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男子的嗓音有些干哑,他旋即收住了将要吐出口的话,双手环抱在胸前,施了一礼道:“打扰了,告辞。”
说着就像他来的时候一样突然,人就又消失不见了。
宋语冰气的直跺脚:“哎,你这人……”
白蕊还躺在床上呢。
宋语冰只好把白蕊搬到一边,打算今晚两人就同床共枕了。
被子还没有盖上,男人又突然回来了,咧开嘴,露出满嘴的白牙,道:“我知道了。”
宋语冰没好气地道:“你来去能不能打打招呼?”
这里毕竟是女子的闺房,你这样也实在是太不拘小节了吧。
虽然没有说出来,但是话的意思已经到了。
男人有些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下次一定注意。”
宋语冰:“……”
还有下次呢?
“不,再也不见。”
“那可由不得你,你以为我想来啊,谁让你总是说话藏一半的。”
男人理直气壮。
宋语冰觉得奇怪,怎么这个人出去一趟就变了呢。
“你知道了什么?”
男子的眼睛里的亮光像是能照到宋语冰的心里去,笑着道:“我知道你为什么不愿意嫁给广宁侯世子了。”
宋语冰翻了个白眼:“哦?”
男子不以为忤,道:“我方才碰到了广宁侯世子,从他继母院子附近的暗道出来,应当是没有想到府里还有外人,并未隐藏行迹,我瞧着他心情似乎不太好。”
“暗道?”
宋语冰有些惊讶,原来广宁侯世子和侯夫人之间相会都是通过暗道来往的,难怪世子妃被瞒了那么多年。
前世自己也未曾发现他们之间的私情,直到自己被设计病倒在庄子里,才知道了真相。
想到这里,宋语冰的心中升起一阵恨意,但旋即又平复了下去。
恨什么恨呢,前世她已经让他们付出了代价。
这一世,他们要怎么倒霉,可是由她说了算.
见无所不知的宋语冰竟然不知道这个,男子自觉扳回来了一成,得意地道:“对,就在假山后面。”
宋语冰看向了男子,男子也看着她。
“你果然早就知道这件事,”片刻之后,男子露出了白牙,笑着道:“你一点都不吃惊世子为何要半夜从暗道和侯夫人相会,只是惊讶还有暗道这东西。”
半夜两个男女相会,还能做什么?
当然,像他们这样是清白的。
宋语冰也没有再掩饰,点头承认,问:“你打算如何?”
男子笑着道:“广宁侯世子竟然和继母有染,这可是难得的把柄,怪不得你不愿意说,我当然要用到最值得的地方上去。”
这可是惊天丑闻。
可以用来做很多事情呢。
这样一来,宋语冰做的事情和说的话,就顺理成章了。
男子心里有着一种说不出的喜悦,这个小姑娘虽然难缠狡猾,但也并未骗他,她的确不想嫁给那个道貌岸然的广宁侯世子。
宋语冰道:“你这样想最好。”
“我大哥才华横溢,一心想要金榜题名,在扬州得了案首,今年的秋闱必然高中,但母亲想着京城里才子如云,还是得请名师指导,才能放心。”
“侯夫人和我母亲并非同母所生,自打嫁人后本来也少有联系,知道我家的境况之后,不断写信劝我母亲入京。”
“因为舅舅按照外公留下的遗训在大同守祖宅,长安城里只有侯夫人这门亲戚可以投奔。”
“没想到到了侯府,世子妃重病,不久就病逝了,侯夫人一心想要撮合我和广宁侯世子的婚事。这其中的奥秘你也看出来了。”
“这门婚事对我大哥的前程有好处,我母亲也有些心动。”
宋语冰顿了顿,才道:“现在如果这件丑事被人知晓,我大哥就会被迫和广宁侯牵连在一处。”
“我大哥最疼我,我当然不希望这样,只有想法子拒绝这门婚事,再想办法让大哥在秋闱之后搬出去。”
能借用的只有她的病。
病倒不能成亲,病倒不能见侯夫人和世子。
这门婚事自然不成,宋家也必须搬离侯府,扯不上关系。
这桩丑事,再爆出去就不关宋家的事。
一个娇小无助的弱女子,遇到这样的事情,也只能采取这样的手段了。
这期间,种种的难为,种种的担惊受怕,想一想都让人觉得可怜。
男子叹道:“你放心,我说话算数,这件事,我绝不会在你大哥高中之前说出去。”
听到了这样的保证,宋语冰笑了。
似乎放下了她心中的担忧,也忘了之前的那些不愉快,笑的让人沉醉。
安静冷清的宋语冰有着冰封美人的气韵。
而绽放笑容的宋语冰,却让人对她无可抵挡。
……
上官成踏入沁芳居,月色正浓,他烦躁地扯开衣裳。
虽然是初秋,夜凉如水,但侯夫人准备的酒里加了些助兴的东西,这让他不得纾解的身体有些燥热。
但,当他见到葡萄架下坐着的人时,整个人就像是被泼了一盆冷水,什么心思都没有了。
“瑞娘……”
上官成有些犹豫地喊了一声。
这是严氏生前最爱坐的地方,每次他沐休日回来,都会在这里看见她坐着等他,柔柔地唤上一句:“夫君,您回来了。”
接着就有丫鬟端上水盆,严氏亲手为他递上搽脸的帕子。
虽然不喜严氏,但他和严氏也是相敬如宾,严氏是个好女人,是个好妻子,唯一做错的是,嫁给了他。
上官成虽然并不相信世上有鬼魂这东西,但依旧觉得有些森然。
“瑞娘,你怎么在这里?”
上官成上前一步,继续问。
“你是不是在怪我?”
若是往常,上官成绝不会说出这样的话。
但是,今夜,他的身心都有了缝隙,让他毫无察觉地漏出了情绪。
坐着的人站起来,与他对视片刻,便扭头走远。
上官成道:“瑞娘,瑞娘,我是真心期望我们的孩子能活下来,只是,我……我终究还是负了你。”
人影越飘越快,消失不见了。
上官成木然地站在原地。
接着,廊下的灯亮了,黄莺睡眼惺忪地站在廊下,一脸怔忡地问:“世子,怎么了?”
“没,没什么。”
上官成问:“你方才看到有人在院子里吗?”
“人?”黄莺狐疑地摇头,“没有,奴婢方才已经歇下了,听到动静才起来,沁芳居里没有什么人,只有世子每次沐休回来还热闹些。”
严氏过世之后,丫鬟遣散了不少,从娘家来的只有黄莺一个了。
上官成挥了挥袖子,道:“你先去睡吧。”
黄莺迟疑道:“世子,我唤人起来给你烧些热茶可好?”
上官成摇摇头,却又改变了主意,“我也洗澡,你让小厮们抬进来,就去睡吧。”
黄莺便退了下去。
上官成盯着葡萄架,眼神狐疑,又有些恍惚。
而退下的黄莺,眼睛里一片阴霾。
……
第二天,白蕊是在宋语冰的床上醒来的,“天呐,究竟发生了什么?我怎么一点都记不起昨晚上为何睡在了小姐的床上。”
白蕊莫名其妙,虽然和宋语冰情同姐妹,而且,经常躺在一处说话,说着说着就睡了过去。
但是,现在小姐是“病”着的啊。
她也没有和小姐说什么心事,怎么就在小姐的床上呼呼大睡了一夜呢?
更诡异的是,她竟然压根想不起是怎么就睡了一晚上。
宋语冰笑着道:“可能是你太累了吧,说着说着话,我就没听见声音了,再一看,才发现你已经睡着了。我也搬不动你,干脆就一起睡了。”
白蕊探头朝门的方向看了看,慌忙下了床,小声道:“可别被寒烟发现了,鬼的很。”
宋语冰只是笑不说话。
白蕊能这么警觉,当然是好事。
寒烟也是刚醒来,压根不知道昨夜发生了什么,“今天起得晚了些,小姐稍等,我马上去催婆子烧热水。”
白蕊这才放下心来,对着宋语冰缩了缩脖子,笑了起来。
早上,白蕊接水给宋语冰净面时,故意将手上戴着的玉镯子露了出来,像是极其喜欢,忍不住显摆。
寒烟的眼睛发亮,急切地问:“百蕊姐姐,你手上的镯子真好看,值不少钱吧。”
白蕊将手往内缩了缩,将衣袖放下来,盖住,才道:“不值钱,我娘给的,以前很少戴。”
“哦,”寒烟意味深长地应了一声。
白蕊端着热水,匆匆地进了屋,伺候宋语冰洗脸去了。
寒烟看着她的背影,眼神里有着得逞的喜悦。
白蕊端着水盆兴冲冲地给宋语冰表功:“鱼上钩了。”
宋语冰更正:“不,鱼咬饵了。”
寒烟这样的人,一定很多疑,做事沉稳,就算是要发作也会找个妥当的时机。
白蕊收了脸上的兴奋,点点头,示意自己会小心些。
吃过早饭,没多久,寒烟兴冲冲地来了,道:“白蕊姐姐,沁芳居的黄莺姐姐找你。”
宋语冰靠在仰枕上正闭目养神,听见这话,睁开眼睛,问白蕊:“怎么,黄莺还和你相熟吗?”
白蕊的神色有些慌乱,但立即就恢复了正常,笑着道:“黄莺姐姐拜托了我一些事情,等我回来再向小姐禀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