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需要我做什么?”不想回忆更多、只想能否补救,向原北问道。
“你放才打伤我,将人的意志虚弱、唤醒了雨晨吟沙和清潭里的幽魂。我曾将自己的灵体分离出来封印在潭水中,现在幽魂觉醒、我看到丛莽之眼也复苏了。”
“丛莽之眼是什么?”
“丛莽之眼是冥界的命轮,上面承载着一切的历史和未来,丛莽之眼是一个未知的变数、神风塔碑的咒文不久也会随之改变。我应塔碑而生,无哀盗取塔碑无非是要逆转命轮,那日你觉得自己失控、不得已杀死了无哀,其实是我在助力。”
向原北说不出话,他想知道的答案不是如此、还在对过往认知的一切留恋不舍,悲欢离合后才知内心无力,“你为什么现在要来告诉我?这些是你的事……”
“告诉你只因为你或许就是丛莽之眼,你就是那个变数:由变数衍生万物、主宰着天道规律,你应丛莽之眼而生,后由塔碑书记载着一切命数变化的结局。换句话说,我也因你而生。丛莽之眼是不需要载体的、它本应是主宰冥差的一种感应;你的存在看似没有意义,唯一的解释是你就是丛莽之眼,这样才合理,”风寒月看出向原北眼里的逃避和抵触,最后言道:“无哀是我杀死的,希望你别怪我。”
不想如此一番言论反而触发了向原北的怒意,她怎能将一场屠戮如此轻描淡写地带过、再次践踏他的痛楚,“那师傅呢?那可是你爹!”
——风寒月显然怔住了,只见她抿住轻颤的嘴唇、没有任何言语,此刻向原北却再次感受到那股不属于她的味道正蔓延开来。窗外不停下着的尘沙更加沉重、席卷而来的阴暗已遮蔽住晨光;流水于瞬间凝固消散、清潭被冥魂贯穿,尘封深潭下的重重幽魂扭曲了时空,风寒月的已然流露出惊恐之色:“她……还是做到了,逆转历史……改写塔碑,幽魂已然不受我控制,地府判官即将觉醒、我即将不复存在,晋无哀……”在风寒月言语间、她散发着青色光芒的身躯不断挥散重组,那水流不断贯穿着她的身体、两池清潭下幽暗变幻不断,风寒月强撑着身体不被破灭说出最后的话语:“幽魂共有两重,你曾路过林中的那一池幽魂才是我的,守住它……”话毕,向原北便看见风寒月的身躯重聚成完全不同的样子、那额间还多了一枚印记,这便是最后一眼——地狱火灼着那青色衣衫、将它也染成红色,红衣红发猎猎飞舞,判官之觉醒宛若逆转生死的神——随后一切便消散了。她……便是判官吗?真相到底是什么?
向原北惊怔在原地、孤绝无援从未如此刻,看着但如往昔、熟悉的空间,熟悉的人就这样生生消失在自己眼前,一朝当他反应过来却只能焦灼地在原地徘徊、手足无措。向原北慌忙奔向屋外,院子里的那池石潭已然消失,又转身向那竹林处的石潭、曾经的一池清浅已化作空洞、幽不见底,这一池幽深的空洞……寒月说这是她的灵魂?这里囚梏着的幽魂……是她努力压制的那一面吗?可此刻、不管是她的恶、抑或是邪,他都会拼尽一切保留,故人残余的温暖却是他的希望,哪怕最后的温暖化作无尽的黑暗如这一池幽冥……如何再留住早已残缺的她,尽管自己没有办法将她幽暗的灵魂解救出来、尽管不知所措——
向原北回到风寒月曾经的住处,将她留在世间那一滴泪取出,带着混乱的思绪想着想着竟然笑了,向原北抚按住腕上的泪珠,勾着嘴角顾自道:“寒月我们先离开这儿,放心呀,我一定把你救回来。”不觉间,却是泪痕拂面。不忍心毁掉她的这座屋子,向原北只好将白石潭拆去——如何也不能让人发现这里,便是用巨石重新砌了地基、于上方落起一方竹亭。最后一方竹木被树立起来,那重重幽魂已然深沉埋于地下,向原北想再用石阶和木材将亭子加固、免得风吹寒降,可自从她离去后,或许是错觉、连风也静止了,万物寂静、这里空的可怕,不愿再留恋浮生风谷、甚至不再回头看一眼,向原北欲转身离去,不想竹亭正中央的那片石台竟闪出光亮,一点光亮悠悠浮出、最后停滞于那颗泪珠上、渐渐融进其中,这点光亮竟是从黑暗幽冥之中浮出的吗?还是说你就飘散在这空气之中,从未离去……
向原北无动于衷的面上终于流露痛苦之色,这一定是寒月,他百般知道——
哪怕只有一丝幽魂、她还在!就在他的腕间——必将永远跟随他走下去。
离去吧,离开这世间,或许有新生,他的思念停滞于片刻、他的念想也只闪过这片刻。无法断定什么是懦弱、什么是洒脱。以凡人之领悟,最遗憾的逝去莫过于自戕,他却将此看作是清醒,只是现在还不能!因他还在乎,待一切真相浮现、待所有人得到安宁……这明明也是她的夙愿。
所谓江湖纷扰、争名逐利的下场莫过于身败名裂,只如过眼烟云,最痛不过、逃不过是凡人宿命、生死离别,吾孑然却与千万人所思,吾可为千万人所奋战?皆悲皆叹——荒芜众生,可留一片纯白容得怀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