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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章 湖心集会

那夜里正是月朗星明,淮河边上一个不起眼的小湖泊,在密密麻麻的芦苇丛深处,闪耀着碧银色的光辉,芦花被穿梭着的筏子和桨击得四处飞舞,隐匿在芦苇中休息的野鸭吓得不停扑腾。皎洁的月色将芦苇间穿梭的黑影们衬得极为清晰,但黑影之多,又和晃动的芦苇丛融为一体,人们一时无法分清插在水塘里的,是粗壮的芦苇杆子,还是闲置的船桨。

忽然,一阵极为轻快的黑影从湖外边穿梭进来,新来的不知是什么走兽猛禽,不小心要吓得喊叫出来,老手们则极快地捂住惊恐的嘴巴,比了一个安静小心的手势,就划着筏子去追黑影。不到一炷香的功夫,筏子们就陆陆续续都聚集到湖泊中心的一处较为开阔的水面。

漂在前排的筏子很清晰地看到,从四面八方涌过来的数股黑影,汇到湖心一处,逐渐凝成他们信奉了数个月的那个精灵----冉遗大仙!他们谨遵大仙的要求,即使心情再是狂热,也谨慎地和提着幽蓝鬼火灯的黑影保持着数丈的距离。

等到水面上窃窃私语的声音逐渐小了,能清晰地听到风拂过芦苇的唏窣声时,湖心的冉遗大仙轻轻浮起,又重重落下,砸在水面上虽不下沉,但重重的鼓声随着水波传向远方。信徒便知道仪式要开始,虔诚而恭敬地听着神仙的训诫。

首先仍然是每次都会说的开场白,因为太过熟悉,甚至有虔诚的老信徒跟着大仙一起念道:我是守护青城的精灵冉遗,母神元娥娘娘把我从淮河水中孕育,我在富饶的上河原已经生活了数万年,天地祥和时我沉沉睡去,世间动荡时我醒来拯救苍生。俗世的礼教王权与我无关,我只庇佑生活在我的土地上的人们幸福安康!回荡起青城极为响亮的哭泣使我痛心疾首,我把你们从苦难的深渊中救出来,你们有什么愿望可以向我祷告,有什么冤屈可以向我申诉,我会用神力帮助你们。但如果有欺骗和亵渎,罪孽深重的人,我会押解他接受父神东皇太一的审判!

即刻就有数十只桨冲向天空,从昏暗的芦苇丛中延伸至明朗的天空。冉遗大仙抬起长长的袖子,指向一个方向,就有人知趣地挪动小船,让出水面,让被点中的筏子能缓缓划到大仙跟前。

李三高举着船桨,远远看到大仙指过来,前面的木筏竹筏把水面让出来,竟高兴的仿佛中了状元,他一面招呼着张狗儿赶紧划船,另一面狠狠放下船桨,甚至不小心砸到了旁边谁的脑袋,慌得连道歉都忘了,急忙扑腾着硕大的水花就冲到了黑影之前。张狗儿之前没有仔细看过这个别人口中的神仙,等到了眼下,才发现这披着硕大黑袍的冉遗大仙竟然有两人高,单单是长袍似乎就能将一个壮汉完完整整收纳进去。夜晚本就昏暗,在黑袍之下,更看不清这神仙的任何一寸肌肤,甚至说,也许这大仙真和神话故事里的山河神一样,并不长着人的四肢或者常人的脸庞?他看着这个提着两丈长鬼火灯笼的神灵,巍峨而诡异,如若不经人介绍,他甚至怀疑这是个鬼影而非神灵。

“我记得,你是在官府门外被打得半死的那个张狗儿……”

“是!他是我表弟,现在在我的照顾下,已经醒过来了!”李三明显要比张狗儿激动,尚未等冉遗大仙把话说完就抢过话头来。他正高兴着,冉遗大仙突然挥舞这手里的鬼火灯笼,在幽暗的湖面上划出一道明亮的蓝色弧线。李三甚至能感受到鬼火透过薄薄的油纸,贴着他的脸烧过,在他黑黝黝的脸上被印的蓝茵茵仿佛鬼魂一般时,他吓得三魂七魄离了体,顿时半句话不敢说。

“你来到我法坛前,若是谢恩就不必多言,若是另有别的莫大的冤屈,即在此申辩吧!”

冉遗大仙的声音低沉而有力,仿佛木槌撞击铜钟,随着水波涟漪传到队伍的最外圈。张狗儿刚刚站在数十丈之外仍听得一清二楚。这样震撼强劲的声音仿佛穿透了张狗儿全身,让他一时语塞,竟突然忘了要说的话。

张狗儿一顿,又哀求起大仙,“既然大仙救了我,也请救救我的妻子张陈氏吧!她被那禽兽不如的狗官掳走了,现如今还不知道是生是死呢!”他在筏子上不住地磕头,整个小舟在水面上剧烈的晃动着。

这一说不得了,一者呼百者应,在水面上立即就响起了许多呼声和哭泣声,请求大仙拯救他们的妻女。

冉遗大仙再次跃起落下,随机便又是沉闷震撼的鼓声传遍四周,信徒们便安静下来。“把你们的妻女都从歹人的手中救出来,她们仍然还要服苦役,当她们再次被抓起来,将会受到更胜于曾经的痛苦!”

湖面上的信众们瞬间就乱了,窃窃私语和哭泣声越来越响,不知哪一个人在黑压压的人群中喊了一声“请大仙帮我们杀了狗官!帮我们回老家!”

“对!杀狗官!回老家!”

瞬间湖面上的声音越来越统一,声势越来越浩荡,信徒们喊了几遍之后,又在冉遗的鼓声中停下。在冉遗的号召下,大家逐渐停下来,继续聆听冉遗的指使:“既然大家的诉求如此一致,那我必定会实现大家的心愿!我必将你们的妻子儿女从痛苦中拯救出来,庇佑你们在青城安全健康!只是大家务必要听我差遣,切不可擅自行动乱了大计!”

集会继续,正在众信徒准备再次向冉遗申诉时,忽然从芦苇丛哪个方向传来一阵呵斥,紧接着是作为讯号的,模仿野鸭叫声的唢呐声,在场的信徒们立刻反应过来,抄起桨就拨弄起来。而湖中央的冉遗则又化作几股黑影,在狭小紧缩的水面上鼓起一阵闪耀着鬼火颜色的旋风,随后就散作黑风消失的无影无踪。

等到巡逻的人追着声音冲进湖心时,平晃晃的湖面仍然闪耀着碧银色的月影,刚刚还乱作一团的话音和水浪声,全消失在风和芦苇丛的唏窣中,偶尔还有几只惊魂未定的野鸭扑腾扑腾翅膀,在芦苇丛中简单叫两声便又沉寂了。巡夜的小伙什么也抓到,听到同行的老头说:“今天月亮这么亮,说不定湖底的水鬼也窜出来喝酒作乐呢!”,小伙不禁打了个寒颤,虽然心里有点害怕,但还是反驳道:“太平盛世的,哪里那么多妖魔鬼怪!我看就是些贼人作妖!”说罢就赶紧划着轻舟去别的地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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