尺长,木质,钝的,柄端潮湿,还被虫子咬了一个破口。
一柄桃木剑?还是陈旧老掉牙的那种?
他拎起那木剑,屁轻。往自己手心里敲打了两下,,这剑头还卡了根木刺。看着手心里的一点血丝,白成灰怔住了。
“说好的削铁如泥,说好的神兵利器呢?就这破玩意,伤敌先伤己,能被称作名剑?”
“哎,你世俗之见了吧。”
易冷秋小心的从白成灰手里接过木剑,抖抖剑上的木屑,道:“只注重外表,非仙修之士所为。这把剑历史悠久,乃当年李祖师初入天虞,在清风崖习剑时的佩剑,名人所用之剑,岂配不上名剑二字?”
白成灰一脸黑线,心里暗道:“就是清风崖穷呗,整把破剑糊弄我,还拿出三代祖师的名头来,这老头,好不知羞耻!”
只是他心里这么想,却碍于祖师爷的面子,只得道:“李祖师通天修为,我是佩服的紧,他昔日的佩剑,我也很是珍重,只是实在想不通,这一把木剑,如何能够施展咱们的御剑神通?”
易冷秋闻言却是摇头,指着木剑对白成灰道:“一把木剑,难道还不够吗?万物有灵,便是这柄木剑也是如此。虽然相比其他的些剑系,它是简陋了些,但是所谓大道至简,你若将它掌握,这天下的剑不都任由你掌控了吗,凭你希微境的修为,只要肯下苦功夫,用它御剑是没有问题的。”
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要是推辞,就是自己想偷懒不肯花功夫了。白成灰心里无奈,却也只好上前一步,从易冷秋手里重新接过木剑,道:“明白了,现在还请师父教我御剑吧。”
易冷秋抚须,微笑着点点头,“不错,孺子可教,你果然是这把剑的有缘人。”
白成灰…………
只恨自己年纪太小,不然非得跟这老头吹胡子瞪眼不可。
接下来的日子,白成灰怕是一辈子都难以忘记。易冷秋带他到天虞山底的海岸,传授了他御剑的法门后,就让他在靠近海面的上空试着御剑飞行。一天中,白成灰起码要在天上摔下几十次,偶尔能把持住飞一小会,但一不小心又会栽到海里去。湿咸的海水倒灌进他的嘴里,令他作呕,几乎要把胃都给吐出来,身上血痕遍布,又浸泡在海水中,痛的入了骨。白成灰一度神志不清,但最终还是得咬着牙爬回岸上,再练,再练……
不过好在,万事开头难,经历了将近十天地狱般的折磨,白成灰身上遍体鳞伤,但依凭着木剑,他还能摇摇晃晃飞上一段,不落下来,虽然看上去有些滑稽,但比起前几日,算是有大进步了。
易冷秋见白成灰御剑术施展的愈加娴熟,心里也是欢喜,只是面上不表露,更加严格的指导。这日,易冷秋便喊白成灰往善渊殿商议下山要事。
从前去善渊殿,要沿着西廊,穿过风海崖,少说也得花上小半个时辰。不过今日,白成灰御剑而去,细风掠过,只听呼呼吹了几阵,一会功夫便到了殿前。
白成灰将木剑装在剑匣(不想让人看见自己的武器,专门找人借的)中,负在身后。他扫了眼善渊殿,冷冷清清,想来各弟子这个时间是在风海崖修炼。来到第二层,白成灰故意朝那虚掩着的木门后瞧了一眼,果然,龙长老此时正舒服的躺在他那张专属的太师椅上。白成灰向他打了个招呼,就径直向日殿去了。
入殿。
此时易冷秋坐在中间,而他左边,则是一位女子,也许是驻颜有术吧,虽然那女子年纪也有些大了,但给人的感觉依旧正直风华。右边的,则是个老头,个头稍矮些,满头银丝,此时老人正别过头去,看不到他的样子,而他边上,则站着一个青衣弟子。
辰昊!
白成灰目光一颤,瞳孔微缩,但随即深吸了口气,便向殿中走去。
“你来了。”听到脚步声,女子微笑着看向白成灰道,声音满是柔和。
易冷秋向白成灰点点头,给他介绍道:“这位便是听竹瑄掌门,云姝道人;另一位是偏潮阁的掌门,也是我的师叔,洪山真人。”
“见过二位掌门。”白成灰向两位依次拱手拜过。
洪山转过头来,出乎白成灰意料,这位来自偏潮阁的掌门,并没有像他想的那样凶神恶煞,自视清高,这是一个看上去很是慈祥的老人,很老很老,像是看淡了尘世,什么事在他眼里都起不了波澜。
老人干涩的双眼里闪过道光,看着白成灰道,“果然英雄出少年,咳咳,后继有人,不错。”
“英雄出少年?”白成灰真没想到这位洪山真人对自己竟会有如此评价。
老人又指了指边上的青衣弟子道,“这是昊儿,你们还没见过吧,在你之前,他本也要受那龙行碑传承的。昊儿,去见见你的同门,你们过几天就一起下山了。”
辰昊闻言,默默的也走到殿中。看了眼白成灰,道:“辰昊。”
“白成灰。”
辰昊负手而立,两道浓眉在额心相连,双目炯炯,只是站着,就无形有一分天人合一的威势;白成灰虽也是站着,但在这分天人合一的威势下,明显有些不适,压抑异常,将修为强提到希微境,方才好转,脸色却白上了一分。两人并排站着,修为高低立分。
白成灰想到刚才老人的夸赞,不觉有些心虚。
“这是天人合一?”易冷秋和云姝道人震惊道。
洪山面有骄傲之色,看着辰昊,微笑道:“只是一分天人合一的势,是我传给昊儿李祖师当年所配之剑‘海川’后他领悟的,不过我相信凭昊儿的天赋,日后一定能完全达到天人合一的境界。”
“那他背后那把剑是?”
“不错,正是‘海川’,现在已经是昊儿的配剑了,沉寂了千百年,该让它再次名动九州了。”
白成灰听他们讲话,对‘天人合一’充满了好奇,只是一分的领悟,就有如此威势,那千百年前李祖师完全的天人合一境地,会有多恐怖,白成灰难以想象。
只是后来听到李祖师的佩剑‘海川’,白成灰不自觉的挪了挪背上的剑匣,这同样是佩剑,咋差距就这么大呢……
震惊过后,各掌门回到正事上,洪山真人又咳了两下,道:“我天虞如今称为海内第一的修真门派,自当以一表天下率,而如今天下太平百年,其实暗流涌动。然一些修真门派却多有松懈,此次便选两位我天虞杰出弟子,持掌门秘书,前往各派。”说罢分别看了一眼辰昊和白成灰。
洪山真人接着道:“你们都是被龙行碑选中的天作之人,能够担当起师门重任,这次下山历练,也权当是一番考验。时日不待,今年你们二人就领了手书,即日收拾启程下山。”
“是,弟子听命。”辰昊合掌半跪,沉声道。白成灰也跟着他如此。
回去的路上,白成灰心里有些纳闷,说也奇怪,明明是惩罚要戴罪立功,听洪山真人的语气,倒似真的有重大的师门任务交给他们一样,还有,听竹瑄和偏潮阁两处一个月前是狠狠的要处罚他的态度,现在怎么这么好说话了?虽然满心问号,但想到明天即可下山,白成灰还是欣喜万分,诸般疑虑,都抛之脑后了。
这个月来天气多变,时常风风雨雨,今日也不例外。早的时候还是一片晴空,入了夜,这时又下起雨来,淅淅沥沥。雨珠随意的落在房屋上,翻翻滚滚,跳个不停,最后串成条细细的水线,哗的一声,从屋缝中泻下来,打散在地上。
仿佛被这突如其来的落水声惊动,白成灰渐渐转过头来,不再看窗外。本来以为这次回西廊,任雪吟一定会在门口等着他,好久不见,他肯定会说,自己修为如何如何又长进了,说不定还会拉着自己要求比试一番。可是这家伙,竟然跑回家省亲去了。
回家……
他记得江年与他讲过,水叔和水婶走了,从自己记事起,他们就一直呆在水心村,他们两个,可是也回家了呢?
………………
次日早,白成灰收拾好行装,就往风海崖赶去,他到时,辰昊已经在那候着了。从天虞到京都洛阳,就是御剑也是有好些路程,二人不多言语,即刻便相伴御剑而行,到中午还能赶上顿午饭。
海内的修真门派,除了天虞,较为出名的依次是儒府,三清观,逍遥剑,其中儒府自洛阳一路向东,位于极东之地的杻阳山,杻阳山西南又四百五十里,过流黄遗址,赤水河,为长右山,此处是三清观所在。唯独逍遥剑,却是一路向南,临西海之上,位于众南山之首的招摇山。
似是佛道儒分修,海内是儒道两教,海外则是佛门空山寺一门独大,其他各派都已式微,而东海之滨的蓬莱又差不多避世不出。
按照行程,白成灰先与辰昊一路南行,之后他独自前往逍遥剑,而辰昊则继续南行,去海外空山寺,往逍遥剑后白成灰再赶往三清观,辰昊折返回儒府,最后两人会和一道回天虞。
天空中,两道剑光,一前一后而行。
白成灰脚踩木剑,听着身后的破空声,微微有些脸红。当他抽出木剑的那一刻,很明显看到,辰昊神色古怪了一下。和‘海川’相比,这木剑看上去就好像孩童的玩物,白成灰甚至感觉自己脚踩在上面,这木剑随时会在空中断裂,让他栽下去。
有这种心思作祟,御剑时白成灰感到各种不顺畅,摇摇晃晃,还真差点把自己给颠下来。
辰昊心里也是纳闷,本听说这家伙得了龙行碑,起码也是个怪才,结果看他竟掏出把木剑,御剑也学得不咋地,为了加快速度,只好提出让他飞前面,自己留份心,在后面照看。
约莫一个时辰,两人到了洛阳,便打算先找个客栈落脚,休息一阵再往南赶。
辰昊走在前头,看样子,似乎是对这京都相当的熟悉,白成灰心里虽好奇,但也不多嘴,两人说是已经相处了一个时辰,但中间只是说过一两句话,依旧陌生,辰昊那生硬而冷傲的面孔,总是让他欲言又止,最后干脆选择闭嘴。
最后在城西的一隅,找了个没什么人的小客栈,两人点了几份简单菜肴,茶水,坐下。
“你天虞诀修炼到什么境界了?”辰昊突然问道。
“啊?”白成灰没想到辰昊会突然问他这个。
“你不说我也知道。”辰昊慢悠悠的吃了口饭,道:“你刚刚能御剑,是才到希微不久吧,我还想跟你切磋一下,现在看来没必要了。”
想到自己御剑时还要人家帮忙看着,白成灰也不好意思争论了,被轻视就轻视吧,不过他好奇道:“那你现在是什么修为?”
“希微境巅峰,天虞诀第七层。”
“不对啊,按理说修到第七层,不是已经进入涣灵境了吗?”
辰昊闻言突然抬头,眼中迸发出一股狂热,“不一样的,那种修炼突破的希微,只是假希微而已,希微深奥无比,非得有所历练顿悟不可,要不是我将修为压制在希微,此时恐怕离玄通境也不远了。”
“诶,天才的世界咱不懂,还是好好做个普通人吧。”白成灰摇了摇头,叹道。本来还因为和辰昊同在希微境而沾沾自喜,现在心灰意冷,完全没有拿自己和他比较的劲头了。
“有件事我一直不明白。”辰昊顿了顿,直看着白成灰的眼睛道:“往届龙行碑者修为至少在天虞诀第五层,看你现在也才第四层的修为,你是如何做到的。”
白成灰避不了辰昊的目光,却又不想把补天术的事告知,便道:“灵龙都被你打趴下了,那龙行碑可能想找个没你这么叛逆的,我运气好,就被选中了呗。”
辰昊知他心中定然有秘,不愿透露,也不强求,换做他自己,也不会轻易对刚认识的人敞开心扉。只是道:“希望你有一天可以与我一战。”
战,战,战……这家伙是武痴吗,就不能好好吃饭,好好相处……白成灰看着这个青衣少年,满是无语。
辰昊却并不在意他异样的目光,只是摸了摸‘海川’,低声道,“到现在,同辈中,还没有值得我出剑的人呢。”
“哈哈,哈哈哈。”
客栈角落里突然传来一阵怪异的大笑,两人闻声望去,才发现那里居然还坐着一个怪人,看他的样子,倒是像一个人在喝闷酒。
说他怪,是因为这人的穿着,实在难以恭维。衣衫褴褛,粗布帽裹头,乱杂杂的灰发盖住了耳朵,腰间别了一黑一白两块破布帆,手里拎了个酒葫芦,似是江湖术士的打扮,但又不太像。
“你笑什么?”辰昊将海川放下,皱起了眉头。
“我笑你年少无知,还敢口出狂言,不过是一个毛都没长齐的小子而已。”怪人嘲弄道。
辰昊攒了攒拳头,对方话里的挑衅之意,是再明显不过了。
“怎么?气了?事实而已,老实说你真的不怎么样。”怪人又咕嘟吞了口酒,摆弄了下挂胸前的酒葫芦,漫不经心道。
嘭!
白成灰还没反应过来,身边的辰昊已经向那怪人暴射而去,身后掠起狂风,竟是差些将桌上的饭菜打翻。
怪人见辰昊来势汹汹,却依旧不为所动,甚至都没抬眼去看他,只是略微皱了皱眉。
啪!
谁能想到,看似雷霆的一拳,竟被这怪人用一只手抵住了,落石无声,万物止于静。
怪人反手一弹,辰昊顿时闷哼一声,倒退了数步。他抖了抖手,虎口有些发麻,没想到这青衣少年一上来就下狠劲,要不是运用了乾坤转的神通,结果就不是虎口发麻那么简单了。是自己托大了吗?他不以为意。只是,这少年的脾性怎如此偏激,说还让人说不得了。
辰昊阴沉着脸,怒目而视,自修道以来,还从未有人能一掌,就化解自己的蓄势一拳。碰到硬茬子了,不过这更激起了他磅礴的战意,他感到,自己一直冷寂的心,此刻被点燃了!
白成灰见他们一瞬间的交手,心中大骇,辰昊的实力他是见过的,一个月前就能徒手战灵龙。可是眼前这怪人,道行深不可测,即使易冷秋,都比不上这怪人带来的危机感和压迫感。
不能力敌!白成灰喘了口粗气,赶忙拉了拉辰昊的袖子,示意他坐下,不必去招惹那怪人。
可是辰昊如何能听进,他一把甩开白成灰的手,向前一步猛踏,盯着那怪人,一字一顿道:“全力与我一战,否则,不死不休!”
“好个不死不休,我与你无冤无仇,只是说你两句,便要杀我?”怪人眯起眼,看着辰昊。
“别废话,速来一战!”辰昊低吼道。
怪人收起酒葫芦,满脸无奈。不死不休?他可不要。他是来喝酒的,休闲惬意的很,可不想打架。不过这少年激烈狂傲的性子,得治治。
怪人饶有兴趣的看着辰昊,指了指惊慌的客栈老板道,“算是我招惹你了,可是你跟我要在这里打?人家开个客栈做小本生意,一年到头也不容易,若是这里一片狼藉,他生意可怎么做?”
辰昊一愣,随即不耐烦道:“你想怎样?”
怪人摇晃着起身,醉意未消,又咕咚咽了口酒,指着外边道:“去城西的郊外吧,那里没什么人。还有,你最好带上剑,别太扫兴了。”说罢便闪身离去,临走时朝白成灰一指,对店家道:“酒钱他付了。”
辰昊不吭声,拎上海川,便跟随着怪人疾驰而去。
“就这么走了?”
白成灰默然,瞪大了双眼,最后看着店家无辜的笑容,只好默默的掏出钱袋,把两边的账给结了。幸好那怪人只是喝酒,没点什么其他菜肴,不然他得一直风餐露宿了。
白成灰可不想一个人留下,这怪人实在是怪的出奇,万一辰昊有个三长两短,叫他如何回天虞交代。心念所至,他便快步出了店门,朝二人离去的方向追去。
“客官慢走,记得再来啊。”老板在后面喊道。店铺没损失,还如数拿到了银两,简直是世上最令人高兴的事了。
辰昊跟那怪人到了郊外,不多言语,立即一拳朝他面门轰去,怪人侧过头,避过拳锋,左手顺势握指刀状,朝辰昊腰间扣去。
好快!
辰昊来不及抵挡,只得运起天虞诀,道家真气护住全身,同时以攻代守,将雄浑的真气凝于掌心,化拳为掌,朝怪人当头劈去。
噗!
腰腹传来一股剧痛,而他势在必得的一掌,却被怪人用两根手指夹住了,动弹不得。
怪人松开手指,冷冷对辰昊道:“你若是只会些拳脚功夫,也不必再缠着我了,无趣!”
辰昊闷哼一声,手心发疼,向后跌退了几步。这个怪人,几次交锋下来,他心知肚明,自己是无论如何也赢不了的,天差地别!可是要让他辰昊低头认输,或是承认自己不行,却是妄想。
他闭上眼睛,此时天地仿佛就只有他一个人。
天地间,造化渺茫。天与地,广阔浩渺。立于天地间,自然理气不止,不还,不休。
天人合一!
若是不够!
辰昊猛然睁开双眼,那就,自希微,到涣灵!
刹那间,辰昊气势暴涨,一分的天人合一威势,加上涣灵境的强行提升,这就是他不借助海川的最强一面。
“有意思。”怪人眯起眼,并不去打断辰昊的突破,就在一旁静静的看着。
这次辰昊没有立即动手,而是在脚底斜踏了个七星步,双手变换,捏作一个法诀,整个人往下一沉,地上碎石纷飞。
“归元指!”
辰昊怒喝一声,刹那间双指合并,指尖气流激荡,最后汇聚成炽热的白芒,朝怪人的方向破空而去,所过之处,草木皆折。
怪人见状,也不敢再托大,徒手去接了。他原地挪步,双手凭空划了道八卦符,最后单手轻轻一推,朝归元指迎去。
轰!
璀璨的白光炸响,城中人明显感觉到城郊忽的闪了一下,一闪即逝。
辰昊面色苍白,双手颤抖,但看样子那怪人依旧没有损伤。看似自己的归元指威势极大,而怪人却是随手划出的八卦符,但辰昊清楚,自己的归元指被完全压制住了,对方完全可以把自己的真气反压过来,但他却没这么做。
“你是天虞门下。”怪人道。
辰昊擦了擦嘴角的血迹,不回答他。
“你出剑吧。”怪人悠悠道。
辰昊从背上解下海川,刷,抽剑。剑清如水,柄如山,身似浪,亮不刺眼。
“好剑!”怪人称赞道。
辰昊祭起海川,任它横在胸前,双手绕天地自上而下捏了个剑诀,就在这时,四周的天地灵气沸腾起来,几乎是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汇聚到剑上,剑芒愈盛,剑气纵横。
“海纳百川!是海川,千百年了,没想到此刻现世了。”怪人突然高呼道,满是惊讶。但也只是对那把剑感兴趣而已。
“去!”随着辰昊一声威喝,海川带着万千剑气,如劈波斩浪般向怪人击去,层层叠叠,威势愈加猛烈。
“海川也现世了,莫非那个预言……”怪人嘀咕着,埋着头陷入沉思。
一道艳阳照过,各半白透明的气剑也带上了色彩,看上去竟十分迷人。不过那怪人既不去欣赏,也不抵挡,依旧低头沉思,还不断掐指,好像在算着什么。
海川转瞬即至,眼见要穿胸而过,接下来的一幕却让辰昊目瞪口呆。
那怪人左手掐指,依旧埋着头,右手朝剑一张,竟将海川一下子握在了手中。剑身剧烈的颤抖了两下,归于平静。
“啊?”白成灰从远处听到打斗声,闻声赶来,却见怪人手握海川,忍不住惊呼。
那怪人却徜若未闻,忽的左手朝辰昊一抓,顿时一股巨大吸力传来,硬深深将其抓了过来。
“你……”辰昊被怪人扼住了喉咙,一时说不出话来。
“不要!”白成灰在远处惊呼。
那怪人却是摇头,道:“我不会杀他,活了这么久,怎么会欺负一个小孩子。”接着他又看着辰昊道:“你实力不错,加上这把剑,在同辈中是少有敌手,但是比起过去五界中的年轻的一代人皇,鬼将,妖灵,龙帝,谪仙,还是差的远,所以不要再这么孤傲了。”
“额……”辰昊抬头想要说些什么,可是那怪人凌空一指,点在他的眉心,辰昊眼神突然暗淡,就这么保持着一动不动。
怪人左手继续抵在辰昊的眉心,过了一会儿,自言自语道:“三窍玲珑心,少了一窍,难怪如此偏激痴武,是被封印了么。”
“嗯?居然还少了一魂一魄,他是怎么活下来的?”
怪人脸上露出奇异之色,最后在衣服口袋里掏出张符纸,口中念念有词道:“巽下震上,初六浚恒,九二悔亡,恒亨,无咎,循环往复,竟然是恒卦。”
白成灰看着这怪人又是皱眉又是掐指,不过好在看上去对辰昊并无恶意,也不急着上前。
“奇怪了,刚才在客栈里这样现在又如此。”怪人试了多次,最终好像还是没有结果。他喃喃道:“就算是大罗金仙,我也能看出个前生今世来,怎么今日总是失灵。刚才还能看穿些因果,现在又被遮掩了,最后只有个恒卦。”
“看来是今天酒喝多了,咳咳。”怪人好像被扫了兴致,他把辰昊放在地上,将海川归鞘,倒插在一边,又自言自语道:“说不定是没喝够,逍遥喝酒,快活自在,我又多事,管这世道作甚?”
怪人又拎起他的酒葫芦,嘎巴咂了几口,美滋滋,他像个没事人一样,就这么准备离开了。
“喂,你把我朋友怎么了?”白成灰朝他喊道。
“没什么,让他睡会,过两三个时辰就自己醒了。”怪人头也不回。
“那你欠我的酒钱呢?”
没有回应。待白成灰再看去,那怪人已经消失了。
“怎么回事嘛,怪里怪气的。”白成灰走到辰昊边上,一把将他扶起,正好旁边有个粗树桩,他就让辰昊倚靠着树干斜躺着。
夕阳散透着红光,从天际照过来,映的地上也有些潮红。海川就斜插在地上,剑鞘如晶石般闪着落日暗红色的余晖。
“这就是海川啊。”
白成灰走到前面,将海川连鞘把出,捧在手心。剑鞘温润,光滑,摸起来很舒服。白成灰试图将海川从剑鞘里拔出,可是连试几次,那剑就如长在鞘中一样,就是纹丝不动。
白成灰偷偷运起补天术,以补天术为根基操控真气,透过剑鞘,可依旧是毫无反应。
看来是神剑认主了啊,他一阵失望。本来还想趁辰昊昏迷的时候,挥一挥海川,御剑飞一段,过过瘾,没想到海川怎么都不搭理他。
神剑有灵。白成灰羡慕极了,别人的师父能传一把神剑,自己的师父却小气的给把木剑,还是自己千辛万苦求来的。
白成灰抽出木剑,翻来覆去看了几遍,实在没什么特殊的地方,这确确实实就是把普通的,平常弟子训练用的烂木剑。
两者一对比,他突然觉得这木剑丑陋非凡,心里顿时生起股无名火。“什么破玩意!”
他随手就将木剑往海川的剑鞘上砸去。
哐当。
一声轻响,神剑自是无损。而那木剑,却又破了个小口,掉下了少许木屑。白成灰又有些心疼了,比较海川是辰昊的,而木剑是他自己的。他将海川扔在一边,小心捧起木剑端详了下,还好,剑没断。
这时,荒郊的林子里传来几声乌鸦叫,啊——啊——啊,怪瘆人的,林子里又吹来阵凉风,嗖嗖,叶子也成片成片颤抖起来,白成灰不禁打了个冷颤。
辰昊不醒,自己也没法走接下来的行程。还有两三个时辰呢,他也找了个地方,盘腿坐下。练完一套天虞诀,就觉得有股暖流流遍全身,麻麻痒痒,很是舒服。早上御剑了一个时辰,接着没吃几口又马不停蹄的赶来,白成灰觉得眼皮打架,不过他还是坚持着,还是等辰昊醒了自己再休息为好。
他打了个哈欠,靠在树干的另一侧,强忍睡意。就在他犯困之际,几个无形的黑影,从幽深的林子里探了出来,慢慢向这里靠拢。
啊——啊——啊,又是几声乌鸦叫,最后一切回归寂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