翠微急匆匆推开屋门,小声道“王爷,姑娘早早睡下了。”
孟为止抬头看看,唇角勾起一丝笑意,“下去吧。”
孟为止靠在屋脊边,打量盘坐的孟令久,“前两日还娇贵的穿件衣服都起疹子,怕冷又怕风,今日这是好了?屋顶都爬的这么顺理成章?”
罗令久笑了笑,“院子太吵了,二十多个人在耳朵边上走动,睡不着。”
罗令久抬眼看他,几日未见,孟为止少年感十足的脸难得挂了疲惫,眼圈都熬红了,应该是刚回来,身上还穿着蟒袍,头顶玉冠有些松,一缕头发垂在额前,倒是让罗令久想起了一个词,面如冠玉。
“明日下朝带你去见见罗照,”孟为止瞥他一眼,“省的说本王没有信用。”
“好。”罗令久点头,“麻烦你。”
“下去吧,”孟为止有些疲倦的揉揉眉心,“我也有些累了。”
“答应你的事我也会做到,”罗令久张口道,“你让人去准备些玉石吧,大小成色要差不多的。”
孟为止点头,“好。”
罗令久政治敏感度就算没有,也不难猜到他和皇帝的水火不容,可惜,于她,实在没什么关系,她虽然坏了他的好事,可,不过保命罢了,尤其还有罗照,如果当日她坚持见死不救,恐怕元景行也会点出这一条。
她未必不知道,孟为止不杀她,无非以为她奇货可居,可惜,罗令久咳嗽一声,用手背擦去血沫,大约他很快发现,她其实没有什么用。
宗门秘籍无数,灵器她也有很多,可这里,根本没有那么多可供消耗的灵气,她身上现在也就剩了七成左右,除非摆聚灵阵,否则根本没有办法自行恢复,便如冬日暖阳,夏日寒冰,终不能长久。
翠微给罗令久梳了低髻,带上披风的帽子,又要拿暖炉,罗令久摇头拒绝,只左手拢了披风。
刑部大牢的人对湛王带了个陌生的人进来并没有什么惊异,好像带的是一个普通的随从,就这么大摇大摆的走进了最下边一层。
大牢可能由于不通风的原因,闷冷潮湿,关了的人大都目光呆滞或者倚坐在稻草上睡觉,有人若是说话,就会有狱卒警告的敲门。
罗照的牢房在偏里面,罗令久有些吃惊,不过几日没见,足足瘦了一大圈,眼睛都凹下去了,胡子也长长了,很是落魄。
好在身上的衣服还算保暖,应该是元景行说的,刚送进来的。
孟为止迳自往最深处去了。
罗令久猜测,大约是去看陈平了。
“父亲,”罗令久张口叫道,“我来看您。”
罗照睁开眼睛,见罗令久俏生生的站在牢门外,一时有些哽咽。
他没有给妻儿带来荣光,今日这般田地,还连累妻儿,枉为男人,也不配做一个父亲。
“你母亲和弟弟还好吗?”罗照有些急切。
我也不知道,罗令久不敢看他,半响,轻声道“还好。”
“那你呢?你还好吗?身子有没有好一些?这里这么冷,你受的了吗?快些回去吧?”罗照看她身上厚厚的披风,比常人还要白上三分的脸,十分担心。
“我没事,”罗令久安慰道,“父亲不要担心,我会想办法......”
“住口,”罗照厉声打断她的话,“这不是你能插手的事。”
许是觉得自己的语气太过激烈,罗照声音低沉下去,叹了口气,“久儿,父亲不该这么和你说话,只是,如果我命该如此,你母亲和弟弟,还要靠你。”
“父亲没有什么本事,久儿,你自襁褓离家,父亲欠你良多,父亲只怕还要连累你......”
罗令久轻轻仰头,是什么样的绝望,才会让原本意气风发的将军,只能托付于他刚刚远归的女儿。
这是她血脉相连的亲人,可她,能做的,实在无多。
“知道了。”罗令久轻声答应。
“走了。”孟为止缓步走出来,见罗令久微红的眼圈,递了帕子过去。
帕子雪白,一丝花纹都没有,带着几分竹叶香气,和这阴暗潮湿的大牢,分外格格不入。
“湛王殿下......”罗照惊疑不定的看着突然出现的少年。
“遗言可以留着了,”孟为止嗤笑一声,有些嚣张的开口,“算你走运,本王要保陈平不死,只能让你占个便宜了。”
“走了。”孟为止拂了拂并不存在灰尘的袖子,抬步往外走去。
“久儿。”罗照几步迈到牢门,伸手想拉住孟令久。
孟令久当然可以避开,可是,她没有。
罗照的手有厚厚的茧子,但是很暖。
“你......你和湛王......”罗照惊疑不定的看着罗令久披风下露出来的衣裙,“浮光锦?”
罗令久没有办法和盘托出,也不难想到罗照的想法,“没有。”
浮光锦是南疆每年进宫,数量十分有限,太后疼爱小儿子,给他是没有什么悬念的,可是,为什么做了衣服被罗令久穿在身上。
“几匹布罢了,”罗令久不以为意,“我穿的衣服比这个好得多,我和湛王有别的事,回头跟您细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