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啊,他的心,仍旧是不会疼的,但是……
夏侯靖此刻什么都没有想,也没有判断,仅是低咒了一声,然后下意识按照自己的本能赤足冲出了房门,然后一个用力将云若护在怀里,使得那瓦片错过了她的身子,可是……却因为避开不及,狠狠划伤了他的肩。
闷哼一声,肩头霎时裂开了一抹痛楚,夏侯靖紧抿着唇,却是将视线投向那被他护住的人儿,然后将其抱起,忽然对着外面喊道:“来人!!”
院外巡查的守兵一听,急忙冲了进来,一看到夏侯靖浑身是血,霎时慌了手脚,“皇……皇上,您这是……”
守兵害怕,怕自己疏忽职守让皇上受伤,再被处于死罪,是故膝盖一弯就想求饶,然话还没说,就被夏侯靖蓦地回身吓得定在了那里。
“去把宁丞相给朕叫过来!不管他是在谈多大的事,朕要立刻见到他!”夏侯靖咬牙狠语,眸中的慑然令守兵几乎抖了身子,而后他便径自回身,抱着云若疾步向着房内走去,雨水再度浇在了他的身上,脸上,长发亦渐渐黏腻在了他的肌肤上,然而即使如此,他还是下意识的收紧了手臂,将云若又向怀中拥了一下,以免坠下来的大雨,再度淋湿了她的伤。
守兵愣愣站在那里,猛的打了个哆嗦,而后喊着“宁丞相”三个字,急急离开了。
很快,夏侯靖便带着云若进了房间,所过之处均染上了一层湿.润,然后他利索的用身子别过门,轻轻一转便来到床边,将云若轻轻放下,而后用指尖贴在其额角感受着她的体温。
然,雨水早已将她的小脸铺满,摸起来冰冰凉凉,根本就无法探寻到她身体的温度。
夏侯靖索性收了手,直接闭上眼眸亲自去感受她的额,但那突然沁入的热度,令夏侯靖眉心越来越紧。
随即起身,视线撩过她处处伤痕的身子,然后利索的将她衣衫一一褪下,包扎伤口的白布顿时落入眼帘,但那东西好像已经无力承担她的伤处,仅是松松垮垮的贴在身上,反而将伤口捂得更加严重。
第一次,如此的抵触这样血红的色泽,夏侯靖顿了半响,然后便转身拿过一些干净的白布,先是将云若身上缠着的那些东西摘下,然后用布为她擦拭着身体的每一个地方,冷峻的脸上虽然此刻没有任何的神情,但是黑眸中的那厮专注,几乎已经不容许任何人再耽误他任何的时间。
执着的……下意识的……想要保护。
然,这样的心思夏侯靖自是不会有时间揣摩,他非常利索的拿过自己备在身上的精贵之药,然后在云若的伤口上一点点撒着,偶尔面对稍重的伤,夏侯靖都会不免稍稍一顿,淡漠的自言自语:“早知……慢点骑才好。”
说完这话,夏侯靖才忽然意识到自己究竟在想什么,有些懊恼的轻晃了下头,然后继续专注的替云若疗伤。
期间,云若偶尔会唤“敬”,夏侯靖手上稍停,而后垂下眸继续。
过了好一会儿,夏侯靖终于是将云若的外伤大致又处理好了,收了药的塞子,且听身后传来了一个仓促的脚步。
“皇上!”宁北凡冒雨过来,一见云若躺在榻上昏昏沉沉的睡着,俊眸突然一动,“怎么会……刚才明明是在房里来着。”
忽然间想到,现在的慕云若似乎是全身戒备的,将她一人放在房里,肯定会被那些先前被她收拾的很惨的人出言羞辱甚至动手动脚,而且现在云若心智只有七岁,也定是会被那些自以为是的人……
即便是七岁,慕云若还是慕云若,骨子里是心高气傲的,是绝不会向那些人摇尾乞怜。
宁北凡长叹一口气,懊悔的敲了敲自己的头,看到她身上的伤和雨,不自觉问道:“皇上,云若怎么全身都湿透了,这伤口不能再沾水了……是不是刚才来时,有什么人欺负她了?”
夏侯靖手上一顿,视线冷冷扫过他。
这个眼神,宁北凡顿时猜出了个大概,心中多少有些难过,于是摇摇头,道:“微臣是会些医的,剩下就交给微臣吧,云若扰到皇上了,微臣替她向皇上赔罪。”
如此说法,就好像慕云若是他的人一样,夏侯靖右眼下意识动了动,而后眼看着宁北凡对自己行了个礼后,便自自己面前走过,温柔的弯下.身子将云若抱了起来,云若亦下意识的攀住他的脖颈,将自己依偎在他身边。
夏侯靖眉心微动,但也没有说话,仅是冷着一张脸站在那边,沉声而道:“知道扰到了朕,就看好她,免得让朕不愉快了,再对她不利。”
话,说是说,眸子又一次的盯在了云若紧紧搂在宁北凡身上的手上,于是,他的气息,似乎又没由来的冷了一度。
很冷,很冷,几乎冷到了极致。
随后,他便扔开了手上的药,欲回身去盆子旁洗手,那冷傲的身影倒是和这房中已经无法待人的凛冽融.为.一.体。
离开前宁北凡还是忍不住看了眼夏侯靖,他依旧沉默,依旧保持着他的帝王之气,但是身为他在皇子时就相识的好友,宁北凡并非不知道夏侯靖心中究竟是有着怎样的矛盾。
莫名间,想到了他今日对自己说的话。
一个人若是没了心,与怪物,何异?
……许是,生不如死罢了。
心情渐渐的多了些沉重,宁北凡垂眸看向怀中人儿,轻声说了句:“微臣告退。”
言罢,他叹口气,离开了房间。
待大门关上的一瞬,夏侯靖突然停下了手上的动作,将还沾着些许云若身上血色的手,缓缓撑在了铜盆的两侧。
他好像是有些看不清自己了,遂低下头,在那鲜艳的色泽中找寻着自己的倒映。
阵阵波澜而过,渐渐归为了平静,他微怔,而后又沉了眸子。
那双盆中倒映出的双眸,映了这血红之色,竟是这样的残酷,而且还空洞,空洞到仿佛他早已是王朝的傀儡,早已除了龙椅之外一无所有。
眉心一紧,夏侯靖一把打乱了盆中的水,而后起身揉了揉自己湿.润的长发。
果然是因为慕云若,又要重新沐浴了。
心中霎时想到她方才一脸慌张的站在他面前,涨红一张脸的样子,冰冷的脸上不知蒙上了一层怎样的情绪。
总之,莫名的,好像心情比刚才稍稍好了一丁点。
于是他走过,又看了看窗外,忽而发现大雨不知何时又停了,如此断断续续,倒真是折腾的不得了,而天,也终于亮出了微微的白亮。
一.夜,就这样过去了,结果,还是只睡了半刻时间。
不过说起来,昨夜慕云若会变成那副样子,他却是有责任,而且对方还是个七岁的“孩子”,身为一个男人,而且还是皇帝,不该这般迁怒的。
忽然间,一个拿着小小波浪鼓的小身影自院前跑过,不知几岁,但好像是邢峰的儿子,兵卫怕他打扰到夏侯靖,正在一路追赶。
夏侯靖倚靠在窗边,漠然的望着窗外那与里面截然不同的气氛,冷冷用指尖撑着下颌,不知正在思衬着什么……
宁北凡房间。
天蒙蒙亮起,将屋外罩上了一层薄雾般的轻纱,雨后的清晨,让人独独有着一种清爽的愉悦。
宁北凡用力的在床边对着铜盆用力的拧了下布巾,转身来到云若身边,轻轻的为她擦拭了额角上的汗珠,时而替她顺过鬓边发丝,俊脸上有些凝重,却也透着丝丝关切。身上的伤都替她重新包扎过了,同时也感叹着方才这自家的皇上究竟是用多么粗暴的方式将云若的衣衫扯开替她上的药,外衣基本是不能再穿,而那名贵的药粉,几乎是铺了云若一身都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