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婆眼睁睁地看着阿潮日复一日地去港口等待,心下不忍,终于告诉了她真相,他们之所以走不出朱家村,是因为她设了结界。
外面的世界太过凶险,而她无法离开本体太远,阿潮一旦离开这里,就再也无法受她庇护。所以,在阿潮体内蛰伏的妖力苏醒之前,她宁愿阿潮就这么快快乐乐地生活在这个小渔村。
但是,阿婆没有想到,阿潮的妖力,会让见过她的人,失去关于她的记忆。除非她能掌控这股力量,否则,随着她妖力的增强,终有一天,连自己都会被妖力影响,忘了她。
阿潮看着泪流满面的婆婆,没有责怪她困住自己,只是请求她打开结界,她想去找吴越。
见她如此坚持,阿婆不再劝阻,破开结界,放她离去。
阿潮向她磕了三个响头,转身离开了茶楼,她说:“阿婆,您别伤心,我会回来的。”
阿婆朝她摆摆手,在茶楼枯坐了一宿。
那结界,是阿婆用本体之力所结成,否则也困不住阿潮。结界一旦生成就无法撤去,除非被强力破开,而那个时候,她的日子也所剩无多。
而今,她自己破开结界,跟自散妖力没什么区别,所以,阿潮,婆婆怕是等不到你回来了,你的情劫,只能一个人渡了……
阿潮从未离开过朱家村,外面战事刚刚平息,四处都是流寇,她一个形貌清妍的二八少女,一路上不知吃了多少苦头,等她来到吴越所提到的帝都时,已经是五年之后了。
她在朱家村等了五年,再加上路上蹉跎的岁月,便是整整十载春秋!
经过多番打听,阿潮来到吴府门前,只见朱红色的大门饰以金色锁环,两旁石狮威风凛凛,而那个曾经温柔地唤她阿潮的男人,比起十年前,越发成熟稳重。
他身后跟着两个八九岁的男童,身边还站着一位锦衣华服的少妇,两步开外是一大溜仆从。两人手挽着手,孩子们唤着“阿爹“”阿娘”,一家人前呼后拥地迈入那扇朱红色的大门。
大门缓缓阖上,阿潮一身衣衫褴褛,望着门缝里渐行渐远的男人,仰头看向天空,体内有一股不知名的力量在七经百脉中乱窜,血脉逆流之下,她晕了过去。
再度醒来,眼前是一派富丽堂皇的景像,那个自己日思夜想的身影就在眼前,却是另一个女人的依仗。那位一身华服的俏丽妇人细声细语地询问她,从哪里来,为何会晕倒在自家府门前。
阿潮没有回答,只是定定地望着一直把眼神放在妇人身上的吴越,道:“寻访故人,误遇流民,有劳二位相救。”
妇人似乎对她口中的“故人”颇感兴趣,便连番追问那故人是谁?有没有信物,他们可以代为寻找。
信物,阿潮自然是有的,但是已经没有了拿出来的必要,只推说十年前有一队来自帝都的旅人,在朱家村逗留过一段时日。
听到十年前,妇人有一瞬间的警惕,依旧是温柔小意的模样,当面问向吴越:“夫君十年前似乎也去过江南一带,可记得同行的都有谁,是否认识这位姑娘。”
吴越却连忙摇头:“十年前,这位姑娘也就五六岁的光景,连我都识不得,那几位……如何记得?”
阿潮这下确定了,吴越也跟那些人一样,彻底忘记了自己,而且是早早就忘了的。看那两个孩子的年岁,恐怕前脚离开朱家村,后脚就成了亲。
她数年苦等,多番追寻,不过一场笑话。阿婆说的不错,人妖殊途,她的等待,注定没有结果。
打定了主意之后,阿潮便提出了告辞,一旦到了第二日,他们就会忘记自己。这里高门深院的,只怕会把她当做贼人打出去吧……
谁知还没等她提出离开,宫里便来了消息。
吴越将她带到深宫之中,穿过重重宫门,来到帝王的居所。只见青年一身绣金的玄袍,一眼便认出了她:“是你,那位放生的姑娘?”
阿潮没想到,竟然还有人记得自己,只可惜,不该忘记的忘了个彻底,该忘记的偏偏留在心里。她也不施礼,就那么昂头凝视着一身龙威的男人,道:“多年不见,陛下竟还识得我?”
吴越似乎想不到二人真的是熟识,心里有些不解,却也不敢当面询问。
帝王挥挥手让吴越退下,单独留下阿潮叙话。他不问阿潮为何容颜不变,只是淡淡的告诉她,吴越从江南回来后不久,就接受了家里安排的亲事,再也没有提起过她的存在。
阿潮早已清楚了前因后果,如今又从旁人口中得知真相,只觉无限讽刺,她这一身的力量,除了让别人忘记自己,还有什么用?
不顾帝王的挽留,阿潮离开了帝都,回到了阔别多年的朱家村,只是,原本的村子早已被海水淹没,茶楼和阿婆都不知所踪……
沐浴着旭日的霞光,檀姝眯着凤眸半躺在摇椅上,那只浅蓝色的冰裂釉瓷瓶也被她丢在一旁。原剧情到这里便戛然而止,至于后来原主为什么会死,又与系统做了怎样的交换,她的心愿是什么,檀姝真是两眼一抹黑。
鉴于她之前的任务满意度都不怎么达标,所以到目前为止,她都只能解锁七成的剧情,剩下的只能自己揣摩,不过这样才有意思不是么?
什么事都上帝视角,那她还做什么任务?
“阿潮,该去沏茶了……”
檀姝睁开眼睛,望着东方彻底升起的朝阳,对着日光映了映白皙的素手,只见一片透亮的赤红,不得不说,有身体的感觉,还不错。
施施然从摇椅上站起,遥遥地应了一声:“来了!”
凰烨,吴越,沐风坐在二楼临窗处,镂空的红木雕花窗半敞着,三人视野开阔,能清清楚楚地看到街上来来往往的行人。
可以看得出,百姓们临海而居,生活虽然简朴,但是还算富足,至少,再这样一个可以容纳三百余人的村子里,他们没有遇到一个乞丐。
吴越正感叹着渔村的民风淳朴,耳边忽然传来一阵清脆的风铃声,便收住了话头,循声看去,只见一名眉眼出尘的青衣少女双手平举这托盘缓步而来。
那清灵悦耳的叮当声并不是所谓的风铃,而是少女腰间缀着的贝壳,五颜六色的小贝壳和清洗干净的海螺,用彩色的丝线错落有致地串在一起,随着少女走动,打磨的光滑如玉的贝壳和海螺相互撞击,仿若金玉相鸣,环佩相击。
少女不过十四五岁的模样,精致的小脸还未完全长开,但那清远的蛾眉和子夜般宁静的凤眸,却给人一种安和宁谧之感,一如午夜的海湾。
除了腰间的海螺坠饰,少女只着了一袭苎麻织就的青裳。就连那长达后膝,堪比绸缎的秀发都只是用一根同色的布条充作缎带,随意地束在身后。
不经意对上吴越探寻的目光,檀姝心中一动,又垂下了眉眼,执起青花瓷壶,将溢着清香的茶汤注入三人身前的白底青花的瓷盏中。
眼看着少女添好茶,就要退出屏风外,吴越下意识握住少女皓白的手腕,还没来得及说话,那盏滚烫的茶汤便正对着他那只咸猪手浇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