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不疾不徐的让人去请太医,“母后,您宫中的人......”
今日的事,虽然别人看起来糊涂,太后和皇帝可是明白的很,只是不说罢了。
落在侍卫眼中,就是一个老太监无故被断了手,现场也没有利器,若要知道真相,还得问太后和皇帝。
只是,谁敢?
好在表面看起来再无别人受伤,万幸。
若是皇帝和太后受了伤,就不是这般容易应付了。
一整队侍卫悄无声息的站的整整齐齐,无人敢出声。
太后哪里看不出皇帝的得意,现如今也确实顾不得一个老太监了,随便挥了挥手,“钱塘糊涂了,拖下去吧。”
拖下去的意思不言而喻,钱塘目眦欲裂的看着保养得宜的太后,左手捂着伤处,任凭侍卫把他拖走。
皇帝这才低头看悄无声息坐在地上的罗令久,她跪坐在地上,清凌凌的眼睛闭上,身上天青色的衣服已经被雪落了半个肩膀,罕见的今日没穿披风,厚厚的冬装穿在身上,也能看出她的纤细。
很难说她的脸更白还是雪更白一些,皇帝也算是有经验了,并未试图叫她,弯腰把她抱了起来。
元景行也不意外,先送了真气进去,帮她顺了经脉,取针熟练的帮她封了灵力,提笔写了新的药方递给李福善。
“先喝三日。”元景行放下笔,又慢慢把针拔了。
“你若想要她多活几天,多帮你做一些事,就让她先把伤治了,”元景行淡淡道,“事不过三,下一次,神仙也救不了。”
“这一次是意外,”皇帝没有因为元景行的语气发怒,只张口解释,“朕没想到会和宁平撞上,也没想到宁平与她玩闹。”
听得沈子栖名字,元景行沉默下来。
“太后把她看的眼珠子一般,”皇帝自嘲道,“毕竟是亲生的,可能不日就要下懿旨了,你准备一下吧。”
元景行眉毛丝都没有动一下,“皇上需要的话,但有驱策,无有不从。”
皇帝仔细打量元景行,由于宣的急,他大约没有换衣服,只穿了日常的蓝色长衫,袖子还带了些许墨意,头发高高束起,带了往日不曾有的利落。
但......
似乎有哪里不一样了,皇帝想。
什么时候开始的呢?皇帝凝目细想,不经意目光落在躺在床上的罗令久身上,心里一动。
是了。
这世上千般女子,她确实是他所见的,虽然最为澄澈的一人。
他走每一步,都可以轻松推断出她的选择,可皇帝心里终于明白,他唯独错算了,这般的女子,终于还会有人动心。
他曾以为元景行会毫无悬念帮他,不管是大义还是私情,可今日,他突然意识到,他错了。
人心从来不可算。
“来人,”皇帝冷道,“罗妃言行无状,冲撞太后,着闭门思过,非诏不得出。带下去。”
元景行沉默看着两个宫女把罗令久连拉带拽的拖了出去,心里只觉得悲凉。
“景行,朕这一生也就这样了。”
“日后景行有了喜欢的人,朕一定下旨给你赐婚,让你风风光光的娶了心爱的人。”
他知道了。
他食言了。
元景行不知道,他对罗令久究竟是不是喜欢,可他知道,可能这一生,都没有机会了。
从罗令久出手救了皇帝那一刻开始,从皇帝知晓罗令久身怀绝技开始,从湛王和太后都在他的有意无意下见到罗令久开始。
她是棋子。
或者,她是皇帝劈开迷障的一把刀。
是他亲手递给皇帝的。
元景行从未这般后悔,那日围猎叫她一起。
可他不能说。
太后这般行事,人神共愤,就算为了无辜的百姓,他也不能作壁上观。
就算为了那几千条无辜的命吧,元景行想。
从前没有把握,如今有了罗令久,似乎峰回路转。
十步杀一人,他从前以为,都是虚言。
直到罗令久。
这个女子让他知道,千军万马取敌首级未必不可行。
这样把期望放在一个无辜女子身上,元景行之觉得可笑。
如果可以,他宁愿去做那把刀。
哪怕万人唾骂,哪怕粉身碎骨。
他在二十岁这一年,遇见了一个人。
他在盛元三年这个冬日里,爱上了一个人。
他不能说。
他不敢说。
他有愧。
终究是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