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夏侯靖似乎并没有再发火,小云若稍稍舒口气,然后扶着满身是伤的身子站好,静静而道:“刚才宁哥哥被人叫走了……”
又是“啪”的一声,夏侯靖突然将茶杯猛的搁置在了桌上,用力之狠,使得那杯子瞬间碎成片片,而后仅道了一声:“出去。”
夏侯靖低语,俊眸中映出了冰冷与烦躁,然后忽然转过身向着云若走来。
云若心上一紧,怔然望着不知为何似乎已经布满了杀意的夏侯靖,小心翼翼的说道:“可是我不知该去哪儿――”
没等云若说完,夏侯靖突然用着极大的力道抓住了云若的手腕,然后压低上身冷冷俯视着她,道:“该去哪儿那是你的事情,与朕无关,想知道去哪儿,那就去找你的宁哥哥!”
夏侯靖用力强调了“宁哥哥”三个字,然后在云若的惊慌失措下,就这样毫不客气的将她从房间向外拽去。
“敬,敬……叔叔……”这突然的用力使得小云若的脸色顿时变得苍白,脑中一片混乱,甚至不知究竟该叫夏侯靖什么,所以仅是断断续续的蹦着那些称谓,但却发现,她喊得越是多,握着自己手腕的那只手就会越用力,甚至几乎快要将她的腕子拧碎。
到最后夏侯靖猛的一松手,任由她跌坐在还浸着雨水的地上,满身狼狈的抬头看着他,而他则漠然的俯视着地上的他,指尖抚过门,一字一定非常不愉快的说道:“朕再说一遍,朕是你的敌人,有多远滚多远,别让朕再看到你!还有,皇上、天子、九五之尊、宏嘉……你愿叫什么叫什么,但是别再让朕听见‘叔叔’还有‘靖’这两个称谓,否则别怪朕不再心慈手软!”
夏侯靖一口气说完,气息似乎都因此变得凌乱非常。
云若静静跪坐在原地,清澈的眸子耀过淡淡不解,然后轻声道:“即是不让我再见您……为何还有机会再唤错称谓?”
她很认真很认真的在问这个问题,却让一脸怒意的夏侯靖蓦地僵了一下,薄唇不由一动,猛的关上了房门,一声巨.大的声响,再一次的震得小云若身子一缩,不知自己究竟又说错了什么。
但很快,在那清秀无邪的小脸上,似乎又扬出了一丝意外的笑,“宏嘉……?宏嘉、宏嘉、宏嘉……”
云若一遍又一遍的念着,越念心中越暖。
脸上忽然坠下了一颗冰凉,云若身子一颤,用手背抹过,看到了那染过的晶莹,眼瞳微微一动,云若便抬头看向了那再度被阴云遮上的天,果不其然又有一滴雨水坠在了她的眼睛上和小鼻尖上,小云若不愉快的甩了甩脸,又看了眼面前紧闭的大门,静默的脸上似乎写满了失落。
左后看看,而后便拖着着满身伤的身子来到了院里的围墙房檐下,将纤薄的身子缩成一团,再狠狠的打了个颤。
但尽管如此,她似乎还是对于方才得知的那个名字念念不忘,轻声一唤:“宏嘉、宏嘉……”
念着念着,不禁呵呵笑起,满脸都是满足。
而在门内的夏侯靖,在刚一关上门的瞬间,俊脸上就写满了懊悔,甚至完全不知道自己究竟是搭错了哪根筋,竟然将自己身为皇子时只有父皇母后才能叫的称谓告诉了这个女人,还是告诉了只有七岁心智的这个女人。
愈想,心情似乎就变得愈发的不好了,可是……如果不告诉一个满意的称谓,这个慕云若似乎会对那两个称谓更加的喜欢。
莫名的,齿间狠狠一咬,决定彻底将这个女人从自己心中挥去。
遂深吸口气,漠然撩过自己墨色长发,恢复了先前的平静,尽管屋外依旧能听到那一句连一句的他的名字,但是他权当是乌鸦在那里自己叫,他自己,则甩开袍子向着床榻那方走去。
行了一天,果然还是有些乏了,宁北凡撂下皇城来了河鸢城,也就是说京城其他内阁大臣正在处理朝政,如此不能持续太久,整顿之好,便要赶紧返回京城了。
然而,想着这正事归想着这正事,当他路过了旁边搁放的铜镜后,不由自主的还是放慢了步子。
夏侯靖静静的在那里站了一会儿,不知究竟是在琢磨着什么,半响后,他突然拧了眉,转了步子走到了铜镜前面,双手撑桌,冷冷看向了镜中的自己。
镜中的他,散落下的墨发安静的垂在他的脸庞两侧,狭长而略微上扬的黑眸带着冷漠与深邃,鼻梁高挺,薄唇若画,脸若刀刻,毫无瑕疵,冷峻傲然,英气逼人,而且有着一种唯有帝王才会有的慑然之气。
许是想起那个与宁北凡根本差了辈分的称谓,眉上不由跳了一下。
“心智七岁了,人也变瞎了吗。”夏侯靖冷冷而道,冷冷哼了一声,便收回袍子往榻上而去,而后安静的躺于其上,闭眸静修。
屋外,依旧隐隐约约的传来“宏嘉”二字,似乎是很久没有人唤过的名字,就连青莲都不曾唤过。
莫名的,有些怀念。
如今,想来就只有屋外那个、已经不知害怕为何物的女人,敢直呼这个名讳了吧。
许是那温润的声音,不知不觉沁入了他的心间,困意渐渐席卷。
夏侯靖缓缓半侧了头,在那半梦半醒间,渐渐平和了许多,唇角偶尔会牵动,随着那淡淡的声音,一同念着这个名字。
不知过了多久,睡意,悄然而至。
外面的声音,也好像渐渐消失了……
大概,是已经走了吧。他心中轻念,而后任由自己渐渐睡去。
然而就在这时,一个突然声音蓦然打断了脑海中的一切,是咳嗽声,而且还是连续不断的咳嗽声。
“咳咳、咳――!”
听到了这个声音,夏侯靖心上一紧,猛的睁开了眼,难得积累的困意,好像正如泼出去的水那般,瞬间消失,而且难以收回。
夏侯靖眉心微动,突然就坐起了身,俊眸微动,不知究竟在想些什么,而后将单手埋在额上,在揣摩,在犹豫。
慕云若,还没被宁北凡带走?
外面再是传来几声轻咳,声音也越来越哑,而随着这个声音,夏侯靖的脸色也是越来越不好,随后沉了下心,索性掀了被子走下榻二话不说拉开了房间大门。
然而当来开的这一瞬,夏侯靖才忽然发现外面竟不知何时已经再度下了雨,因为这一次没有雷声致使他竟然没有发现,也或许……他所有的注意都被那一声声的“宏嘉”引去。
夏侯靖眉心一紧,紧忙用视线找寻着方才一直在咳嗽的声音之源,而后在一个屋檐下看到了那个因为伤势过重,外加还被雨淋过的慕云若,而此时的她,似乎已经因为身体的不适变得意识飘渺,松松散散的靠在墙旁,浑身冷的发着颤,而那染在她身上的伤早已被这房檐根本遮不住的雨水浸的无法愈合,致使那鲜艳的色泽,也逐渐随着雨水一路流向了院中。
雨势还是在加大,久未修葺的房檐上的一些瓦片似乎已经承受不了这接连不断的瓢泼,眼看着就要被其冲下,而那之下,正正好就是已经意识模糊的慕云若。
深瞳蓦地一缩,心中某处似乎狠狠撞.击了下那桎梏他的“铁锁”,仿佛有什么正无法抑制的在向外冲破。
是什么……或许是那心中被深深埋起的眷恋,正因着眼前的人儿,而搅乱着他的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