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天上的蒙蒙细雨绵绵不绝地打在地上,天上那层浓雾,也跟着逐渐地消散了。
这一场细雨,来的急,去的也急。泛着微微凉意的秋雨,为已入秋的绿树,又重新在它们的枝梢上添了几抹碧绿。一滴滴晶莹的水珠儿,挂在那枝叶上面,反映着朝阳的绚丽色彩,为它们又增添了几分生机。
山脚下,高高的石墙内,隐见楼台高峻,庭院清幽。在那回塘曲槛之间,处处点点苍苔铺缀。
这里是一栋极大的院子,推开那两扇高大宽阔,镶满了纯铜铆钉的朱漆大门,直接映入眼帘的便是一面照壁,绕过那浮雕着松鹤延年的浮刻,则又是一扇圆拱形的石门。
从这近似半月形的入口进去之后,便踏上了一条由光滑的鹅卵石,所铺起的一条碎石小路。
一路行来,左右朱红栏杆,两边绿树掩映。院内尚有几处山石点缀,一溜的回廊上,吊满各色笼子,而这些笼子里,却统统只装着一种鸟,那便是稍一受惊便会吱呱乱叫的翎尾雀鸟。
待过了这条长长的回廊,与一栋又一栋的跨院大屋后,便是一路山径,直通山顶。
在那山顶之上,立着一个六角亭子。
山顶之上,往左看,可见高高低低的一片竹海。朝右观,可见清流一带蜿蜒曲折,势若游龙。
微风轻扬,草梢摇摆乱晃,耳边竹叶飒飒之声不绝。这阵秋天的风,卷起了无数山间野花上,那已经略显残缺的细碎花瓣。
那五彩缤纷的细碎花瓣,便在这风中,漫天匝地的于山间飘零着。
在这六角亭子之下,站着一位青年女子,生得唇红齿白。头上束着青绸包头,身上披着水蓝长衫,内里穿了件月白花袄。腰上系着丝绦,脚上则蹬了双深蓝色的绣花鞋。
在这少女的身前,则是站着一位老者。此老苍然古貌,鹤发童颜,不甚宽大的脸盘,被一丛铁灰色的头发遮掩着,令人无法看清他的具体相貌。那一绺绺乱蓬蓬的头发倒垂下来,为他整个人凭添了几分邋遢。
老者理了理他那白如晓霜映月的山羊胡,声音洪亮的怒吼道:“你说什么?这绝对不可能,那阵式配上那瓶血怎么可能把我想要的人给召唤过来?”
“八眼极光蟃的骨骼、七刹恶鬼蛛的七色毒丝、回梦飞天蝶的翅膀、天地蜂的尾后针……最关键的是千秋葬海蝉啊,老子辛苦一辈子才抢来了一只,还有那半截通灵犀的角,那可是老子背叛了组织才换到的……”
左一件右一样的珍贵材料,就这么源源不绝的从老者嘴里说了出来。每说一件,就在那青年女子的额头上点一下。待他说完后,那女子的额头已经被他的手指,给戳的通红一片。
“你说你这个败家子儿!老子上辈子是做了多大的孽,这辈子生出你这个么女儿做报应啊!”老者痛心疾首地训斥着女子,损失巨大的他,已经开始语无伦次起来。
那青年女子有些没心没肺地捂嘴浅笑:“父亲,其实你这辈子做的孽就足够把女儿生出来了,用不着上辈子也做孽……”
“你……”感觉自己的胸口被气的有些疼,老者随手一指亭内石桌上放着的一只青花细瓷描金茶盏,冷笑道:“如果被你胡乱搞来的这个人,够资格做老子的徒弟,那老子就把这玩意儿给吃了!”
那模样秀美的青年女子,有些天然呆地拿起那只茶盏左右仔细看了看,又看了看老者的嘴,不由笑道:“父亲,这玩意儿可不好下嘴啊。万一你把它给吃了,划伤了自己的嘴可怎么办……”
“咳…咳…”老者被这女子一句话给呛得巨烈地咳嗽起来。
瞪了女子一眼,老者实在对自己这个呆呆的女儿感到无可奈何。本来自己就已经对她极为内疚,打还下不去手,骂又舍不得骂。他只能郁闷的眼神投身他身前十余步之外,那个躺在一圈散布满了焦黑残骸图案上的,那个一动不动尚还活着的少年人身上。
老者不屑冷哼一声:“总之不论如何,老子都不信,你明明用的不是我的血,怎么可能就能用这个太古传下来的阵式,将老子心中想要的传人给召唤过来?从‘神秘学’的概率上来讲,这种可能性只有千万分之一!”
“若是连这种千万分之一的概率都被你给赶上了,那老子就把这整座亭子都给吃了!”
甩袖信步走到那少年人的身旁,看着在这个少年身周散落的各种黑色焦炭状物体。这老者就感觉自己的心仿佛正被人用一把锋利的小刀,不断的在那里割啊割啊割的,令他——痛彻心扉。
“哼,如果你不合格,那老子一定把你的骨头里的最后一丝油水都给榨出来!”待他走的近了,老者不由惊咦地发现,这个少年体内的‘气’,竟然和他有几分相像。
将手指搭在这少年的腕上,感受这个少年的心跳和呼吸,老者有些迟疑地看了看这个少年,又看了看那个六角亭子。最后用指甲一划,在唐汲的左手腕上划出一个口子,沾了一抹鲜血放在指尖,用鼻子轻轻一嗅,仿佛在细细的分辨着什么一样。
“这小子的血液里,似乎有一种神秘的生机。”老者口中喃喃道:“他的生命力,似乎比常人要更加富有活性。”
眼角不经意的在唐汲左手腕上方,那刚才被他撩起的袖间看到了一角神秘的纹路,翻起来一看,原来是一圈刺青,在那一圈繁复藤蔓编制出来的花纹中,紧紧的包裹着四个紫色字体——唐三十六。
看到了这个神秘的刺青,老者的眼眸骤然一缩。出手如电,迅速在唐汲身上从头顶摸到了两脚,却是没能发现半点异常,看着唐汲尚未清醒过来的脸孔。
老者轻声笑了起来:“真是想不到,居然能被老子发现一只‘活’的!不过他的体质……”
走回那个六角亭子,老者有些迟疑,最终还是承认道:“好吧,你赢了,这种千万分之一的概率,竟然被你给碰到了……”
“我赢了?太好了!”那女子兴奋的拿起石桌上放着的那只茶盏,送到了老者的眼前,满脸雀跃地看着他。
眼角有些抽动,老者黑着脸问道:“你这是什么意思?”
“你教过我,做人要讲诚信!”少女呆呆的一指那茶盏:“是你自己说如果那人能当你徒弟,你就把它给吃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