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令久想了好一会,决定去元家找一趟元景行,他应该不在温泉庄子吧,那日受了伤。
约莫到了快到子时,罗令久伸手招了破云出来,听见屋顶有三声轻轻的敲击。
瓦片慢慢揭开,等能容一个人上下了以后,罗令久轻轻一跃,上了屋顶。
她住的屋子背面没有窗户,也没有了守卫,在屋脊背面,暂时是看不到人的。
元景行穿了黑色劲装,半跪在屋顶,大约没想到罗令久悄无声息的上来,有些吃惊,低声斥道“不是不让你内力吗?”
罗令久自然没有打算告诉他,如果不是他来的巧,她已经出发去元家了。
元景行换了个姿势,半坐在瓦片上,但依旧是端正的,罗令久盘膝坐在他腿边,静静打量他,心里感慨这位运气实在不算好,上一次的伤没有痊愈,又受了孟为止一刀,不过虽然脸色差了些一些,依旧不损风华。
元景行正低头从包袱往外拿东西,下颌线如最好的玉匠完美一刀雕刻出来一般,紧致完美。
罗令久结果还带着热意的竹筒,闷头把带着腥苦的药喝下去,这时候可没有翠微给她递热水了,只能慢慢忍受嘴里残留的药液。
“我父亲他怎么样了?”孟令久轻声问。
“我托人照看了,前日送了冬衣进去,旨意还没有下来,”元景行迟疑一下,耐心道“湛王当可帮忙,宣武将军陈平是他的人这几日太后也召了皇上几次。”
孟令久想了想,觉得情况说不上好,“陈平和我父亲关在一起吗?”
元景行点头,“三姑母送信给景云,让你安心在庄子住着,府里的事情不用你担心,两个弟弟现在陪着她。”
“他们不上学吗?”罗令久迟疑道。
“暂时不上太学,我让人寻个有学问的老师过府教他们,我有时间也会去。”
太学都不能去了,这是不能善了的意思吧,罗令久直觉这次罗家麻烦不会小,自己却帮不上什么忙。
沉默许久,罗令久张口道,“我的药被孟为止拿走了,但我还是帮你治下伤吧。”
“不行,”元景行看她一眼,“你的情况比我严重得多,我并未与你玩笑,你每用一次内力,经脉损伤就会更严重一点,就算像你说的那般,经脉容得下,可是伤了就要养,暂时没有得用的药方就等。”
罗令久怏怏点头。
“医者尚且不自医,你不要乱来。”元景行拿了针,却没有动手,毕竟还是担心她,又收了回去,嘱咐她“我会想办法,你安心在这呆着,湛王最近忙得很,他和云梦泽关系复杂,应该不会为难你。”
孟令久一边答应着一边插了个空子拿住他脉门。
元景行没有来得及挣开,灵力已经渡了过去。有些晦涩的内力仿佛被安抚了一般,丝毫没有反抗,任凭那股春风化雨般的灵力流走全身,只觉得浑身舒畅。
灵力游走一遍,又去了几处皮肉伤,盘桓许久,才撤了回去。
罗令久坚持了这许多时间,帮元景行疗了伤,经脉有些受不住,嘴角涌了血出来,本来想拿袖子擦了,到底犹豫了一下,这毕竟是翠微忙乎了三天才做出来的。
元景行从袖中拿了帕子出来,帮她擦干净,见她一副不管你说什么我都当没听见的样子有些不知道说什么。
孟令久半低着头,从元景行角度只能看到她光洁如玉的额头和娇立挺直的鼻子,肤色比冷玉还要莹白。
“你......”元景行叹了口气,很有些无可奈何,这个丫头,初见时伸手就教训孟兰亭,完全忘了自己身体什么情况。再见时在山上,他和皇帝不可谓不狼狈,他不知她那般状况,她还是没有丢下他们。
这一次,他的伤远远危及不了性命,最多两个月伤口都能完好如初,可是她依然决然,不顾自己。
元景行从来没有遇见过这样女子,幼时上山学艺,师门只有他一人,认真说起来,也就几个表妹稍微熟悉一些,他都不甚理,景云虽然有主意,但一向很听他的话,自来都是他保护她,旁人总说他天纵奇才,智计无双,可孟令久,是第一个也是唯一一个,总是挡在他前边的人。
何德何能?
月色这样好,这样的夜晚啊,他看着这样眉目空灵,神色冰雪的她,忽然很想靠近。
他想说,一切有我。可是,今日的他,能做的其实真的不多。
就算湛王对她有所图,可还是能保罗照一命,哪怕是捎带的。
“表哥,谢谢你,”罗令久见元景行不说话,昔日濯濯星目微微下垂,很有些沮丧的样子,心里有些过意不去,“你已经为我做了很多,我很感激......”
耳边传来清晰的脚步,罗令久皱眉,“孟为止来了,你先走。”
元景行收好东西,迟疑的看向一边的瓦片以及盘膝坐在屋顶的罗令久,“你......”
“我没事。”罗令久已经听到院门被推开的声音,催促道“快走。”
元景行回头看了她一眼,脚尖轻点屋檐,无声无息跃过院墙,偶尔足尖点一下树梢,轻松飘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