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音堂是皇家秘卫,传言说黎国尚未分南北之时就已经存在了。现任堂主名唤青山老人,神龙见首不见尾,据说快一百岁了。
人人皆知白贤断臂乃是青音堂所为,今日大喜,他们堂而皇之地携礼来贺,也不知打的什么主意。
转眼就有一行人走了进来,为首一名年轻男子,一袭水蓝长袍曳地而行,上绣繁复精美的水仙纹样,黑发随意披散着,如缎般垂至腰间。肤色白净细腻,一双桃花眼左右顾盼波光流转,竟比好些女子还要风情万种些。如果不是他喉头明显的喉结,清宁真要以为他是女扮男装的了。他身后跟了六名着水粉衣裙的女子,三三成列,都十分的年轻貌美,腰肢款摆步伐袅娜而来,直把厅中男人们的眼光全都吸引住了。她们手中各托了一样物件,盖着红绸布看不出是什么。
美貌男子对白贤恭恭敬敬地施了一礼,笑道:“在下花梦夜,奉尊师青山老人之命前来恭贺东岛主生辰之喜。青音堂特备了些薄礼,不成敬意,请岛主笑纳。”
岑三娘已经娇颜含霜了,嘴唇微动,白贤轻轻拍了拍她的手背,她这才没有发难,只冷眼看着花梦夜。其实不光是她,自花梦夜出现在众人的视线之中,已有无数愤恨的眼光盯着他了。
他只作不见,笑盈盈地挥了挥手,那六名侍女立即上前站成一行。他一一将红布揭开,第一只玉盘中放着一尊双龙戏珠玉镂雕,玉质润白不见丝毫杂质,让人叹为观止的是那雕功,两条龙整体全用镂空雕刻,龙麟用了曲折复杂的勾连套环设计,轻触可以左右摆动,栩栩如生巧夺天工。两只龙嘴将一枚硕大的红宝石固定住,红白相间宝光夺目。
厅中已有人忍不住发出“啧啧”之声。
第二只玉盘放了一盘寿桃,看起来十分新鲜,嫩绿的叶子上还挂着露珠。直到有人说“是假的。”大家才惊觉这寿桃竟也是宝石雕刻而成的,那色泽足以乱真,精妙绝伦。
第三只玉盘中放的是一套银针。
他道:”这套银针,乃是用万年难寻的冰川玄银所制,世间唯此一套。厌大师说世上除了‘成春圣手’再也没人配得上它。”
第四只玉盘中放的是一把小臂长的刀,刀刃两边呈波浪型泛着锋利的寒光,他拿起向众人展示,轻轻一分,原来竟是两刀合并的。
他道:“二夫人的莲开并蒂刀威震江湖,这是厌大师精心打造的。夫人可以试一下称不称手。“
厌不由只为皇室铸造武器,且数量极为有限,若流出一把必是万金难买,在坐的江湖中人无不双眼发光。
第五盘是一只镶金玉碗,碗外绘了一副山水图,笔触细腻流畅。
“听闻岛主素爱宋芝兰的画,这是他唯一一幅画在碗上的画。”那边厢端坐的朝廷文官忍不住起身来看,摇头晃脑的恨不得冲到碗边细细观赏。
第六只托盘看起来很大,他却没有再揭开,道:“这样东西是师父特意送给岛主的,他说希望岛主私下看,他的心意全在这里面了。”
岑三娘冷笑一声,道:“多年不见,青音堂还这么喜欢装神弄鬼的。今天这里坐的都是江湖豪杰,没什么不能见人的。”她指间弹出一抹劲气,红绸掉落在地。
只见那托盘上放了一只假手臂,通体是淡淡的银光,不知是何种材质打造,细节做得极为精细。
三娘变色,冷道:“什么意思?”
花梦夜笑道:“这手臂从设计到铸成,用了三年时间,花费了数位顶尖匠人无数的心血才完成。既然夫人代为揭开,那便请岛主试一试吧。”
她道:“说这么多废话作甚,这是腆着脸来求和了?滚回去告诉青山老狗,想求和自已来。”
她取一根筷子掷去,将那只手臂从盘中打落。花梦夜眼底的怒气一闪而过,大笑一声,左手一伸顺势套进了臂中,抓住筷子还掷回去。
刀光一挥,筷子被三娘削成数截,她怒道:“狗贼,来了还想走么?”
小七星剑也跟着持剑而起,喊道:”杀了花梦夜。“
花梦夜却也是有备而来,跟随他的那六名侍女突然散开,从托盘底下取出烟雾弹,朝着人群中扔去。一时间白府中烟雾弥漫,四下乱成一团。有人大喊:“有毒,有毒,快闭气。”过了好一会儿,烟雾渐渐散去,可是花梦夜一行人早已不见了踪影。
群雄皆是大怒,纷纷咒骂起青音堂和花梦夜来。
清宁扫视一圈,并不见九方度秋,莫非他早已知道这一节所以没来么?
她正思索间,忽然瞥见清禾的贴身侍女穗玉快步走到白贤身边说着什么,神色焦急,还抹起了眼泪。白贤对岑三娘耳语了几句,应是嘱咐她处理此间事务。而他和向婉跟着穗玉往后院去了,清宁心知有异,连忙追了上去。
穗玉一边哭一边递了张纸给白贤,道:“......我去拿个药的功夫,小姐就不见了,桌上只有这个......”
“岂有此理。”白贤火冒三丈,向婉却是脸色苍白。
清宁上前将信抢下,只见上面写着“如想小姐平安,请到青音堂一聚。”
若说清宁看到这封信只是愤怒的话,在听到花梦夜其人事迹之后便是深深的担忧与不安了。这花梦夜是江湖中有名的采花贼。据说他有一处庄园,里面全是他从各地掳去的绝色女子。不管年龄大小有无婚否,只要他看上的,绝对不会放过。最轰动的要算前两年在同川做下的一桩案子,他为了抢一名女子,杀了她全家上下二十口人,一把火烧了个干净。民怨沸腾,官府却不敢拿问。此人臭名昭彰,世人提起无不欲除之而后快。
清禾被他掳去,且不说他敢不敢对清禾逾矩,就是传出去半点风声,清禾的名声也要毁了。
尽管白贤嘱咐清宁不要乱走,但她心中着急寻找清禾,还是溜出了门。她一路找到码头,看到有船正在离开,立刻飞身跃起,轻灵的身体有如燕子一般,中途在水面上轻轻一点,起落间就站在了船头。此时甲板上的人不多,但还是爆发出了一阵热烈的欢呼,都夸道:“好俊俏的轻功啊。”
她一袭男装打扮,外人不识得,船夫们却是认得的。对她笑着点了点头,也不多说什么。
东岛有四艘客船,轮换着出海。除了人,也运送岛内岛外的货物和信件。她对这船的构造非常熟悉,最上面这一层有十来间单独的客房,第二层是没有阻隔的大通铺,最下面一层是仓库厨房和船工休息的地方。
她从最上面一层开始找起,其中一间住了一位戴面纱的女子,她不由分说上去扯下,那女子相貌极美,一双眼睛盈盈流波,皮肤雪光一般,将略显昏暗的室内照得也亮了几分。她与清禾倒有几分相似,但却并不是。清宁怔了怔,忙道歉说自己在找人,好在那女子脾气温和,点了点头没说什么。
“三小……三公子。”船工忙拉住她,赔笑道,“公子是在找空房间?有有有,小的这就带你去。”
她低声问道:“你可有见到我姐姐,或者是长得像我姐姐的人?”
“二小姐?”他有些惊讶,马上仔细回忆起来,半晌才摇头道:“没有。”
”你确定?”
船工道:“我确定,下面通铺一半都是空的。这船上都是外面的人,有几个我看着像当官的,住在最头上那几间。”说着指给清宁看。
“好,我四处看看,你忙你的。”
船工疑惑地问道:“二小姐怎么了?”
“没什么,我和你说的话一个字都不要泄露出去。只当没见过我。”
船工挠了挠头,但也不再多问。
她回望海面,大海茫茫一片,突然惊觉船已经离开东岛很远了。
“你这是离家出走吗?”一个熟悉的声音响起,九方度秋正站她身后不远处。
“你……”在这里相遇让她有些惊讶,“你怎么在这里?”手中已暗暗扣了一把银弹。
似是没有发现她的戒备,他缓步上前,说道:”我准备回京。“
她戒心未消,道:”今天你怎么没来白府?你不是说来贺他生辰的吗?而且,怎么突然就要走了?“
”我为什么不去白府你应该清楚啊,我若去了只怕很难脱身。“说着微笑道,”白府今天那么多人,进进出出,你倒很清楚我的行踪嘛。谢谢你。“
她皱眉道:”谢我什么?“
”谢你没有把我的身份告诉别人啊。否则,我也是走不掉的。“他在她身边站定,”那天,为什么要打我?“
见他一脸茫然的样子,她心想:”当日之事看来的确非他所为,算了,对质也没有意义。如今还是找清禾要紧,既然已经在船上了,还是好好地搜一遍吧。“她冷冷地哼了一声,不再理睬他。自顾自地从最上面一层开始搜起,连最下面上了锁的仓库也没放过,用匕首将锁撬了开来,仍是毫无所获。难道他们绑了清禾还敢留在东岛?或者他们另备有船只?清宁不由得皱起眉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