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易冷秋传授天虞诀到现在已有十日光景。这十天里,白成灰日夜修炼,已经能感受身体内与外界有一丝丝真气相连,不过离完全掌握天虞诀第一层,还是差了好些火候。不过,一般的弟子,谁不是这么一步步走过来的呢。
清晨。风海崖。
任雪吟在某次见到易冷秋后,说自己已经修到了天虞诀的第三层,到了练气的最后一步。虽说任雪吟性子调皮,但连易冷秋也不得不承认,他还是较有仙修天赋的。听到这个好消息,易冷秋也是心喜,亲自传了他翻掌移石的诀窍,让任雪吟每日同众师兄一起练习。不过此时,他却坐在白成灰身后歇息,还不忘对苦苦徘徊于天虞诀第一层的白成灰“指点”几番。
“成灰,你别坐着不动啊,多起来走走才更有感觉。”任雪吟望着白成灰道。
白成灰此时坐在风海崖的一个小角落里,身前之景是悬崖峭壁,碧海晴空,身后是清风崖诸院落琼宇。从崖底翻涌上来的海风夹杂着些许海水特有的咸味与湿气,扑在他脸上,交织着成为汗水流下。晴日柔和的阳光落在他的背上,像在他衣服上刻了个印花。不过,白成灰却无心留意这些自然之景,他虽能把自然之气引入体内,但那真气就如滴水,时断时续,别说让丹田有感觉,就是引气入体的手心,也没有易冷秋说的温润感。
“雪吟,这个好难,都十天了我还是一窍不通。”白成灰站起身子,冲任雪吟苦笑道。
任雪吟走过去,拍了拍白成灰的肩道:“别心急,慢慢来,就当玩一样好了。”
白成灰摇头道:“你厉害,我比不过你,我要是抱着玩玩的态度估计会被那老头揍一顿。”
“易师哪有这么凶,再说现在他可没闲功夫来管你呢。”任雪吟道。
“最近好像是不太能看见他的踪影。”
“我听小道消息讲,整个天虞山好像最近几天突然就绷紧了神经,不知发生了什么事,压抑的很。”
“什么小道消息?嘿嘿,又是听汪逊师兄讲的吧。”
“你别看汪不傲师兄有那么一丢丢的轻浮,他传出的消息呀,有时还是挺准的。”
“那汪逊师兄知不知晓到底天虞山出了什么事呢?”白成灰既拜了师,又学了天虞诀,早已将天虞山与自己融为一体,因此他对这“小道消息”还是很在意的。
任雪吟朝白成灰招手,示意他朝自己凑凑耳朵,然后小声在白成灰耳边道:“大荒你知道吗,就是在咱们中原以外,那里好像出了问题。听说啊,咱天虞山某个重要人物,在大荒,失踪了。”
“失踪了?不会是被人杀害了吧!”白成灰惊讶道。
任雪吟赶忙上前捂住白成灰的嘴,道:“你可别乱传,小道消息知道吗,不管是真是假,在师门里都是不准乱说的,谣言起于斯,后果可是很严重的。”
白成灰摇摇头,托着下巴道:“我可没那闲功夫乱传,再说咱们这种刚入门的小弟子,瞎操心也没用呀。”
“这种事情还是只能交给高大威猛的汪逊师兄,对吧成灰。”
两个人彼此会心一笑,不再言语,继续琢磨自己的修行任务。
太阳东升,不觉已是到了上午。白成灰站起身拍拍手,深呼一口气,对他来说,这一上午的修行,虽说没有明显的突破,但体内可以凝聚的真气,还是扎固了不少。“勉勉强强吧。”他自言自语一声,转过身子往任雪吟的地方看去,不过,任雪吟却是先他一步离开了。
“这家伙,真是个饿死鬼投胎呢!”白成灰摸摸自己的肚子,听到咕噜”一声,笑道:“好像我也好不到哪去。”
他朝着清风崖饭堂的位置走去,刚走几步,忽得觉得头顶一凉,一阵劲风呼过,接着是道贯日白虹落到他身后,白虹上有一个白衣身影。
“成灰,大老远看你在这里,还没吃饭吧,跟我走,我带你去吃好吃的。”
白成灰回头看,原来是江年。几天不见,只觉得他风采更加奕然,有道是:一袭白衣凭空落,乡人知是落枫来。
“什么好吃的,在哪吃啊?”白成灰问道。
“这里可没有好吃的,咱们要…飞出去!”江年指了指天虞山外。
白成灰顺着他指的方向望去,天虞山脉重重叠叠,一直延到天边。那天边的尽头,可不就是他日思夜想的水心村吗?
江年见白成灰沉默不语,大概猜到了他的心事,低下头轻叹了一口气。有些话此时在他脑中不断回荡,他却不知当讲不当讲。
“江年,你也知道消息了吧,那个人出事了。”
“师父,我是听各位长老说起过,凭师叔的本事,按道理不会……”
“别说是你,就是我也不信。消息说他是失踪了,但大荒这个地方不比中原,更何况是在枯骨山断了音信,十有八九就是…诶…”
“也许是师叔找到了那个地方,独自去探寻一番,也说不定啊。”
“在枯骨山,派去的严长老发现了一具尸骸,上面还残有“墨河”的剑气,四周也是剑气纵横,满是打斗痕迹,不好说啊。”
“师父,那成灰那边,我该不该…告诉他?”
“先瞒着吧,清风崖也尽量封锁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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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年走到白成灰身边,轻拍他的肩道:“想家了吧,是不是想去看看水叔水婶他们。”
“嗯。”白成灰点点头。
江年想到师父的话,只好先对白成灰道:“其实我之前也去过水心村,我去那时候,你的水叔水婶已经走了,不在那儿了。”
白成灰突然一改话题,强笑道:“你不是说要请我吃好吃的嘛,走吧!”
江年见他想开,心里一松,道:“说来你到这清风崖,作师兄的还没尽一尽地主之谊,这一顿算我欠你的,放开了吃。”
白成灰道:“你瞧我是跟你客气的人么,这顿不让我吃满意了不作数,哼哼。”
江年御起落枫,白成灰像原来一样站在他身后,只是这次却没抱着,只是轻攒江年的衣袍。
江年左手捏起御剑法诀,右手横在胸前,高声道:“走喽。”霎时间,气冲斗牛。落枫剑再度化为白虹,载着二人,直冲天虞山外。
沿途依旧是风云起伏,山曲路折,不过江年御剑却是更加稳当,只一会,二人边到了皇城洛阳。
“原来,你说吃饭的地方是这里啊,我还没来过呢。”白成灰小声嘀咕。
“嘿嘿,京城的繁华热闹,可不是我们水心村可以比的喔。”
江年走在前头,白成灰跟后面。京城此时正是开市的时候,街道巷子里都是吆喝声,各商贩店前的物品也是琳琅满目。街上有富贵人家,牵着小子小童转悠,也有些寻常百姓,串着店面,琢磨着给家里添些柴米油盐。当然还有些江湖侠士,走镖的,跑了一上午,寻了处地方歇脚,下馆子。
走到一家名叫“药膳堂”的药店门口,江年突然停下,对白成灰道:“其实我来这里,带你吃饭还是次要的,清风崖的药材不足,本门长老派我来和这家药店商议采购一些药材回去,大概需要些时间,你闲着无聊可以到处走走,但小心别一人走远了,找不到路。”
白成灰正想逛逛京城,见江年如此说,倒是合他的心意。待江年走进药铺,他便一人独自往街道的另一头走去。
“红庭有树秋云少,二人如雁似漆飞。非是那青梅竹马,二载相识,盈盈红烛对晚灯,良宵佳人伴庚辰。”
白成灰往声音处看去,原来是位年纪稍大的妇人。听那刚才的词赋,白成灰虽懂不多,但也知那是首爱情诗了。果不其然,在妇人边上,坐着几个少女,相互调笑,面若桃李,被那诗词中的洞房花烛夜羞红了脸,妇人轻轻笑笑,道:“小姐们,你们这害羞样子,这爱情故事可还听是不听?”
那女孩们听了,又重新端端淑淑坐好,妇人又开始讲述女孩们爱听的故事。
白成灰凑巧听到了些许,瞄了瞄那些女孩们,小脸一红,赶紧捂住耳朵跑开,不料却惊动了姑娘们,惹得一阵嗤笑。
“好险好险,怪不得江年让我小心,这京城可真是“暗藏杀机”啊!”白成灰跑开后,喘了好几口气,脸色才变得正常。
此时眼前除了另两条主街大道,还有条破败的青砖泥瓦路,说起青砖路,一些穷的村村落落都会有,而水心村就是这么个穷地方。白成灰见着了青砖路,心里有些似曾相识的感觉,觉得暖暖的,就避开了另外两条主道,自然而然地沿着青砖路走了下去。
路到尽头,是个漏巷。漏巷里面,房屋破破烂烂,缺砖少瓦,门窗掉色,与京城的气派是极为不合的,反倒像是个荒废的地方。
不过这里是确实有人居住的。
白成灰走到这里,见一片萧条落败景象,便想撤身回去了,可回头看看,却是忘记了路,这才想起江年的话来。幸好他还记得江年所处的药铺的名字。
“老伯,你知道药膳堂怎么走吗?”白成灰走近一位正在柴房口劈柴的老人问道。
岂料老人闻声大惊,放下手中的活,猛地朝后退了数步。
白成灰不明所以,继续走近老人道:“老伯,我就是想问个路呀!”
老人抬手示意白成灰别再过来,眯眼打量了他好久,才用干涩的声音问道:“你……不是京城人吧,你怎么到罪巷来了?”
“我是初到京城,迷了路。什么,你说这里叫罪巷?”白成灰奇道。
“少年人,我什么都不知道,你快快走开,离开这个地方。”
“咦,老伯,我只是问个路,你怎么这么不耐烦呢?”
“走!”老人闷喝一声,竟草草回房,并锁上了柴门。
“我这么不招人待见吗?”白成灰苦笑一声。突然,他看见房子正门口好像有个小孩打开了房门一角在偷看自己。
白成灰小步上前,果然门口有个穿着破烂衣服的小孩,不过小孩反倒没老人这么反感他,只是睁大眼睛盯着白成灰。
“你想说什么?”
“饿…………我饿…”
“猪娃,你在干什么?还不快回来!”突然那个老人从房门里跑出来,一把抓住那个叫猪娃的孩子,把他往房里拉。
“老伯,他说他饿了,你这人怎么这么凶!”白成灰说罢,摸摸小孩的头,从口袋里掏出自己今天的全部家当—一串铜钱,放到猪娃手上,道:“给他买点东西吃吧。”
老人犹豫了下,看到小孩黄瘦的脸,收了下来,不好意思道:“少年,谢谢你了。其实,诶,我并不是讨厌你,我赶你走是为了你好!”
“为我好?”
老人缓了口气,才道:“你不觉得这里和京城大不相符吗?”
“不错,就因为这里是罪巷?”
“罪巷倒是其次,这里主要是有我们这些罪人啊。”
“老伯,我看你们挺纯朴的,怎么成了罪人?”
“命不好啊,因为我们是异类,给别人带来灾祸的一群人。”说完,老人撩起垂在后面的黄发,只见后脑上有一簇黑色的尖角。白成灰仔细看看那个叫猪娃的孩子,果然小孩的后脑上也有一个还未成型的尖角胚子。
老人叹了口气道:“本来我们也是和正常百姓一样生活的,二十年前,当时各地收成不好,有人对皇帝说是风水的缘故,恰巧我们又被人发现了这种异样,于是人们就认为我们是带来厄运的人,官府就把我们抓来了这里,街上的百姓见我们也是避而远之。”
“但你们没有带来什么灾祸呀?”
“不,我们就是罪人。同我们一样的人聚到这里,却不知何故,多是非病即伤,不得善终,所以少年人你还是赶紧离我们远点,我把路告诉你。”
白成灰见老人不愿再与他多言语,只好告辞,依老人所说,回到了药膳堂,恰巧,江年也正从药铺里出来。
“成灰,京城可有意思么?”
“也就这样吧,我还是喜欢咱清风崖,更加清静些。”白成灰努努嘴道。
“你啊,今天只是看到了凤毛麟角,等过年过节的时候才叫真正好玩呢!走吧,咱们去吃饭。”
江年拉着白成灰,避过那些客多人满,生意红火的酒楼,七拐八拐,独独走上了条老街坊。
“不是生意红火的地方才好吃吗,你不是没钱了想随便找个小铺子敷衍我吧?”白成灰哼哼道。
“酒香不怕巷子深的道理你懂吗?”江年拍拍手,又缓缓道:“一些老店铺,虽说生意少,但只是那店老板图个清静。这些老店啊,一般只招待些老朋友,会认真做菜,跟你搭酒唠嗑,可不像外面的灯红酒绿,只是应付着上菜。”
说着,二人便到了一家名为“坞里桃花”的店门口。
此店说是店面,不如讲是家私人小院子。正门口用檀木斜挂了个招牌,歪七歪八刻了“坞里桃花”四个字,小木门用串铁锁链拴着。周围都是石墙,只能看到墙边有棵桃树枝伸出丫来,坞里面的光景,外面人是不可窥其中的。
“胡老爷子,今天有空给个饭吃么?”
江年朝里面喊了一声,但里面并没有什么动静。白成灰瞪了他一眼,两人只好在门口干等着。
大概半柱香的时间,木门吱嘎一声开了开来,里面走出来一位毛脸杂鬓,勾背驼腰,背搭一条厚汗巾的老爷子。老爷子朝两边转了两眼,看到江年白成灰两人,朝他们不好意思笑道:“老婆子说外面有人来了,我不信,她非要我出来寻寻,看来老了,耳朵也是背了。”
江年上前道:“胡老爷子虽老,做菜可是城里数一数二精神的人。”
老爷子哈哈笑了两声,示意江年白成灰两人先进去,然后把木门用铁杆子撑开,固定好,再同他们一齐走到屋里去。
“二位,想来点什么呢?”胡老爷搓搓手,笑眯眯问道。
“清蒸桂子鱼,乌盘鸡,田螺肉,两份桃花羹,脆闷狮子头,嫩竹笋,再来瓶叶儿汁吧。”江年扳着手指头,点了菜,对白成灰道:“这些可够我们两人吃了。”
胡老爷见江年一口气报出这么多菜名,觉得有些不可思议,有些菜他们不写在菜单上好久了,只有老顾客才能报上名,可是江年只是年轻小子。
江年见胡老爷子一脸惊诧,笑道:“老爷子,你怎的不记得我了,前几个月不久,家师带小徒就来过了呢,侥幸还记得几个菜名。”说吧,挠了挠头。
胡老爷磕了磕牙,想了会,终于明白过来,“记起来了,你是易哥的徒儿,哈哈,难怪对咱这的菜熟,只怕是他有时没时给你念叨的吧。
江年笑道:“师父吃不惯清风崖的饭菜,对您这可是思念的紧呢!”
胡老爷子又哈哈一声笑,对江年和白成灰道:“你们俩小子先坐着歇歇,菜一会就来,我这就和老婆子一起去准备。”说完便向屋内走去。
江年好好的坐着,白成灰却是忍不住向四周打量,除了自己坐的这桌外,左边,前面,斜对角还各有三桌,两圆两方,方桌小,圆桌大。地是用硬泥浇砌出来的,,最前面是厨房,右转就有木梯直通楼上,想是自家住的地方。不过最奇的,却是在这个偏僻的烟火处,这店院的角落里,竟堆了许多竹卷书籍。
“看不出来这老头老太,还是个读书人嘛。”白成灰心里念着。
只听得厨房传来噼啪的炒菜声和剁刀声,柴火一烧,屋子里也热了起来,不多时,胡老爷子便开始端菜上来了。江年放下筷子,对白成灰拱手笑道:“白师弟,请!”
白成灰端起筷子,却是再难放下来了。这坞里桃花确是菜品一流,鱼是外脆里嫩,剔除了骨头,肥而不腻。乌鸡肉兑成卷状,包了些蒜花,配上秘制酱料,回味无穷,那桃花羹伴着莲子,蛋花,青葱,与打散的糯米糊混合,再撒些桃花瓣,沁人心扉。光这几样,就是在外面吃不到的,后面的菜不说外面做不得,味道也是让人赞不绝口。
“嘔”白成灰打了个饱隔,放下筷子,对江年竖起拇指道:“这里还真的不错,下次还得来!”
胡老爷子正替他们收拾碗筷,听了白成灰的夸奖,自豪道:“咱老胡家,从前可是御房斋的厨子,那手艺,都是祖辈代代积累下来的。”
“那现在胡老爷你怎么不给皇帝做饭呢?”白成灰问道。
胡老爷一抹脸,只是笑道:“只要手艺在,管他皇庭还是漏巷。”说着,将两杯叶儿汁递上。
白成灰咕嘟喝了口叶儿汁,顿觉心口一阵冰凉,却也想起有件事,自己在来之前还没弄明白。
“江年,你可知道,京城里有个叫罪巷的地方?”
“略有耳闻,怎么了,你去过了?”
白成灰点点头,当下便把自己在罪巷的经历以及那老人的奇怪言语说了一通,胡老爷子坐在一边静静地听擦拭桌子,似乎对这奇怪的事不感兴趣。
江年微皱眉头,轻声道:“头背长角,这个我好像在清风崖的书籍上见到过,传说中的荒籍遗民就有这个特点。”
“天下苍生,诸生平等,那些官府怎可因为形貌就把他们定作做罪人呢?”白成灰憤憤道。
“算了吧,他们自己都称自己为罪人,觉得他们的存在就是一种罪过,其他人也救不了他们的。”
在一旁一言不发的胡老爷,嘴上突然冒出这句话来,令江年和白成灰闻之一惊。
那胡老爷一改先前的笑脸,扫了眼面前两年轻小子,却是用严肃的口气道:
“官士云云,多为私为利,尘世百姓,亦甘愿高挂竿头,不惹是非。你们修道中人,还是潜心修炼,不问世事的好。”
白成灰正欲问老爷子为何好端端的说出这番颇有深意的话来,江年也是满心疑惑,那老爷子却看向江年,道:“家父过辈后,我离开宫廷在这里做了二十年饭,你师父也是二十年前刚刚出山,你师父与我有大恩,你若回山见着令师,请替我跟他说,胡三想再请他顿饭吃。”
接着,他徐徐转身,道:“饭吃过了,你们走吧。”
江年明白,胡老爷不仅是菜烧的好,也是个有故事的人,既然他下了逐客令,也就只能走了。于是他掏下两银子,放在桌上,然后拉了拉白成灰的袖子,示意他同自己出去。
白成灰转身,他看到,胡老爷子把脖子上的汗巾往上提了提,就好像他佝偻的身子正是被这根汗巾压垮了一样。
天虞山,清风崖,北前院。
易冷秋端坐在堂前,身上的白袍垂落到地上,还隐隐有点汗渍,显然是从外面刚赶回来的。他身边坐着位妇人,面容姣好,青丝垂云,柳叶眉下,双瞳剪水。那妇人眉头暗锁,看样子也是有些心事。
“冷秋,事到如今你还要瞒着我么?什么重事连妻子都不能知道?”
“这是师门几代以来的秘事,你还是不知道的为好。”
“不告诉我也行,那林淼呢?你给我说清楚!”妇人冷哼道。
“暄妍,我知道你心里在怪我。”易冷秋黯然道。
“当初你答应我什么?你说过要护他周全,可现在呢?”叫暄妍的妇人冷冷转过头看向他,生气道。
易冷秋微微皱眉,随即叹了口气道:“我早知大荒之行如此危险,便是宁愿我亲自去,也不会让他去了。”
妇人听了,身子一震,不觉流下泪来,靠到易冷秋肩上,徐徐道:“师哥,刚才是我失态了,我知道你心里也不好受,我对林师弟,更多的是愧疚之情,你一人去大荒我又岂能放心。”
易冷秋抱着她,轻轻给她拭去眼泪,妇人缓过来后,对易冷秋正色道:“你易冷秋,我李暄妍,我们两人都亏欠他太多,这个仇,咱们必须得报。”
易冷秋并未立即答复,冥想了会,对妻子道:“有件事我还没明白,派林师弟去大荒执行任务的秘事,只有历任清风崖掌门的我和偏潮阁,听竹瑄那两位以及几位前掌门知晓,此事关系重大,我就是你也是瞒着的,因此想绝对不会走漏了风声。但凭林师弟“偏潮唯淼”的道行,若无刻意行事,我是绝不信有谁能凑巧就准时去了林师弟前往探查的地方,并有实力能将他留下,连传达消息的机会都没有。”
“那么你的意思是?”李暄妍绷紧身子,小声问道。
“天虞山内有奸细!”易冷秋斩钉截铁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