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叫做要在最短的时间内精通经史子集？”
曹夫子的胡子都起得翘了起来。
搞什么？
这是什么奇怪的要求，还不精通经史子集就来求教来了，能上曹家门的学子那一个不是精通经史子集？
只是，眼前这一位的身份特殊。
“就是精通啊！”
口气十分的不耐。
齐国公世子在黄金面具下的表情也一定是同样的欠揍。
曹夫子忍了又忍。
毕竟齐国公世子在朝中威名远扬，曹夫子虽然没有和齐国公世子有什么往来，但也敬佩这位在战场上屡建功勋的飞虎将军。
齐国公世子又道：“就像我十八般武艺样样精通那样精通。”
说罢，齐国公世子的眼神还在厅堂内摆放了各样武器的架子上扫了一圈。
“十八般武艺？”
曹夫子忍不住倒抽了一口冷气。
“将军莫非以为读书就像练武一样？”
书生读书怎么能和武夫出蛮力相提并论？
曹夫子虽然没有说出来，但意思是十分明显了。
齐国公世子睁大眼睛，黄金面具耀耀发光，露出的额头高洁，下巴线条优美，优雅而又让人心生怜惜。
被面具遮挡的部位想来也是十分的美了。
这样的好相貌为何要用面具遮挡起来。
就连曹夫子这样的老学究都忍不住在心里暗自嗟叹，心不由得就软了一软。
“难道有什么不一样吗？”
齐国公世子的话让曹夫子顷刻间又要暴走。
“当然不一样了。”
曹夫子叹息道：“飞虎将军练武出类拔萃，只需记住师傅的一招一式，和人对练切磋即可。而读书却是水磨石穿的功夫，怎么能一样呢？”
齐国公世子不以为然地摇头。
“怎么？”
曹夫子问：“将军有什么高见？”
“高见没有，”齐国公世子道：“都需要苦学苦练，有什么不同呢？”
曹夫子的嘴张了又张，还是什么都没有说出来。
有一种不知道如何谈起的感觉。
果然是秀才遇到兵，有理说不清。
简直是对牛弹琴！
齐国公世子又道：“儒将。”
虽然只有两个字，曹夫子也听明白了，就是说这个世上还是有儒将，为什么齐国公世子不可以。
的确……
曹夫子有什么理由说齐国公世子不可以呢？
昔年，三国时期，吕蒙读书甚少，不也是年纪一大把挑灯夜读，这才成了有名的儒将么？
三日不见当刮目相看，这样的话便是由此而来。
曹夫子心中暗道惭愧惭愧。
自个弟子不少，也深以为傲，却偏偏着相了。
原本是被皇上撵着来的，不得不来，到了现在曹夫子的想法发生了改变，说不定眼前这位年轻的英才，还能真的学有所成。
曹夫子仔细打量了一番齐国公世子。
不得不承认，齐国公世子的眼睛深邃，漆黑如墨，眼神坚定，透露出耀眼的神采。
额头高洁，中间有犀骨隐隐隆起，贵不可言。
耳朵饱满，耳坠厚实，有福。
露出的嘴唇抿成一条缝，坚毅。
怎么看怎么都是人中龙凤之相，聪明坚毅，确定目标之后绝不动摇。
“好，将军既然志向如此远大，老夫自当成人之美。只是丑话先说在前头，将军的年纪太大，读书人启蒙的好时光已经过去了。若要在最快的时间通晓经史子集，必得下一番苦功夫。”
齐国公世子点头：“放心。”
便不再说话了。
曹夫子有些挫败。
往常他和学生相处，都是学生说的多，他说的少，学生分外的恭敬，生怕有那点做的不妥当的。
而和齐国公世子在一起，他说了一堆话，人家常常就是几个字就完了。
小厮在一旁笑着插话，道：“大人不知，世子话少，若是说到吃苦，再没有人比世子能吃苦了，世子七岁就去了战场杀敌，练武更是冬练三九夏练三伏。”
曹夫子看看齐国公世子俊逸高雅的模样，心中道：“我怎么竟然忘了，眼前这位可不是身娇体弱的书生，而是铁打的不败将军。”
不得不说，齐国公世子的模样实在是太有欺骗性了。
每个看到他的人都忍不住想要怜惜他保护他。
曹夫子咳了咳，道：“既然如此，老夫就放心了。”
齐国公世子压根没有理会曹夫子那些复杂的想法，他还纠结着之前的那个问题：“多长时间？”
曹夫子：“……”
这个学生可真是……执拗。
“读书这样的事情急不得，读书人大都是十年寒窗，才能换得锦绣前程。将军自然也少不得下功夫。”
“十年？”
齐国公世子的唇角耷拉了下来。
十年，黄花菜都凉了。
心仪的姑娘早都嫁人了。
他想了想，道：“不行，一年足以。”
曹夫子正端起茶来喝，刚费了一番口舌，口干舌燥的，润润，听了这话，硬是“噗”的一声喷了出来。
齐国公世子十分爱洁，强忍着没有躲闪，生生受了这一喷。
“老夫失礼了。”
曹夫子也是郁闷。
在谁面前，他都是德高望重的长辈，偏偏到了齐国公世子面前，他窘态百出。
太没有为师的尊严了。
“无妨，”齐国公世子继续道：“一年半。一年半内精通经史子集。”
曹夫子：“……”
这可真是个为难人的活。
从未听说那个天纵奇才能在一年半内精通经史子集的。
齐国公世子看曹夫子为难的表情，问：“夫子觉得不可能？”
曹夫子眼神复杂地道：“老夫这么一把年纪，收的弟子大都是十年苦读方才成才。还从未听说谁能够在一年半内精通经史子集，老夫实在是没有这个信心。还请将军另请高明，免得耽搁了将军的事情。”
说罢就要起身告辞。
齐国公世子这才明白曹夫子在想些什么，一把抓住曹夫子的衣裳，道：“夫子慢走，我又不需中榜。”
曹夫子顿了顿，转过身来，惊讶地看着齐国公世子。
“对啊，老夫怎么就没有想到呢。”
飞虎将军已经有了功名爵位，难道还要和天下的才子们争位子不成？
他只是要精通经史子集便可。
曹夫子想了想，这也不是不可能，先通读经史子集，自己再精讲一番，让飞虎将军明白精髓即可。
将军又不用出去作诗写文章。
“好，将军可勉力一试。”
曹夫子又回来坐下，打算和齐国公世子促膝长谈。
“将军可曾通读过经史子集？”
齐国公世子摇头。
曹夫子抹了抹汗，道：“将军可曾读完《论语》？”
齐国公世子摇头。
连《论语》都未读完……
曹夫子沉吟地看着齐国公世子。
“我从小并未有夫子启蒙，识的字都是爷爷在军营大帐里教的。”
齐国公世子淡淡地道。
曹夫子看着齐国公世子，露出了痛心疾首的模样，这样的风姿翩翩的人，竟然没有启蒙？
这……这简直是明珠蒙尘。
“将军平日里最爱读什么书？”
“兵书。”
曹夫子想了想，又道：“将军能写一段兵书的内容给老夫看看么？”
齐国公世子点点头。
小厮连忙下去，好久才回来，脸上都是汗，道：“小的找了一圈，在二公子那里要得文房四宝。”
曹夫子：“……”
齐国公府是以武职入朝的，代代都是武艺传家，曹夫子还是没有想到，世子的屋子里竟然连笔墨纸砚都没有。
这弟子的基础堪忧啊。
齐国公世子将纸摊开，拿着毛笔，就像是拿着一支枪，曹夫子忍不住皱了皱眉，挤了挤眼，简直没法看。
小厮在一旁磨墨，上好的端砚和松墨硬是被磨的出了许多泡沫。
曹夫子实在是看不下去，忍不住夺了过来，道：“墨要这样磨，手劲要均匀，转圈要贴服，你这样上好的墨和砚都被糟蹋了。”
小厮吐了吐舌头，站在一边。
曹夫子又道：“写不了几个字，不要磨太多。”
墨终于磨好了，齐国公世子拿起笔，沾了沾墨汁，便在纸上写了起来。
不得不说，美人的动作也是优雅而美丽的。
齐国公世子姿势优美。
但是落在纸上的字却大大小小并不均匀，还有些墨团。
曹夫子：“……”
但又不忍心打击这位一心向学的弟子。
总算是找到了一点可取之处：“将军记得一字不漏，甚好甚好。”
齐国公世子只是笑笑，不出声。
曹夫子的心好塞。
这是找了什么弟子啊，他已经沦落到要给人家启蒙了么？
“世子当将《三字经》、《千字文》都背下来，世子的字也当勤学苦练，字代表着读书人的脸面和风骨。”
齐国公世子点点头，表示全都记下了。
曹夫子这才深一脚浅一脚地离开，齐国公世子再三挽留，也都无情的拒绝。
他得冷静一下。
这是找的什么弟子啊。
临别前，这位让他心塞的嫡子还问他身边最得意的弟子是谁。
曹夫子道：“孔圣人说过要因类施教，老夫身边的弟子各有所长，都让老夫得意。近来有位从扬州来的考生，名叫宋元衡的，年纪尚幼，却十分聪慧，年方十七岁，就已经中了扬州的案首。老夫觉得他必然会榜上有名。”
齐国公世子道：“弟子也想像那位宋公子一样精通经史子集，还请夫子多费心了。”
曹夫子心更塞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