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官成:“……”
他还在回味着齐国公世子的奇怪,齐国公世子已经拍马赶上了宋太太所在的马车。
“请问里面是宋太太吗?”
宋太太打开了车窗,露出脸来,看到带着黄金面具的齐国公世子,先是一怔,但随即道:“正是,请问阁下可是齐国公世子?”
“宋太太,我便是林慎,和宋元衡同在曹夫子门下,虽然年纪比元衡大些,但入门晚,算是师弟。”
齐国公世子边说边恭敬地行了个晚辈礼。
宋太太神色复杂地看着这位比自家儿子大了很多的师弟。
谁不知道齐国公世子的大名?
这样的战神竟然和衡儿是师兄弟,曹夫子收徒弟还真是不拘一格。
但宋太太毕竟也是场面上的人,立即笑着道:
“见过齐国公世子。”
“今儿我们举家搬迁,衡儿在学院准备秋闱。等衡儿秋闱过后,再请世子去家里坐坐。”
齐国公世子笑着道:“我原本也不知,是碰见表哥,问了问才知道,既然恰巧碰上,就请宋太太容我也略尽心意。”
宋太太想起,广宁侯府和齐国公府之间有着联姻,便笑着道:“有劳齐国公世子,等衡儿秋闱回来,再请你来家中坐坐。”
齐国公世子露出了腼腆的笑容,虽然隔着面具看不真切,但莫名就能让人感受到。
宋太太心中暗想,齐国公世子真是不错,只可惜为何总是戴着面具,不以真面目示人?
要是真像旁人说的毁了容貌,该有多可惜。
齐国公世子行了个礼,便策马撵上上官成,道:“走罢。”
上官成一脸感慨地看着自个的表弟。
虽然是表兄弟,两人并不熟稔,虽然年纪相仿,但是齐国公世子更加出色,也更加得圣心。
他从不知道,自家的表弟竟然也会这么能说会道,处世进退得宜。
表弟在齐国公和夫人面前总是冷漠和不耐烦。
他有时候经常想,自家这个表弟好在本事过人,又有太后这个大粗腿依仗,就着性子,真没办法立足。
别说朝中了,只怕在齐国公府都待不住。
齐国公不想让嫡子继承家业,亲戚们谁都心里明白。
齐国公世子像是压根没有看到上官成的表情,问:“软轿中的只怕是我师兄的妹妹。”
上官成点头。
齐国公世子又道:“宋小姐,你怎么不坐马车,坐了软轿。”
轿内的宋语冰,自打齐国公世子出现开始,就一直观察着他。
这位齐国公世子果然是丰神俊朗,飘逸出尘。
虽然带着黄金面具,却没有人觉得他俗气,反而有一种让人难以形容的贵气。
面具没有遮挡住的肌肤莹白细腻,下巴的线条优美,额头高洁,让那没有露出来的部分,更加引人遐思。
齐国公世子据说冷冰冰的,少言语。
宋语冰却并没觉得。
反而觉得这位林世子和木真一样话多。
不然怎么硬是要送一程,又来问自己为何做软轿呢。
按照木真的话来说,齐国公世子并不喜欢上官成,还经常和齐国公过不去。
上官成连忙代答道:“表妹还在生病,不易颠簸。”
“生病?”林慎惊讶地道:“那为什么不养好了病再搬迁?何至于这么着急?”
上官成在齐国公府赏花会时的感觉又来了。
表弟一张嘴就给他找不痛快。
宋语冰在轿子内有气无力地道:“多谢世子过问,我的病要慢慢养着,一年两年也未可知,怎么就能因此不搬迁呢。”
齐国公世子忙道:“我多嘴多舌的,惹得宋小姐说这么多话,罪过罪过。”
上官成:“……”
兴许面前的不是他那素来沉默寡言,讨厌女子的表弟,而是个冒牌的假货。
宋语冰在轿内柔声道:“世子也是一番好意,我怎么会怪罪世子呢。”
齐国公世子笑了。
优美的下颌,粉色的薄唇,洁白的牙齿,这笑容让人心旷神怡。
上官成莫名的就不喜欢这两个人继续说下去,他生硬地转过话题:“表弟是拜了曹祭酒曹夫子为师?”
齐国公世子点点头。
“起初听表弟说曹夫子,还以为表弟请的夫子姓曹,没想到竟然和衡表弟是一个师傅。”
上官成说完,又有些惊讶地问:“表弟难道要考举不成?”
能拜入曹夫子门下的,都是才思过人的才子,必然会榜上有名。
京城里的才子如过江之鲫,能够入曹夫子的门下,稍加点拨,必会名声大噪。
曹夫子会识人,育人,已经是出了名。
宋太太就是为此,才投奔广宁侯府,由上官成找了关系,将宋元衡引荐到曹夫子处。
曹夫子考了宋元衡几次,才收为弟子。
要知道,宋元衡可是扬州的案首。
上官成打量齐国公世子的眼神就变得微妙起来。
林慎摇头:“我身上自有官爵,何必还去和那些苦读的书生们过不去。”
“……”上官成:“……”
只能是无言。
又不是为了功名,那么干嘛要找炙手可热的曹夫子为师,和那些可怜的读书人过不去。
林慎的话,让软轿里的宋语冰也产生了好奇。
是什么让这个人,去求曹夫子为师呢?
好半天,林慎才解答了上官成的困惑:“我只是想尽快精通经史子集,全京城内最适合为我启蒙的就只有曹夫子了。”
上官成:“……”
一个武将还要精通经史子集,还要当朝大儒启蒙……
宋语冰:“……”
对齐国公世子的观感变得十分复杂。
上官成打着哈哈道:“表弟真是……真是心怀壮志,表弟本就上马能打仗,以后下马就能作诗。后世必要留下一段佳话。”
心里暗道:“林慎这是傻了吧,傻了吧,有那个心劲精通经史子集,还不如赶紧成亲生子,不然还要过继庶弟的儿子继承爵位吗?”
想到了这个问题,上官成又想起了自个比林慎还大两岁,膝下也是无儿无女,顿时没有了聊天的兴致。
林慎本来话也不多,剩下的路,两个人都沉默了。
好在从广宁侯府到裴府不远,骑马大约也就是一刻的功夫。
到了裴府,守宅子的老仆人已经开了府门,站在外面迎接宋太太一行。
看着宋家搬过来,还有两个当朝最红的世子相送,老家人们对宋太太更加的恭谨。
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裴氏以前在裴家再受宠爱,也是外人。
宋家住在这里是借居,老仆人之中,原本还有些心里不服的,见了这个阵势,便知道搬回来住的大姑奶奶背后有人撑腰,绝不敢胡作非为。
宋太太当然知道这两位郎君来护送意味着什么。
笑着道:“我们先搬一搬箱笼,这府邸很大,之前也草草修缮过,两位世子在里面转转也好。”
一旁站着的裴俊立即上前:“小的负责裴府花草树木,对府里熟悉的很,大姑奶奶就让小的带两位贵人转一转好了。”
宋太太笑着点头。
上官成和林慎便跟着裴俊去转园子了。
女眷们则走入二门,进到内院。
关妈妈忙着指挥众人搬箱笼,打扫安置。
一路上,宋语冰都坐着软轿透过窗帘,看着裴府的景观。
原来的丞相府占地不小,雕梁画栋虽然疏于描绘,很多地方都掉了漆,但也能看出来以前的风光。
这里,是她外公裴丞相的府邸,是她母亲裴氏自幼长大的地方。
她前世还从未来过。
她的舅舅从未离开过老家,一直遵守着外公留下的遗志,守着祖宅。
即便是两个妹妹先后死去,也并未发出半点消息。
像是潜入到了地底。
白蕊和芍药边走边说:“这院子真是大,和侯府也不相上下。”
芍药问:“宋家在扬州的宅子大吗?”
白蕊摇摇头,“我们在扬州住的地方只有府里三成大,家里并没有多少人。”
芍药点头,对白蕊道:“裴府很久都没有主人居住。听说以前有人仰慕裴丞相,想要高价收这座宅子,无论怎么说,裴家的人都不同意。
也有王爷想让皇上将这宅子收回,赐给自己的儿子成亲。皇上也没有答应。”
丞相府本就是皇家赐给裴家的,要想收回也就是一句话的事。
没想到裴丞相去了这么久,皇上还没有忘记这位老丞相。
芍药颇有些推崇的意思。
白蕊惊讶地问:“怎么皇上还能够随便收回别人家的府邸吗?”
春妈妈在后面尖着嗓子嘲讽:“四海之内皆是王土,皇上想要你的小命,你都要双手奉上,何况是想要个宅子?”
白蕊缩了缩脖子。
春妈妈又道:“还是裴丞相精明,给后代留了条活路。”
白蕊和芍药觉得她说话疯疯癫癫的不讲场合,也不去搭话,免得主人听了不高兴,大家就都沉默地向前走。
宋语冰在软轿内听得清清楚楚。
她知道胡慧春很少评论政事,突然如此,显然是触动了心事。
宋语冰心中暗道:“怨不得前世,舅舅怎么都不来京城。”
当时宋语冰已经走向了绝境,她能够想到的依仗,只有这个素未谋面的舅舅。
写信求助犹如石沉大海,宋语冰等了许久没有等到回应,也明白了,这个世上能靠得住的只有自己。
能报仇的也只有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