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吓得大叫,自小她最怕的就是老鼠,强撑着不露怯才没有哭出来。骂道:“你这畜生,我要是死了,做鬼也不会放过你的。”
“放心吧,死不了的,最多就是少几块肉,你的皮肉光滑细嫩,老鼠们一定吃得很开心。你知道它们是怎么吃人的吗?先在你身上咬一个洞,然后钻进去....“他的声音十分阴森,“只要你把隋珠图的下落说出来,我马上就放了你。”
她终于忍不住哭起来,尖叫道:“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对方叹了口气,道:“算了,我最见不得小姑娘哭了。”老鼠瞬间消失了。
她又哭了好一会儿,想停也停不下来。他又道:“你知道吗?陆家出事的时候,白贤就在京中。以他当年的地位和权力,别说保住陆家,就是要扶先太子登基也是做得到的。可是结果呢,呵呵,你倒是很念他的好。”
她道:“你不用在这里挑拨离间,你是什么人,朝廷的人吗?是九方度秋让你抓的我吗?”她为什么会突然想到是他干的,她其实自己也不知道。
“你认得九方度秋?”对方似乎颇为惊讶。
她越发肯定自己的猜想,道:“有本事让他出来见我。”他没有说话,她喊道,“只会这些下三滥的招数算什么男人。九方度秋,你要是在的话,就马上出来。”似乎肯定他就在附近似的。
可是再没有人回答她半个字,周围突然安静下来。过了一会儿才有脚步声传来,她头上的布袋子被揭开,亮光刺得她的眼睛一阵发痛。
“清宁,你怎么在这里?”度秋惊讶地看着她,发现她被点了穴,立即帮她解开。
他的出现叫她更无怀疑,穴道一解,二话不说就打了他一记耳光。
“大胆。”薛斐双掌一挥就要拍下。
度秋急道:“不可伤她。”
薛斐只得硬生生撤去内力,只将她推开几步。她冷笑两声,手中银弹连珠发出,一枚枚皆是打向度秋要害处。薛斐从未见过如此不识好歹的女子,指尖劲气连弹将她的暗器一一打落。有他吩咐在先,不能伤她,只好全神防守。
她临走前愤恨地瞪了他一眼,那一眼叫他心下生寒。她眼睛发红,目光便如剑芒一般不带丝毫的感情,似是要将他刺穿。
”真是莫名其妙的女子。“薛斐看着她离去的背影,眉头紧紧皱在了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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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一路疾奔,风呼呼扑到面颊上。头脑逐渐冷静下来,那男子的话又一次在她耳边响起。“陆家出事的时候,白贤就在京中。以他当年的地位和权力,别说保住陆家,就是要扶先太子登基也是做得到的....你倒很念他的好。”不像是度秋会说的话,而且要真是度秋,他完全没必要出现在她面前。可是,那人又逼着自己承认身份,一旦承认,对白贤是极不利的。同时知道这两件事又想对白贤不利的人,还会有谁呢?
她一回府就被告知去书房,白贤正等着她。
清川与三娘也在,另有一个陌生男子,正背着手站在一副挂画前,似在细细观赏。他的背影挺拔修长,着一袭鸦青色锦袍,下摆处用暗金丝线绣着繁复的杏林春燕纹样。头发用一枚样式简洁的玉冠束得一丝不苟,玉质光泽油润,羊脂一般,一看便不是凡品。
白贤道:“殿下,这便是小女清宁。”
他转过身来,清宁瞬间就被他的目光给攫住了,似是跌进了幽深的夜幕里,星光璀璨闪烁着迷人的光彩。他的脸型略窄,轮廓十分精致,高挺的鼻梁中间有一点微微隆起的弧度,嘴唇偏薄,显得十分冷峻不易接近。他与九方度秋长得有两分相似,气质却是天渊之别。度秋温润谦和,这人却是冷冽若冰。
白贤对她道:“宁儿,见过复黎太子吧。”
“复黎太子?”
他淡淡问道:“你觉得这名号如何?”
她不知如何作答,只好道:“挺好的。”
他笑了一下,道:“我也觉得挺好的。九方谨窃取宝座,行事昏庸残暴,我回来匡扶正义复兴黎国,取’复黎‘不是很贴切吗?我知道你的身世,你可愿意助我一臂之力?”
“我能帮你什么?”
“帮我找隋珠图。你是陆家唯一活着的人。”
她下意识地看了白贤一眼。原来九方度秋说的都是真的,爹与九方潜暗中早有默契。这次广邀天下豪杰,看来的确是为了帮他拉拢人心的。那救她养她呢,莫非都是因为隋珠图?她越想越心凉,一时感觉格外孤独。
其实她这点却是想错了,白贤也是在前几天才知道隋珠图失踪的消息,此事重大对九方潜复位十分关键,他考虑再三权衡利弊,这才决定把这件事告知九方潜的。
她摇头道:“我可能帮不上你。小时候的事,很多我都不记得了。”
他道:“我听说了。等过几天,咱们一起去黎京吧。”
“去黎京做什么?”
“帮你找记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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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些年来,九方潜苦心经营,在朝在野都笼络了不少人。近年北黎陆续有人起义闹事,都是他暗中操作的,九方谨出兵镇压,手段血腥严酷,已引得民怨如沸了。如今他再收拢江湖中的高手,只要一声号令,九方谨的皇位怕是再也坐不稳。
清宁坐在湖边,把脚伸进清凉的水里,荷香随着夜风一阵阵飘来。沈向婉在清宁回岛的隔天也回府了。得知清宁已经知道了自己的身世,她也不再隐瞒,说了一些过往的事与清宁听。清宁这才知道,原来她的亲娘是一位制作暗器的高手,看来天赋这种东西也是可以遗传的。沈向婉温柔如初,清川清禾关爱依旧,让她又找回了自已仍是白家女儿的感觉。可心里的那层阴云却并未散去,在这寂静的夜里,让她忍不住叹了口气。
“你似乎不太开心。”九方潜不知何时来到了身后的凉亭里。
她也不隐瞒,道:“换成谁遇到这种事也没法开心起来吧。”
“你应该从好的方面想,你还活着,延续了陆家的血脉。而且,你没有沦为孤儿,是在一个良好的环境中长大的,大家都很爱你。虽说你从小失去了亲生父母,可是你并不缺少父母之爱。”
“没错,我很感激他们。”
“那你还有什么不开心的?是想到要为陆家报仇,觉得压力很大吗?”
这话她很不爱听,眉头一挑转头盯了他一眼,道:“为陆家报仇是我的责任,没有什么压力大不大的。”
他道:“你不用像只刺猬一样急于防备。你一直生活在顺境里,小时候的事全忘了,陆家的事就像一副从天而降的担子,把你平静幸福的生活压垮了。不管你心里有怎样自私阴暗的想法,都是可以理解的。就算你想摆脱这种责任也没有人会怪你。”
她越发不快,毫不客气地道:“我没想摆脱。我心里也没有什么自私阴暗的想法。倒是你,莫名其妙地和我说这些,你想听什么?”
他突然极低地笑了一声,这个笑声像惊雷一样响在她的耳畔,她猛地回头瞪着他,那个绑架她的人就是这样笑的。是他吗?
他道:“怎么了?”可是说话的声音又完全不像。而且,他没有道理要对白贤不利啊。
她觉得心里有点不舒服,把鞋袜穿好,道:“没什么,我突然想起,我要送给我爹的礼物还没完全准备好。殿下勿怪,我先告退了。”
“岛上来了许多朝廷里的人,听说太子也来了。”凉亭里没有灯光,他的衣料在月亮的银辉中反着淡淡冷光。
她并没有将度秋的事告诉任何人,于是道:“是吗?那他胆子还蛮大的。”
“听说皇室想与白家联姻,不知太子想求娶的是哪一位千金。”
清宁道:“这是不可能的,殿下也听信这些江湖谣传吗?夜深了,殿下早些休息。”说完便转身离开了。
九方潜这个人周身所散发出来的冷冽感,让她每每都觉得有些紧张。
白贤生辰之日,岛上加强了巡逻。这是白府有史以来最热闹的一天,沈向婉陪伴在白贤身侧。岑三娘出身绿林,一手双刀在江湖上颇有威名,江湖中人许多与她相识,谈笑风生间将诸人安排得妥妥当当。这次来的还有许多朝廷官员,不管是出于何种目的,白府也都以礼相待。将他们的坐席与武林人士分开,互不相扰。
清禾要为世子熬药,所以不出席。清宁听说自己的相貌与冯若月极相似,为防被人看出端倪,于是换了男装,随便找了个不起眼的位置坐下。同桌的另有四五个粗壮汉子,有两人正聊得热火朝天,说的却是家乡话,清宁半句也听不懂。
有人用官话搭讪道:“这两位兄弟可是井湘人氏?”
其中一人答道:“咦,你听得懂我们说话?”
那人笑道:“听不懂,以前跟我家主人去过井湘,口音倒是认得的。井湘付家可是鼎鼎有名的武林世家啊,追月箭独步天下。”
两人面露得色,道:“那是自然。”
同桌其余人等听闻他们是付家人,也恭维起来。
“这次我们奉老爷之命陪少爷小姐来给白岛主贺寿,你们看里面桌上摆的那尊水晶鲤鱼花插就是我们老爷送的。”两人有意炫耀,还将自家送的什么礼物也点出来给他们看。
清宁也向厅中看去,那桌上一尊水晶鲤鱼足有两尺高,通体清澈透亮,鲤鱼做腾跃之态,雕刻得十分细致精美,价值自不必说,又取“有余”之意,意头也好。
另外三人也陆续报上家门,有来自莲州宋家的,有来自白梅台刘府的,有来自青州欧阳府的,这些都是江湖中颇有名望的世家,少不了互相吹捧一番。
众人见她默不做声,问道:“这位兄弟呢,是哪里人氏?”
清宁略一思索,笑道:“留仙岛玄云大师座下是也。诸位都是见识广博之人,想必是听说过的吧。”
几人面面相觑,又不愿意承认自己孤陋寡闻,便都点头,又是一翻不着边际的奉承。
门口传唱之声高亮入耳,“青音堂花梦夜来贺。”
忽闻青音堂,整个厅中有那么一霎那的安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