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后并没有直接出面,沈子栖邀她去慈宁宫。
罗令久不想去,十次总有八次推托,唯二两次是沈子栖自己跑来,叫她去挑嫁衣的绣样和首饰。
罗令久不想这时候落下什么口实,也不愿意让沈子栖一腔热血泼了冷水。
图案的寓意当然都是尊贵吉祥百年好合,沈子栖中意的是一件花容海波叠袖接近满绣的,罗令久更喜欢那件只用了盘扣图案立领凤尾用了蓝线的。
“这件配色温柔一些,”罗令久既然来了便没有敷衍了事,认真帮她分析,“你选的这个更加华美一些,我想着你年纪小,未必压得下这件的色。”
“当然都要你喜欢才好,”罗令久歉意的开口,“我也没什么经验。”
“我听姐姐的,”沈子栖很高兴,宫女只会和她说什么都好,太后娘娘只说她喜欢就可以,没有人真正帮她悉心挑选,“姐姐眼光好。”
罗令久莞尔,她有什么眼光,宗门的裙子都是一个式样,素白的连花纹都没有,宫里衣服花样倒是很多,可是大多是艳丽华彩的颜色,她其实并不是很喜欢。
“姐姐的钗子好别致啊,”沈子栖欠身小心翼翼的碰触,“我以前都没有见过。”
沈子栖说的是小鹿钗,其实什么特别,只是里边封印了一只鹿灵,大多时候用不到,宗门许多人都有,各不相同罢了。
“这个不能送给你,”罗令久歉意道,“你若喜欢,过些日子我做一支新的给你。”
“好呀,”沈子栖收回手,笑嘻嘻地说,“这个样式我都没有见过呢。”
沈子栖年纪比她还要小一些,肌肤在氤氲的日光下呈现牛乳般的白,小鹿般的眼睛润泽透彻,身上穿的红色的宫裙绣样精致,下颌线因为仰头的缘故优美紧致,清秒空灵。
豆蔻梢头二月初。
罗令久想起一事,从袖中取了早就备好的愈灵丹,玉瓶里装了十几粒,“这个你收好。”
“咦?”沈子栖倒了一粒出来,凑到鼻尖闻了闻,“和我之前给你的一样哎。”
沈子栖小心翼翼收好,“我师姐说这个药可贵重了,是能救命的药。罗姐姐,你怎么没有这么多啊?”
沈子栖给药的时候不犹豫,收药的时候也不推辞,罗令久心里喜欢。
“也是巧了,我这里有一些,还未谢过你的救命之恩。”
“奥......这样啊,”沈子栖偷偷摸摸凑上来,“罗姐姐,我听人说,那日娘娘身边的大太监手都被砍断了,你武功这么好啊,但钱公公那天为什么突然对我们动手啊?”
其实没有我们,只有我。
罗令久想了一会,反问道“什么?”
那日在场的,其实只有他们五个人而已,能看清她出手的,她觉得没有。
皇帝见过她的剑,但她仔细想了,他和太后之间,问题很大,肯定不会说什么。
沈子栖神色有些不自然,终究还是没憋住话,“是娘娘让我问的,我可不知道她是什么意思。”
沈子栖的直白让罗令久不知道说什么,不过沈子栖可不会冷场,话题很快扯远了。
首饰最后定了赤金和红宝石两套,罗令久终于清净了些日子。
三月末罗夫人还没有回来,来信说是战事耽误了些时候,加上马车行的慢,还要半月。
罗令久已经等不了了,明日便是宗门大比之日,开阳峰弟子最少,师父却是要面子,总不能让师兄一个人顶。
师兄艺高人胆大,当然不会输给谁,可是她总要去占把椅子。
那枚丹药让她的经脉愈合了三成多一些,这小半年的汤药也有些效用,勉勉强强四成左右,总还需要个几年才能恢复个七八成,不过这半年多,不论是剑法还是心法,她自认很有心得,勉强算她师兄的添头吧。
罗令久甚少去太宸宫,李福善倒也不曾怠慢,檐下还放了一把椅子,有个中年男子大马金刀的坐在那里,表情藏在了阴影里,罗令久也没有仔细看。
“小元大人还在里边,您稍稍等等。”李福善陪着笑脸。
罗令久是午膳时间来的,却没想到下朝这般久了还有外臣在,有些意外。
更没有想到的是,李福善说的小元大人是元景行。
李福善好不容易等了元景行出来,擦了把额角的汗,疾步进去禀报,片刻对坐在廊下的人行礼,“叶大人,皇上请您进去。”
元景行瘦了。
青色的官服制式普通,质地也并不算佳,甚至略略有些大,却依旧不掩饰他的风姿卓越。
元景行声音依旧清朗,“娘娘身子如何了?可有按时服药?”
罗令久微微点头。
“越儿和泽儿都很好。”
罗令久嗯了一声。
说些什么呢?什么也不必说了吧。
有些话,永远没有出口的机会。
她去看过两个弟弟,有时候十日,有时候时间长一些,她会去看他们一会,有时候他们睡着了,有时候也会有机会说几句话。
不过大多时候院子里有人,她也不是总能进去。
元景行见她神情冷淡,在心底叹了口气,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