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秋初冬,风吹叶落,溪云初起。
赵无姬叹了口气起身,起身时瞥了一眼镶在太师椅上的那颗珍珠,这把太师椅从自己出生之前就有了,自有记忆时起,自己只坐过这一把椅座,父亲说是因为自己对这把椅子很有执念,小时候会走路就寻认这把椅子,离开了座椅便会哭闹,且每日都要爬上去坐着玩一会儿,父亲觉得有缘有趣,便把这椅子给了自己,说来巧妙,这椅子正是自己出生前不久由一位远客送来的贺礼,听说是来自波斯的贡品,不知怎么又如何进给了赵家——
可赵无姬打记事起却不觉得同这把椅子有什么特殊的情感,只是旁人偶尔的多看一眼使她越发觉得这是自己的东西,绝不许别人触碰,如父亲所说,这东西许是她前世带来的缘分,这是一株珍珠仙木,女儿也将如仙林珍珠一样被父亲视若珍宝,女儿的降生预示着家业的振兴和未来无尽的荣盛。赵老爷甚至一度想给女儿改名字,去了名中的“无”字,以使得水木常生,源源不断。但自从改去这个“无”字,赵无姬曾一度重病,任赵老爷请多少名医用药也难以回天,最后听得一个江湖术士所言:“无姬”二字对这女孩万分重要,以决不可更名之说破除了这遭劫难。想到女儿险些丧命的经历,赵老爷便十分重视“天意”,对女儿更加呵护之余,对这把太师椅也爱护得仔细,绝不许它离开赵无姬的身边。
赵无姬有时会盯着太师椅上的珍珠看,偶尔着迷,她觉得珍珠性寒,冰冷如雪的气质倒跟自己所吻合,雨入月夜,未感凄凉,却心有所动,十月再过几天,便是自己十六岁生辰,身体脑海中有澎拜之意如月引潮汐,她总觉得自己不属于这,甚至……
有时觉得青儿那丫头也有古怪,赵无姬站在原地看着青儿不知要说些什么,此时站在门口的青儿也在目不转睛地看着她,那种平静淡定的眼神让她觉得有些害怕——
“小姐,”青儿叫了她一声。
赵无姬盯着她的眼睛,只觉得自己陷了进去……
桌案上点滴的沙漏已全部沉落。
青儿碧绿色的眼底像在述说着魔咒,却在这片沉寂之中唤醒了某人,某人的前世今生……
在波斯那片遥远的疆土上,少年带着少女,所肩负起的使命,少女追随着少年,为他所做的一切,哪怕前面只是无尽的黑暗,她也甘之若饴,努力追随……直到在冰洞之中,她才停下了脚步,亲眼看着自己心爱之人复活了另一条生命,却扼杀了她的灵魂,终止了她的宿命……
总记得初识那一眼,他伫立在那片苍茫的沙海之中伸出手,告诉她他的名字叫青瞳,当他随意挥手指天,将他们身后幻作山林大海,茫然的她便如此轻易地找到了存在的意义,只因他轻唤出她的名字,无姬……可为何,他能为了另一个不相干的人牺牲一切,却让她的不顾一切成了笑话……
青瞳就是青儿。
赵无姬此刻眼中已沁含泪水,只是那泪水充满冰冷寒意,赵无姬在恨自己为何做不到无动于衷,或许,此刻只有恨吧。
“来找我是因我的身份?你说过我是你的创造的,可你却遗弃我,任我入了万世的轮回……”赵无姬面无表情地说,那些噙在眼里的泪终于是没流出来,只淹在心里了,“你或许从一开始就在骗我,那女人有身份,我也是……我们都是跟你相关之人,我却是被你舍弃的那颗……”,“棋子”二字终于没说出口,只因怨言毫无意义,“说吧,为什么来找我。”
“我在等你。”那人说,过了一会儿又道:“我在等你。”
不可置否,他陪了她六年,却一直在等她,只为将她唤醒这一刻。他心中的狠意需要挣脱出来,往昔的愚蠢他无从辩解,却也未曾后悔,只是他需要重新回到自我,将一切重新开始……
“这颗魔珠是我给你的,它只属于你,何必再追问你是谁,我是谁,我们需要力量,积攒力量献祭给它,便可抵挡所有,我们将不必再分离……”青瞳如是道。
“你是神,是么……”赵无姬听得认真,此刻却放声大笑,“曾经为了一个凡女,今日重逢我要为了一颗珍珠是么?哈哈哈哈哈,你要主宰我,用得千万个理由,只忽略了我的真心,可以肆意践踏着我的信任。”
“这颗魔珠是为你而降生的,为了护住你,”青瞳依旧平静,“等冰灵珠应运而生,摧毁你的时候,魔珠可以为你抵挡……”
赵无姬许久说不出话,恨恨地看着青瞳道:“你永远都是这样。”那一声叹息颇为悲叹,如果青铜相信赵无姬也会有人的感情……但她知道,一切世俗对他根本不重要,无情的不是自己,而是眼前这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