宾客不绝的酒楼内,装潢雅致,复古与现代相结合的风格,独具一格的菜色,让很多宾客赞不绝口。
酒楼的主人,也就是当年为了生计不得不在校门口摆摊的苏锦兰,一袭玉兰压枝的锦蓝旗袍,秀发盘成时下最流向的发髻,颈间戴着珍珠项链,俨然一位贵妇人。
不过,此时的她,有些不敢置信地望着常青,手中的茶盏蓦地落地,摔了个粉碎,颤抖的声音几乎连不成腔:“你说什么?有小姝的消息了?”
常青一副商人打扮,黑色绸面的长衫,胸前缀着怀表链,手上拿着大檐帽,头发梳成大背头,跟五年前相比,沉稳了不少。
见苏锦兰如此激动,连忙道:“谈夫人先不要激动,听我慢慢说……”
苏锦兰平复了一下心绪,重新坐回藤椅,一双美眸里满是焦灼:“常大哥,到底怎么回事?”
常青这几年,眼睁睁看着苏锦兰一步一步,把一个粥铺,做成一个偌大的酒楼,如今连分店都开了好几家。
更让他敬佩的是,战争爆发以后,她手里集聚的钱财,前脚刚入账,后脚就变换成军需,毫不吝惜地交给重家人,运到前线。
除此之外,就是寻找女儿,五年过去了,再大的悲伤也该平复了,但这位柔弱的女子,却从未放弃过寻找在留洋途中失踪的女儿。
正如那位,从来不肯相信,那个女孩已经葬身汪洋……
常青从怀中掏出一个信封,递给苏锦兰:“有人秘密往我这里送了一封信,指明了要给你……我看到信封上是小姝的字迹,便给你送来了!”
苏锦兰慌忙接过信拆开,看到里面熟悉的字迹,眼泪瞬间夺眶而出:“是小姝,常大哥,真的是小姝!”
常青也忍不住高兴起来,那位寻了那么多年,终于有消息了,今后兄弟们的日子可就好过多了“信里说了什么?”
苏锦兰抹了把泪眼,展开信纸,细细看去,看到最后,似喜似悲:“她……我……快,快通知重夫人,小姝……她一个人去军营了,还有……走,我们去天字一号房……”
常青被她语无伦次的话弄懵了,直到他看到信里的内容,半天没有说出话来,那位……这回要高兴疯了吧!
苏锦兰有些仓皇地抹去眼角的泪,又整理了下仪容,正准备直奔信里约好的厢房,却见酒楼的管事慌慌张张地跑上楼。
“东家,不好了,楼下有人闹事,嚷着要见您!”
苏锦兰蛾眉蹙起,好不容易有了女儿的消息,她正急着去见人,偏偏这个时候又出了岔子,面上不由得染上几分不虞:“出了什么事?”
管事抹了把头上的汗迹“几个醉醺醺的瀛洲人,带着歌舞厅的姑娘来下馆子,正好青帮里的人也在,为了那姑娘打起来,把楼里的客人都吓跑了……”
正说着,只听下面一声枪响,楼下彻底乱了起来,苏锦兰杏眸微眯,冷声道:“走,去看看!”
大堂里一片混乱,桌椅被掀翻,酒水吃食也撒了一地,客人早在枪响那一刻,就四处逃散了,剩下的便是对峙的两拨人。
如管事所说,一边是穿着武士服的瀛洲人,一边是清一色黑色马褂的青帮,两帮人手中都有枪,一副拔弩张的模样。
众所周知,苏锦兰跟重家是姻亲关系,所以哪怕大上海时不时闹出枪击案,但是敢在她的地盘上闹事的,还真没有几个。
也因为如此,来这里的客人比寻常的酒楼要多一些,毕竟谁也不想,在享受美味佳肴的时候,命就没了。
但这一次,某些人可是犯了忌讳!
木制回旋楼梯上响起轻轻浅浅的脚步声,楼下正僵持的两拨人齐齐望去,便见身着旗袍的美妇人,手里拿着一柄雕花镂空的木质折扇,一步一步走下楼来。
而常青,则带着一群兄弟,把这两拨人统统围了起来。
清婉的声线带着冷意,苏锦兰毫不客气“何先生,我这可是小本经营,您这一来就动刀动枪的,我这生意可是做不下去了。”
五年过去,何湛早就不是当初的小混混了,他早已脱离了青帮,不仅成功洗白了自己,还捞到了军衔,手下还养了一帮兄弟。
闻言,笑意不达眼底:“苏老板,不是何某不给你面子,实在是这瀛洲人太过猖狂,光天化日之下,劫了姑娘不放,我总得对得起身上这身军装不是?”
而被何湛怒斥的瀛洲人,果真是醉的迷迷糊糊,本能地搂住怀中的姑娘,一边叽里咕噜地说着醉话,一边摇摇晃晃地拿着枪,而那姑娘一双泪眼盈盈地望着何湛:“阿湛,救我!”
苏锦兰直到此刻才看清她的眉眼,眸中微动:“何先生说的是,丁姑娘可是歌舞厅的台柱子,可不能被瀛洲人糟蹋了……”
说着,转身对常青道:“常大哥,劳烦手下的兄弟将这几个闹事的捆起来,至于何先生……管事,算一算,楼里都有什么损失,列一张清单给何先生。”
说着笑得无比和气:“何先生如今可是有头有脸的人物,想必不会赖账!”
常青一挥手,几个兄弟就把瀛洲人手中的枪给卸了,顺便把人捆起来丢了出去,余下的兄弟虎视眈眈地瞪着何湛和他身后的人。
而那位被挟持的姑娘甫一得救,便扑到何湛怀里娇声哭泣起来,正是流落到歌舞厅的丁瑶。
何湛眸中闪过霎那的阴鸷,最终还是扶住了她,扫了一眼常青手下的人,这才对苏锦兰道:“苏老板手下果然人才辈出,何某佩服!”
苏锦兰摇着扇子,一脸不在意:“佩服就不用了,把损失赔了就行!”
何湛暗暗握紧了拳头,微微眯了眼睛,一挥手,道:“走!”
说着便要带着手下离开,却听苏锦兰在背后不紧不慢的又开了口。
“虽说英雄难过美人关,但温柔乡,英雄冢,何先生不妨想想,我们这里不接待瀛洲人,而那几人醉成这幅样子,是怎么出现在这里的。”
何湛脚步顿了一下,沉声道:“多谢告知,何某告辞!”
常青望着眼前的旗袍妇人,忍不住肃然起敬,至今他还记得五年前他从一帮混混手里救下她的时候,谁能想到,一个胆小怯懦,手无缚鸡的妇人,能蜕变到今天的地步呢?
瞧着何湛一行离去,忍不住扯着喉咙来了一嗓子:“姓何的,别忘了回头把帐补上,耽误了这里的生意,小心身上那层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