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个小时的车程,窗外的风景已经由险象迭生的高山过渡成了水草鲜美宽广辽阔的平原,坐上高铁后,杨东闻着车厢里忙碌拥挤的人群特有的旅行气息思绪渐渐平稳,窗外大片大片绿意盎然的田野从杨东眼前掠过,偶尔也会看到几头牛。
杨东本以为自己会愧疚将崔江荣一个人扔在深山老林里,相反心无波澜,甚至在高乘里的服务生小姐推着午餐车来时,杨东不但点了两份,还将并不怎么可口的饭菜吃得干干净净。
回到城市后,杨东再次回到了公司上班,助理部的同事们看到杨东后齐齐上来欢迎,一位身材高挑纤细,办公室里颇受欢迎的女同事将资料放在杨东桌上,挽了挽脸侧垂下来的碎发,眼底闪烁着精光,“杨东,你这几个月去哪了,我还以为你辞职不干了呢。”
“怎么可能,我哪里舍得大家。”杨东继续开始了以往的与同事们打打闹闹的小日子,崔江荣的出现就像一粒极小的石子落入大海里,渺小的大海捞针,在杨东的生活掀不起任何波澜。
而崔江荣也识趣地再也没有来找过杨东。
顾平生接到杨东打来的电话时,正在和宁思年在一家电影院买票,宁思年看到他看了眼屏幕便挂点后,询问道,“是谁打来的,不接吗,万一有什么要紧事。”
“杨东那个臭小子的。”顾平生内心恨不得将杨东的奖金扣光,明明他都交待了不要打扰他。
“接一下吧,你不是都两个月没回去了吗?万一出事了呢?”宁思年挽着顾平生的胳膊晃了晃,顾平生被她温柔的嗓音哄得丢盔卸甲,接通了电话。
“老板,我回来上班了!”杨东吵闹的声音传过来,顾平生耳朵离得太近,差点觉得耳膜都刺穿,连忙拉开几寸距离,没好气道,“有什么事?”
杨东挠了挠头皮,直白地道,“你不是说没有我在很不方便吗?需要我飞去巴黎吗?”
顾平生差点将手机捏碎,压低声音道,“你知不知道浪费人的时间等于谋财害命,没有要事不要找我。”说完狠狠挂了电话。
杨东看着那端已经挂断的电话,总觉得老板的话听起来十分熟悉,好像在哪里听过,猛然间脑袋里窜出崔江荣好像也这么指责过他,他连忙晃晃脑袋将崔江荣甩出脑子,他讨厌崔江荣,光是在他脑袋里出现一秒钟便烦躁的整个人都要炸开一样。
宁思年轻轻抚,摸着顾平生的后背,带着笑道,“你最近火气好大,有什么事吗?”
顾平生像是被顺毛的猫咪般十分享受,一把搂住宁思年的腰,像无数电影院中的热恋情侣一样,“我哪里火气大,我是嫌弃他打扰我的私人空间。”
宁思年没有接茬,脸上笑意融融,指着墙上贴的电影海报,“既然咱们俩压抑都大,不如挑个恐怖片看吧?”
“好啊。”顾平生无所谓地点点头。
买票时,宁思年询问售票员这个电影怎么样,售票员说着不流利的英语,无比认真地介绍道,“是个华裔导演的作品,特别吓人。”
“华裔导演?”宁思年看了一眼顾平生,顾平生不明所以地望着她,眼神像是纯良的小动物般。
“华裔,我们肯定要支持票房啦。”宁思年说着就从顾平生钱包里掏出纸币买了票。离开场还有五分钟的时候,两人便进了观影厅,找到了位置后,宁思年凑在顾平生耳边轻声道,“感觉看的人不多啊?”
顾平生随着宁思年的视线环视了一圈,确实人不怎么多,能坐一百人的观影厅目前只有十几个人,他们坐在第四排,前面的观影席一个人影都没有。
“这样一点氛围都没有。”宁思年嘀咕了一声,银幕突然亮了起来,宁思年连忙带上3D眼镜。
观影厅永远立体音效,猛然想起的阴冷压抑的背景音乐吓了宁思年一跳,连忙死死扒住顾平生的胳膊。
宁思年本来以为自己对血腥以及突然一击的恐怖特效免疫了,没想到两个小时观影看来脸色还是白了不少,顾平生看起来照旧很正常。
走出观影厅的时候宁思年还有些发抖,戳了戳云淡风轻还问她吃不吃冰淇淋的顾平生,嘟哝着,“你不怕吗?”
“怕啊。”顾平生视线看着商贩,买了个巧克力冰淇淋给宁思年,“吃点甜的,缓解一下大脑。”
“你这样根本一点说服力都没有好吗?”宁思年品尝着淋在冰淇淋奶油上的巧克力吐槽着。
“习惯了,我上大学写论文的时候很多同学写作业都写到哭,那会儿我就靠看恐怖片解压。”顾平生认真地想了会儿,慢慢解释着。
“确实有用,我本来还为决赛很紧张的,现在好多了。”宁思年思考着顾平生的话,突然察觉起来自己好像从看电影后就没有再为决赛焦虑了。
“说说想要什么礼物吧,还没有为你过了初赛好好庆祝呢。”顾平生揽着宁思年的肩,两人慢慢走在人头攒动的街道,普通的就像随处可见的任何一对情侣一样。
“还是等我决赛完再庆祝吧。”宁思年摇了摇头,一个星期后就是aim决赛了,她已经在酒店里崩溃了三个周了,顾平生今天好说歹说才拉着宁思年出来散散心。
“比赛时间半个月,我好担心你精神崩溃怎么办。”宁思年现在的状态,顾平生确实无法放心。
“你可不要小看我,我的抗压能力很强的。”宁思年刚说完,腰部猛地被人用力一撞,如果不是顾平生揽住她的肩,她现在已经趴在地上了。
宁思年看着摔在地上惨不忍睹的冰淇淋,险些歇斯底里的叫出声,她用力喘着息,压抑着怒火,“我这么倒霉。”
而罪魁祸首,两个打闹的刚放了学的小孩儿,已经嘻嘻哈哈地跑远了。
顾平生心里在想替宁思年承担,目前也需要缓解宁思年的情绪,他捏着宁思年的两颊,让她看着自己,声音很轻道,“现在,看着我,你现在很生气,这很正常,因为你受到了惊吓你的大脑做出了应激反应,现在深呼吸,告诉自己不要用情绪解决问题。”
宁思年听着顾平生好听的声音,遵循着他话里的意思慢慢吐纳呼吸着,顾平生很满意宁思年的表情,正要夸奖,宁思年烦躁地一把拍开他的手,“你怎么看起来这么平静,你不在乎我。”说完,摔下顾平生一个人往前走着。
顾平生呆了两秒,有些哑然失笑,看来失去失去理智的人确实不能用正常方法沟通,他现在更担心宁思年比赛的时候会出事了。
到了比赛那天,顾平生开着车亲自送着宁思年去古萨萨斯古宅,宁思年好像是个多动症的小孩子一般,在座位上动来动去,换了好几首平时她认为可以安神的钢琴曲纯音乐,然而现在听起来却聒噪地令人难以接受,干脆关了音乐。
顾平生看在眼里,他知道现在说什么可能在宁思年耳里都是风凉话,默默叹了口气继续专心开着车。
“你怎么不说话。”宁思年突然开口道,这逼问的一句让顾平生的脊背一下挺直了不少,生怕答错了落得以后分房睡的下场。
“嗯,别紧张,不要有压力。”顾平生清了清嗓子,深思熟虑了一会儿觉得还是以自己平时会说的风格回着宁思年。
“我好焦虑害怕啊。”宁思年皱着眉苦着脸难受了好一会儿,总算知道怎么表达清楚内心的愁绪后,压抑道。
“为什么?”顾平生十分不解,他担忧地看向宁思年,他本以为宁思年一个人可以撑过去,现在看来情况愈演愈烈了。
“万一,我没有拿到名次,得不到专业人士的认可,那一切都毁了。”宁思年的声音很低,她在想要不要告诉顾平生实话。
“一切?这只不过是你人生中一段经历,一个小小的绊脚石,你不要加深自己的压力。”顾平生叹了口气,他现在能明白宁思年的情况了。
“你不懂。”宁思年说完干脆闭着嘴不说话了,顾平生被宁思年拒绝沟通的一句话搞的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你是不是对于昨晚我不让你吃甜点生气了。”顾平生想到昨晚宁思年生气的冲他大吼大叫,直接认为她还在生昨天的气。
宁思年一脸问号,干脆说了实话,“我不想被别人低看,不想别人觉得我配不上你。”宁思年还记得自己搜索她和顾平生的婚礼报道时,很多小道报导都猜测着她的经历,她的过往,是的,她的过去是那么平凡甚至不堪,不像顾平生,一直光明磊落着青云直上。
顾平生没想到宁思年会冒出这么一句,他看着前方好似看不懂尽头的路,陷入了沉默。
这么久来,他一直竭力满足着宁思年任何需要,组织着自己的一言一行,不想让宁思年产生自己是他依附品的念头,这么看来,他还是失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