历史又一次戏剧性的重演,凌无双心里只有一个念头,她不能让那里成为拓跋飏心里永远的结。
听完素月的禀报,她没有半分犹豫,当即吩咐道:“素月,去将大王送本宫的铠甲拿来。”
“公主,素月觉得这事有诈。大王向来运筹帷幄,走一步算计三步。他怎么可能让自己那么容易就被困在锁龙坳中呢!”素月劝阻道:“更何况公主的身子也不能再折腾了。”
“天下人这个时候都看着本宫呢!本宫怎能不去?再者,这事本宫即便不主动去,拓跋焰烁也会提议让本宫去的。”
她若是死在锁龙坳中,鲜于必亡。
她太了解皇甫睿渊了,他绝对不会允许别人毁掉他想要的。拓跋飏是因此想要引她入局吗?
皇甫家的男人素来有情痴的美名,她与他的那段情又世人皆知,这也是当初鲜于英珠不伤她的原因。
那一次,若不是她答应休战十五日,允了鲜于英珠一件事情,她也不会放她和莫邪回来。
可若是有第二次,她即便不杀她,也定然不可能再放她回来,定然会抓了她,为鲜于换取更大的筹码。
“可是公主的身子……”素月的话还没有说完,门外便响起了侍卫的声音,“公主,翱王有急事请您过去。”
凌无双对素月了然地笑笑,才回门外的人:“本宫知道了。”
果真,果真……
“拓跋人分明就是一直在利用公主!”素月不禁怒言。
“可本宫只能心甘情愿地被他们利用,不是吗?”凌无双苦笑:“若是拓跋不能称霸扈达,翾国便没有足够的能力与显国抗衡。周国刚刚被灭,无论是显国,还是翾国,都需要休养。是以,中原如今才看似和平。可是,睿渊……”
凌无双的声音忽然哽住,该改口了。
“显帝终有一日还会在中原大举兴兵。只有拓跋强大了,这天下三足鼎立,才能制衡住显帝的野心。”这是她来这一躺的目的,她不能忘,也不敢忘。
“若是公主与显帝在一起,说不定他也会像主子对皇后一样。”素月虽未经情事,但她亲见凌灏离对颜若歆至死不渝的深爱。她便以为,这天下所有的爱都该是那样的。都会是那样的。
“傻素月,即便是皇兄那般爱皇嫂,他依然不会为了皇嫂放弃天下,更别说野心勃勃的显帝了。当一个男人的肩上扛起了一座江山,他便注定无法像常人一样的爱。”
她不是没动心过,只是在最后的关口,皇甫睿渊让她看懂了这个事实。
他想要天下,亦想要她。
可是,怎么可能?若是这一切可以两全,显国先皇也不会退位了。
“奴婢去给公主取铠甲。”素月的声音低低的,心尖发疼。
她曾以为自己身为暗卫,没有了自由,身不由己。可如今她才明白,真正没有自由的是凌无双。她亲手用枷锁,锁住了自己的心。
沉重的铠甲落在凌无双单薄的肩头,素月的眼眶微湿。
“公主!”素月蓦地跪下:“素月愿意易容成公主,自缢在锁龙坳中,只要传出公主身亡的消息,奴婢相信显帝定然不会善罢甘休。”
凌无双俯身将她扶起,心头有暖流滑过。
身边还能有素月这样一个愿意替你去死的人,她怎能不感触?
只是,事情又哪里有素月想的那般简单啊!
即便,她薨世了。显国,翾国,鲜于,拓跋也定然会争夺她的尸身。
不管尸身最后落入哪国手中,假扮一事都定然瞒不过去。不过是白白赔上了一条无辜的生命而已。
她刚扶起素月,屋门便“嘭”的一声被推开了。
皇甫睿翀脸色难看地冲了进来,看着她一身的铠甲,脸色更难看了几分。
“无双,你不能去。这分明是拓跋飏引你入局的戏。”他冲到她近前,攥住她的手,满眼的急切。
“也许,他也没有那么坏。”既然都决定去了,又何必非要将拓跋飏想成奸恶之人呢!
皇甫睿翀蓦地想起了什么,质问道:“无双,是因为他放过了我。是以,你为了感激他,才如此吗?”
昨日,忽然有人给他送了饭菜过去,说是他家主人吩咐要好好的招待他。
他又岂会不懂,那是拓跋飏已经识别他的提示。
他当时就觉得拓跋飏定然有目的,如今他总算是想通了。
“睿翀,他是我的夫君,我必须去。”凌无双的语气坚定。她不能因为怀疑这是一场局,而置自己的夫君于不顾。
她抬步,想要绕过皇甫睿翀。
“锁龙坳中的人不会是他。”皇甫睿翀急得低吼。
“是,以他的才略,锁龙坳中的人八成不会是他。但也有两成可能是他,不是吗?”她了解他的骄傲,即便入锁龙坳凶险万分,但也难保他有想为先王扳回一局的想法。
“是他又如何?西侧的大部分兵马都在锁阳城中,若是锁龙坳中的人是拓跋飏,莫邪即便是冒着全军覆没的危险也会救他。”皇甫睿翀越发激动,他不信她想不到这些。为何偏偏要去送死?为何可以爱世人,却偏偏不爱自己?
“如果莫邪为了救拓跋飏放弃锁阳城,只怕最后连纳威阿拉城也保不住。那战死在疆场上的将士们便白死了。拓跋再想夺回这两座城池,就更是难上加难。所以,我不能不去。”凌无双深深地凝他一眼,不再犹豫,抬步离开。
“其实你与睿渊根本就是一样的。”皇甫睿翀的视线迷蒙,声音恍惚的从她的身后响起,声音不高,却是肯定的:“于你们而言,天下比什么都重要。”
泪瞬间迷蒙了凌无双的眼,连他也不懂她了吗?
不懂便不懂吧!她既然不能回应他的情,又怎么有资格要求他懂她呢!
她脚下的步子不禁更沉重了几分。他猛然又道:“如果这是你想要的,我陪你去。”
她一怔,他已经快步追了上来,眼含泪光地笑望着她:“既然心已经给你了,不差把命也一起给你。”
“蝗虫……”凌无双强忍下眼中的泪水,对着他拼命地摇头:“你不能去。你要好好的活着。如果这次我真的回不来,帮我做一件事情。”
“不许胡说。”皇甫睿翀怒斥她的声音微微发哽。
“我是说如果。”凌无双望着他笑,眼中绽开泪花:“如果我真的回不来了,就让幻影想办法毁了我的尸身。然后,你们带着素月离开,对外散播出消息,说我还活着。”
若是这一战她为了拓跋而死,她相信拓跋飏定会满足她最后的心愿,给她的亲人留一个念想,相信她还活着。
“凌无双,你若是再胡说,我便不认你这个朋友了。”皇甫睿翀恨得直咬牙,却拿她一点办法都没有。
“答应我。”她知道她这样的要求会让他心如刀割,但她只能求他,他是她如今唯一能信任的人了。
“好,我答应。凌无双,我答应你。”皇甫睿翀蓦地转身,不再看她。
他不敢看她眼中的泪,更不愿让她看到他眼中的泪。
“素月,我们走吧!”凌无双抬步迈过门槛。她多想回头再看他一眼,可是她不敢,她怕微一犹豫,她便不能这般坚强了。
素月红了眼圈,几次想要开口,却都忍下了。
因为她明白,不管谁说,谁劝,都阻止不了凌无双。
出了凌无双住的小院,两人直奔前院大厅。
她们过去时,拓跋焰烁和冀安已经等在了那里。
“公主既然已经决定了,本王就不多说了。”拓跋焰烁从椅子上起身,一撩袍子跪了下去,冀安立刻也跟着跪了下去。
凌无双静默地看着两人,知这两人给她下跪,定然是有求。
“臣恳请公主出发前立下生死状,生死与拓跋无关,均是公主自愿。”拓跋焰烁咬清每一个字,要求道。
“你们欺人太甚,我杀了你们。”素月恼怒地拔剑,直指拓跋焰烁。冀安刚要起身,却被拓跋焰烁按住。
“若是公主不愿,臣绝不会强求。”拓跋焰烁嘴上说不会强求,但那语气却有几分迫使之意。
“素月,将剑收了。”凌无双低斥一声,看着她收了剑,才对拓跋焰烁道:“单凭王爷如此大礼,又自愿称臣,本宫也该答应了王爷一心为国的请求。只是,本宫也有一个请求,想请翱王帮忙。”
“公主请讲。”拓跋焰烁打量着她,并不惊讶她的冷静,只好奇她想用自己的生死状换什么。
“拓跋歼灭鲜于之时,本宫希望你们能放鲜于卓娅一条生路。”这是她答应鲜于英珠的要求,纵使她也许没命替她完成了,但她也希望自己可以兑现承诺。
毕竟当日鲜于英珠用了一万条命,换的不过是自己女儿的一条生路。
拓跋焰烁微一迟疑,冀安便嘲讽地接了话:“公主莫不是糊涂得分不清敌友了不成?鲜于卓雅是鲜于的皇室,斩草不除根,难不成留着她的命,等她日后来报复不成?”
拓跋焰烁之前想不通,凌无双到底用怎样的条件换回了那一万兵马。
他不信只因为休战十五日,就如鲜于英珠不信他们真会休战,埋伏了人等他们毁约,自投罗网一般。
鲜于英珠不愧是纵横沙场十几年的老将,早早就看清了局势。
当日,她能将莫邪的一万兵马囚于城中,也不过是巧胜,用了一招请君入瓮,才囚住了急于立功的莫邪。
而以锁阳城的兵马,鲜于英珠想要俘虏莫邪和那一万兵马根本不可能。除非她放火焚城,才能彻底地将那一万兵马除掉。
只是,失去了显国做同盟,鲜于的败局已定。若是她惨无人道的焚城,那拓跋他日必会效仿,以其人之道还之。是以,她放过那一万兵将,便也等于放了鲜于子民一条生路。而鲜于英珠借着这个机会,又换了她女儿一命,还真是让她占尽了便宜。
即便如此,凌无双既然已经答应了这个条件,这会儿他也不能不顾大局的不应。
“臣只能答应公主,鲜于亡国时,保鲜于卓雅一命,若是她日后再被俘虏,就只能看她自己的造化了。”
“好。”凌无双知道这已经是拓跋焰烁能做到的极限了。她快步走到桌边,拿起早已经准备好的笔,毫不迟疑地在纸上写下生死状。
冀安见她如此利落,震惊地看向拓跋焰烁。他还以为贪生怕死的中原女人定然不会同意。
拓跋焰烁只是淡定的轻笑,没有半分惊讶之色。
凌无双最后签上自己的名字,放下笔,转身看向拓跋焰烁时,忽然便笑了。
拓跋焰烁被她笑得愣了下,问道:“公主笑什么?”
“王爷如此淡定,当真就那么肯定锁龙坳中的人不是大王?”凌无双笑得妩媚妖娆,如罂粟染血。
“住口!”冀安怒极,在他看来,凌无双的反应就是巴不得拓跋飏死。
凌无双半点理他的兴趣都没有,始终看着拓跋焰烁笑。
拓跋焰烁毕竟不是冀安那样的莽夫,闻言故作不解地反问:“锁龙坳困的不是大王是谁?臣不懂公主说什么。”
“想必王爷应该不会不知道,锁龙坳是如何得名的吧?”凌无双紧紧地盯着他脸上浮夸的笑,继续道:“那里是大王的心结,王爷能肯定,大王不会亲自去解开这个心结吗?”
拓跋焰烁微愣了下,却还是不露破绽地点点头:“公主分析的有理。臣原本还不懂大王为何会被困,这会儿得公主指点,也算是懂了。”
可有人沉不住气了,冀安顿时白了一张脸,急问:“王爷,被困锁龙坳的人不会真的是大王吧?”
“冀安!”拓跋焰烁怒斥,被冀安气得不轻。
他真后悔,就不该让这个莽夫留在他的身边。
凌无双轻笑,果真他们都知道被困的人不是拓跋飏,知道这是一个局。
“本宫就此别过。”
冀安见凌无双离开,不禁急得一跺脚。
“王爷,您倒是说句话啊?被囚的人不会真的是大王吧?不行,我要跟去看看。”
“你给本王站住。”拓跋焰烁喝止他的动作:“别忘了,大王临走前吩咐过你,不管发生什么事,都要守住纳威阿拉城。”
“若是大王出事了,要这纳威阿拉城有何用?”冀安不赞同的反驳。
“你倒是真好挑唆!”拓跋焰烁恨铁不成钢,咬牙切齿地道:“你觉得这个节骨眼上,大王会那么不理智的为了解什么心结,让自己陷入危险吗?”
“这倒是。”冀安还是很相信自家主子的冷静和睿智的,但想起凌无双刚刚的话,他还是有些不放心地道:“但外一被那个女人不幸言中呢?”
“没有外一。你我只要守好这里便可。”拓跋焰烁不是半点担忧都没有,他只是不能让自己动摇而已。
两军交战,自乱阵脚是大忌。
如今他只能在心里期望大王不要如凌无双猜的那般,当真亲自涉险,陷入了锁龙坳便好。
凌无双骑着玲珑,策马狂奔,完全不顾自己虚弱的身子,带着一千骑兵出了纳威阿拉城。
纳威阿拉城外十里处,她被一身红装,端坐于马上的幻影拦住了去路。
素月一见是幻影,生怕她是来找麻烦的,当即挡在凌无双的身前。
凌无双以眼神示意素月不必紧张,翻身下马,走向幻影。
幻影微一犹豫,也下了马。
“你来送我?”凌无双望着她温和的笑,眼前这个娇俏的人儿是她的妹妹。这种感觉很奇妙,好似让她一夕间长大了许多。
从小都是哥哥们疼爱着她,她可以随意任性,闯祸,从来没有人会怪她。
可是,她知道,幻影吃了很多苦。
想起这些,她不禁心头酸涩,她多想好好疼爱这个与她血浓于水的妹妹,让她可以真正的体会这世间的情是何种滋味。只是,她怕没有这个机会了。
“这个给你。”幻影将已经焐热了的白瓷瓶丢给她:“这里边是我炼制的丹药,你若是不怕毒死,就吃吃看。”
“谢谢你幻影。”凌无双垂在身侧的手抬了抬,想要握握亲妹妹的手,最后还是生生的忍住了。若是她不能活着回来,又何必让幻影感受短暂的温暖,日后多伤心一分呢。
于是,她只是微微一笑,便转了身,向玲珑走去。
她握上玲珑的缰绳,刚要翻身上马,忽听身后传来了幻影别扭的声音。
“我不是想害你,我知道你是我姐姐。”
凌无双的鼻子一酸,眼底泛起泪花。她努力地弯起唇角,真好,还有一个亲人能来送她最后一程。
她差点压制不住激动的情绪,转身跑过去抱住幻影。
可是,她却只能咬咬牙,翻身上马,用力的一夹马,从幻影身侧飞驰而过。
素月转头看了眼距离他们越来越远的幻影,大声提醒凌无双:“公主,您还是将药服了吧。”
她想,以幻影的武功杀她和凌无双很容易,应该不至于给凌无双下毒的。
而武林中无人不知,幽冥教的仙药一颗难求。是以,她猜这药一定是对主子的身体有帮助的。
“不了。”凌无双回她一句,便又是一夹马腹,一行人直奔锁龙坳。
素月一时间不解,难道主子根本不信幻影?还是她要留着药另有用处?
行了不到一半的路程,凌无双忽然一拉马的缰绳,抬手示意队伍停下,利落的对带队的副将吩咐道:“你带领这一千骑兵,从锁龙坳的西侧进入密林,一路向东,不要有任何顾及,无论如何一定要在亥时前杀到坳边,带着大王离开,记住了吗?”
副将一愣,没想到凌无双居然不让他们跟了。
“是,公主。”
“素月,我们走。”凌无双扬声,只带了素月一人策马而去。
两人一路快马加鞭,刚入夜便已经踏上了进入锁龙坳唯一的路。
凌无双勒马,对着暗夜高喊:“本宫是翾国公主凌无双,本宫要入锁龙坳。”
她的话音落下了好一会儿,才有人带了一支小队从密林中走出。
凌无双定睛一看,带队的人她之前在鲜于大帐内是见过,鲜于英珠唤他胡尔。
“公主不守盟约在先,还敢来送死?”胡尔看着她冷笑,眼中尽是凉凉的讥讽。
“既然连你都觉得本宫是来送死的,那何不放本宫进去?”她忽略他的指责,不甚在意地回。
“你到底想玩什么花样?”胡尔盯着她,仔细地打量,怎么都不相信她会笨到前来送死,便怀疑她是来使诈的。
“你若不信我,我愿下马给你检查。”凌无双说着翻身下马。
这样的情形,她早就想到了。鲜于好不容易抓到了一个有可能困住拓跋飏的机会,自然容不得半点的变故。
若是拓跋飏遇难,拓跋对鲜于的威胁必然不会像此刻这般严峻了。但她相信,以胡尔傲慢的性子,定然不会将她一个女人放在眼中。她准备凭借这一点,到时候以自己做饵,麻痹胡尔的注意力,好让拓跋飏成功的逃走。
而拓跋飏若是跑了,胡尔定然不会放她离开,会抓了她做筹码。
只是,她情愿死,也不会给他这个机会。
胡尔打量了凌无双一眼,才上前。他抬手,刚要搜凌无双的身,便听素月一声怒喝:“你做什么?我家主子的身也是你能搜的?”
凌无双借着素月的话,道:“男女授受不亲,你搜本宫的身确实不合适。若是你今日让本宫受辱,本宫相信不管是显国,还是翾国,他日都会百倍奉还。”
除去男女授受不亲不说,她身上还有幻影给的小药瓶,若是被他们搜去,她便白留下不吃了。
胡尔追随在鲜于英珠身边多年,自然知晓凌无双的身份特殊。是以,被凌无双这么一说,他便真不敢轻易冒犯了。
“公主既然没有诚意,就回去吧。”他说着,以眼神示意属下挡住凌无双的去路。
“公主,我们杀过去吧。”素月又怒又急,这几个人她还对付得了。
凌无双哪里会让她轻易动手,这条路并不短,若是能硬冲,她也不会与来人打商量了。
想必这条路上绊马索,暗箭什么的定然不会少。
凌无双斜睨素月一眼,示意她冷静,才对胡尔道:“我们身上能藏东西?顶多带把匕首防身。本宫的武功本就不高,又只带了一个婢女而已,将军何必如此草木皆兵?”
“我知你是不是真的凌无双?”胡尔觉得眼前的女人不是真的傻了,就是她根本不是凌无双。要不然怎么会跑来自投罗网?
“既然你不相信本宫是凌无双,本宫可以让你检查本宫是否易了容。”凌无双说着侧过脸,让他可以清晰的看向她的耳后,查看是否有易容过的痕迹。
胡尔仔细地看了看,发现她果真没有易容,便又换了一套说辞:“既然你真是凌无双,那我就更不能放你进去了。若是你死在鲜于的锁龙坳中,皇甫睿渊不是更要找鲜于的麻烦了?”
“本宫的相公在里边,本宫今夜一定要进去。若是将军不肯放行,本宫便只能硬闯了。本宫相信,将军也不敢下手杀本宫吧?”凌无双顿住话,打量着胡尔难看的脸色,继续道:“但,若是将军肯放行,本宫这里倒是有一封自愿入锁龙坳,一切与鲜于无关的字据。”
“我抓你去与皇甫睿渊交换更大的筹码,不是更好吗?”胡尔眸色微闪,有些动摇,却还是不愿意就此妥协。
“抓本宫?那你抓的只能是一具尸体。”凌无双冷笑着回。
“若是你入谷后死了,鲜于一样脱不干系。”胡尔反驳道。
“鲜于的兵马不曾入过锁龙坳,本宫若是入谷后出事,难道不会是拓跋飏做的吗?”凌无双挑眉反问。
只有让胡尔觉得有利可图,他才会放她进去。
“公主的心倒是狠,刚刚还口口声声地叫拓跋飏相公,这会儿就想拉他下水了。”胡尔鄙夷道。
“怎么样?这个交易将军满意吗?”凌无双不理他的嘲讽,拿出之前写好的字据展开,置于胡尔的眼前。
“好,我就赌一次。”胡尔急着救鲜于出水火,又觉得凌无双的话在理,若是她出事,他大可以借此挑拨拓跋与显、翾国两国之间的关系。
或者,凌无双不出事,他也可以想办法让她出事。
只是,他忽略了一点,这种书面凭证,凌无双能写给他,便能写给拓跋。
凌无双满意地点点头,将手中的字据给了素月。
“公主这是何意?”胡尔因她的举动生了怒意。
“本宫若是这会儿就给了你,你直接杀了本宫,本宫不是连拓跋飏最后一面都见不到了?”凌无双说着翻身上马:“信就在本宫的婢女手中,一个时辰后,她将信交给你,你放她离开。切记,不要动她一根头发,若是她没有回去禀报这里的情况,就会有人昭告天下,本宫死在了鲜于人的刀下。”
“你……”胡尔忽然有点上当的感觉,但凌无双不待他多想,已经打马直奔坳里。
他只能气得直跳脚,却不能将凌无双和素月怎样。
好在,凌无双不过是一个女人,即便她入谷,也改变不了战局。
就算是皇甫睿渊这会儿来了,也没有理由阻止他们抓拓跋飏。
只要他顺利拿到素月手中的信,放素月回去复命,凌无双的生死便与鲜于无关了。
锁龙坳的小道极窄,两侧生满了灌木,凌无双策马奔驰了两刻钟,才彻底的进入锁龙坳中。
这么长的一段距离,里边的人若是想躲过埋伏出来,定然不可能。
只是,锁龙坳甚大,外边的人想进来找里边的人也不是容易的事情,只能将人困在里边,让其绝粮断水。
她勒马,伸手摸了摸玲珑的鬃毛,柔声道:“玲珑,你能找到逍遥吗?”
玲珑好似听懂了她的问题一般,顿时长鸣一声作为回应。随即向锁龙坳里的密林奔去。
凌无双不禁松了一口气,好在玲珑能找到逍遥。
这样的话,便能找到骑逍遥的主人了。
当然,这个主人有可能是拓跋飏,也有可能是莫邪。
拓跋飏做事本就谨慎,肯定不会在马匹这种小事上让敌人生疑的。
玲珑驮着凌无双冲进林子中,在林子中来来回回的转了几个圈,一转便是半个时辰过去了,还是没找到拓跋的军队。
凌无双仔细观察玲珑奔跑的范围,发现它停留最多的地方就是一处荆棘丛前,而且每到这处,它都会嘶鸣。但荆棘丛太厚,形成了天然的屏障,让人除了荆棘,什么都看不到。玲珑若是从这里冲过去,只怕会血肉模糊,也难怪它不敢过去。
它一直不停地转圈,大概便是在寻找第二条通往荆棘丛后的路吧!
凌无双拉了下玲珑,让它放慢速度,在附近又找了几圈后,还是没能找到通过这片荆棘的第二条路。
而玲珑的嘶鸣声却越来越长,甚至透出了悲戚,不肯再走。
凌无双摸了摸它的鬃毛,安抚了它后,紧紧地盯着荆棘丛,想着通过的办法。
蓦地,她的视线停顿在一处。
这些蔓藤式的荆棘本生长得纵横交错,织成了一张网。但细看那一处,竟是有些支出来的断荆条。
她旋即跳下马,抽出藏于腰间的软剑,去拨那一处荆棘,一时间竟找到了许多断的荆条。
这些荆条像是被人砍断后,又手工垛堞回来的。
看来,这里就是通往荆棘丛后的路。
“玲珑,你在这里等我。”凌无双嘱咐了玲珑一句,挥动软剑,砍向错乱的荆棘,一路向里而去。
越是往里,她的心便越是高悬,因为没有人能肯定里边的人一定会是拓跋的军队,也有可能是另外一支敌军,故布迷阵,只为请君入瓮……
蓦地,一股剑气从侧面而来,她大惊,想躲之时,一柄泛着寒光的长剑已经架在了她的脖子上。
凌无双绷直身体,一动不动,可以清晰地感觉到架在脖颈上的长剑的凉意。
“什么人?”不高的质问声,明显带着提防。
凌无双微斜视线,打量来人,想从衣着上辨认来人是不是拓跋的将士。
可是,来人却是一件灰色的麻布长袍,加一件皮坎肩。
看这人的打扮更像是扈达的普通男子,根本不可能是拓跋军中的人。
“问你话呢!”来人听不到她的回答,微怒:“你到底是什么人?”
凌无双尽量放松自己,略扬唇角,答非所问地说:“我是什么人不重要,重要的是我是来找人的。”
“找谁?”男子不禁猜疑。
“你说呢?”凌无双笑眯眯地看着来人,不动声色的往后退了退身子,好让自己的脖子离他的长剑远点。
她不敢轻易地说出自己的身份,怕还没找到要找的人,就已经被抓。
但,直觉告诉她,眼前的男子并非歹人,因为他的眼中并没有杀意。
男子认真地想了想凌无双的问题,恍然大悟:“难道你是来救他的?”
“你怎么这么厉害?一下子就猜到了我的来意?”凌无双故作惊喜地问。
别管男子说的人是不是她要找的人,她先去看看再说。
男子被她这么一夸,不禁红了脸,憨厚地嘿嘿一笑。
“能把剑先收了吗?”凌无双趁机提出要求。
“好好好,让姑娘受惊了。”男子赶忙收剑,偷偷地打量她一眼,试探着问:“你是中原人?”
“为何这么问?”凌无双故作惊讶,不敢轻易承认自己的身份。
“因为我觉得你和我朋友长得一样好看。”男子憨厚的笑,挠挠头,便连那双明亮的眸子都晕染出了笑意,可见这位朋友在她心里的地位。
“你的朋友是中原女子?”凌无双了然的问。
“嗯。”男子立刻点头,明亮的眸子里有思念闪过。那情绪纯净得甚至不关乎情爱,只是纯粹的思念而已。
“能被你思念的人真幸运。”凌无双由衷的感叹了句,问道:“可以带我去看看那个人吗?”
“好,你跟我来。”男子赶紧点头,走在前边,挥剑去砍交错的荆棘。
这些荆棘和她之前看到的那些一样,都是被砍断后,又布置回去的。这样一来,每走一步都要砍断,或是拨开这些荆棘才行。只是,这种没有路的情形下,眼前的男子是从哪里出来的?
她不禁好奇地问:“你怎么会在荆棘丛中?”
“我从荆棘丛上边飞进来的。”男子随口回了句,复又提醒道:“姑娘千万不要碰到那些刺,都是有毒的。”
凌无双看着根本望不到头,不知道蔓延出去多远的荆棘,肯定眼前之人的武功一定很高。
只是,不知道这男子到底是何人,带她去见的会不会她想见的人呢?
男子边砍着荆棘,边问:“你是中原人,为何会一身铠甲的在这里出现?难道和我一样,也不能入中原?”他的声音里,满满的都是失落。
凌无双被他问得愣了下,不答反问:“你不能入中原?为何?”
“爹说,他犯了错。向他的主人立过誓,不会踏足中原一步。”男子的声音停顿了好一会儿,才伤痛地道:“可是娘亲病了,她想回去再看看中原的山水。”
凌无双闻言,心里的一角不禁被牵痛。
若是换了从前,她还可以帮帮他。
可是如今,她怕是自身难保了。
“你叫什么名字?”她不禁问,毕竟相识一场。
“我叫冷君翱。”男子的声音忽然又生了丝兴奋:“你叫我君翱吧!好久没有人这般叫我了。”
“为何?”凌无双不解地问。
“爹说,入乡随俗,既然要一辈子生活在扈达,就不能再念着中原的东西。”冷君翱兴奋的声音回落,再次染了忧愁。
“你爹一定是个英雄。”凌无双真心地说。
一个信守承诺的人,应该被尊重。
“我也这么认为。可是爹说,他只是个满身罪孽的人。”冷君翱有些失望,又有些不解。
“活在世俗中的人,若是追究起来,哪个不是一身罪孽呢?”凌无双感叹,她的手上不也沾满了鲜于人的鲜血吗?
“你懂的真多。”冷君翱满眼的艳羡。
凌无双回以他淡笑,心里却在说,不是她懂得多,只是她身上的罪孽比他重,所以她自然比他多了一分感慨。
她收起感伤,打探道:“我听说这坳中并没有人居住,你为何深夜会在这里?”
“我也是来找人的。”冷君翱不加提防的回。
凌无双微愣,追问:“找到了吗?你找的是什么人?”
“没有。”冷君翱摇摇头,忽然想起了什么一般,问:“你认识拓跋王吗?”
“你是来找他的?”凌无双的心不禁一紧,不动声色地问。
“是啊!娘亲说,只要我效忠于他,他一定能帮我们回到中原的。我来时的路上,听说他被困在锁龙坳中,便寻来了。”冷君翱有些失望的回,可见是真的没有找到拓跋飏。
“坳外有鲜于的重兵把守,你是如何进来的?”凌无双的心里不禁升起了一丝希望。
“我从密林里穿过来的。”
“没有人拦你吗?”凌无双心中的希望又升腾了些。以为会有什么捷径离开这里。
“没有。”冷君翱接着道:“估计他们以为我是在这附近住的人,才没加理会吧。我当时感觉到那附近是有人的。”
凌无双心中的欢喜瞬间被击散。那些人没有拦下冷君翱,大概就如他所说的一般,以为他不过是普通农户而已。而这里又是鲜于的地界,他们定然不想屠杀自己的子民。再者,突然死了人,也有可能暴露了他们的布置。是以,他们才会放任冷君翱进来。看来,捷径是没有了。
“你还没回答我,你认识不认识拓跋王。”冷君翱又绕回之前的问题。
凌无双微迟疑,回道:“认识。”
“真的?”冷君翱惊呼一声,随即又苦着脸问:“你一身铠甲,也能进来这里,你不会是鲜于的将领吧?”
凌无双正犹豫着要不要告诉他自己的身份,却见前边已经露出了一条小道,两侧依旧满是荆棘。而这条路显然不是被砍出来的,更像是被踏出来的。两侧的荆棘染着血迹。
“这是怎么回事?”她顾不上回答他的问题,心惊地问。
“估计是那匹马为了救它的主人,将这里踏成这样的。”冷君翱难过地道:“那匹马估计是活不成了。”
凌无双的心狠狠一疼,难怪玲珑会那般悲戚的在附近嘶鸣。冷君翱口中的那匹马是逍遥吧!
冷君翱将被踩踏在地上的荆棘用剑拨开,大概又走了一刻钟,才有一片开阔入眼。
他先她一步,走出小道,站在端口处,说:“那里边有一个人,伤得很重,估计活不了多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