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景行刚进入林子就勒了马。
四周打扫的干净,但就是,太干净了,反而让人觉得奇怪,他记得,下山的时候,路边的野草参差不齐,但现在,右边有一块野草明显是新移植过来的,土还带着湿气。
元景行仔细寻找一遍,除了几个马蹄印,再无别的痕迹。
“少爷?”洗墨轻声问道,“怎么了?”
元景行心慢慢沉了下去,山上温泉庄子人虽然留的不少,但都是暗卫。更没有需要骑马下山的人,唯独罗令久,唯有罗令久。
行刺之事,幕后主使皇帝清楚,他也能猜个八九不离十,但皇帝没有证据,就算也证据,现在也不是动手的时机。
还有巡防副手的罗照将军。
千防万防,没想到罗令久会自作主张下山,元景行叹了口气,“你派人去庄子上和罗家看看,表小姐是否回去,如果没有,让人接了云小姐回府吧。”
“是。”洗墨匆匆上马,朝庄子上去了。
元景行似乎认识了罗令久一直在后悔,他应该早早和她说明罗家的状况,也应该早早和她说,如今的处境。
他以为,她伤未好,未必会下山去,毕竟她身上的伤,着实不轻。
他以为,他掩饰的足够好,不会让人追到山上来。
可是,他唯独忘了,那样的人,怎可以常理度之?
元景行叹了口气,打马朝皇宫行去。
这下事情麻烦了。
“你说罗照是他的父亲?”皇帝腿上的贯穿伤要痊愈还需要很久,此刻半倚在龙椅上,眉目寥落。
半响,冷淡道,“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罗照既然领了巡防的差事,办不好,自然要治罪。”
“皇上,”元景行单膝跪地,“原本,草民的表妹也不该趟这滩浑水,救了您的命,也并没有挟恩图报,如今,更是落入那人之手,他的手段您也知道......”
“放肆。”皇帝哼了一声,“下去。”
元景行见皇帝决然将罗家做了弃子,不禁有些心寒。
“皇上......”元景行还要再说,皇帝掀起眼皮直勾勾看他,“怎么,一向对朕言听计从的景行这是要与朕离心了?”
相识于少时,虽然只做了两年皇帝的伴读,可这一路走来,皇帝到底有多难,没有人比他更知道。
自认效忠一生的初衷并没有改变,可是罗令久......
元景行有些迷茫。
“回去吧,好好读书,明年春闱,朕等你金榜题名。”
这是不许他多管闲事春闱之前再不准入宫的意思。
不,我不能。
“元景行,回来。”
“表哥,我这样的伤能治吗?”
“表哥是不是对我有什么误解?”
“我可以,但我不愿。”
“如果可以,给我的骨灰拌上花瓣。”
......
不,我不愿。
双膝缓缓跪地,元景行叩首,“求您,皇上,唯这一次,只这一次。”
皇帝默然,半响,无奈开口。
“你到底想救罗家,还是想救罗令久?”
“朕都能应你,也都能做到。”
“可是景行,”皇帝笑了,“你要朕去大张旗鼓的去湛王府要了她出来?”
元景行苦笑道,“臣何尝不知道皇上难处,可是昨日,臣刚刚封了她的经脉,任由她万般武艺,也要七日才能破解,现在,她连个普通人都不如。”
“你甚少对别人这般上心。”皇帝意有所指的说。
元景行并未抬头,只微颤的背脊表露他此刻的心境。
“再等几日吧,”皇帝头疼的说,“朕想一个万全之策。”
哪里有什么万全之策?
皇帝自然看得到元景行的失望,可惜,此事他不能插手,为了谁,都不可以。
他不是一个人,他身后,满朝文武,千万黎民,不能因为一个人,付之一炬。
皇帝虽然想起罗令久的那句冷冰冰的话。
我可以,但我不愿。
我不愿为了一个陌生人,送了我的生命。
皇帝突然知道,罗令久那日未曾出口的话。
她不愿,可她做了。
皇帝垂下眼睛,想起那日江太医小心翼翼回秉,时日无多,自己的心情。
也好,皇帝想起那日宛如鬼魅的迷踪阵,出鞘便勾动天雷的剑意,这样不容于世的人,原就不应该存在。
那样的女子,皇帝的手捏紧,他赌她不会瓦全。
这样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