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能……”
小裴氏出声，对自己说了几个字，便意识到，身边还有旁人。
她警觉地闭住了嘴，冷冷地站起身。
坐在那里时，她还有些迷茫，站起身来时，她已经又成了个那个高高在上的广宁侯夫人。
似乎，在车厢里发生的一切都是一场梦。
上官燕困惑地眨了眨眼睛。
“收拾一下，体体面面地走下去，”小裴氏的声音十分平静，平静的底下是冷彻骨的冰冷。
有如冰刀。
上官燕不由得就坐直了身子，在落霞的帮助下，整理好衣衫。
这些天教导嬷嬷的在她身上花费的心血并没有白费。
她的内心茫然，神情却端庄，举动也开始变得雅致起来。
小裴氏道：“落霞扶三小姐回海棠苑，三小姐日后就好好在海棠苑里学习规矩，没事就别出来了。落霞回来之后，便来寻我，我有事交代。”
落霞内心忐忑，声音沉甸甸地应了。
上官燕有气无力地道：“娘，我记住了，您也要小心。”
这句话，让小裴氏的神色软了一软，随即笑着道：“燕儿，你好好学规矩，规矩好了才能让你父亲高兴，让你大哥不生气，好嫁个好人家。日后伺候公婆也会少很多的烦心事。女儿家该学的，一样都不会落下。当初是娘太宠着你，现在都是为了你以后的路走的顺畅。”
这样语重心长的话，上官燕第一回听懂了。
是的，她的大哥已经靠不住了，她的父亲能不能靠得住还未知。
若是她的规矩再学不好，父亲回来了也只会相信所见到的。
她必然会成为母亲的拖累。
父亲和大哥不喜欢她，又怎么会为她撑腰？
人要收点挫折和磨难才会长大。
上官燕没有出声，点点头。
母女二人一前一后地下了车，小裴氏身边便涌上来一众丫鬟婆子，如同众星捧月一般。
上官燕站在后面，看着自个的娘，昂起头颅，趾高气扬地被众人簇拥着离开，她迷茫地站了好一会，一直看着小裴氏的背影，直到再也看不见为止。
落霞默默地站在她的身后，想自己的心事。
深秋的斜阳，在她两的身上撒上了一层金粉，看上去美丽，实际上哀伤。
……
胡慧春和白蕊两人忙乎了一阵，做了几个菜，端到了宋语冰的寝居。
“师傅给徒弟做饭，还端上来的，除了我也没有别人了。”
胡慧春很是不满。
别人收徒弟都是享福，只有他，收了两个徒弟，一个每次都气他，一个还要让他做了饭还送到手上。
宋语冰赔笑，连忙给胡慧春倒了碗汤，递到了胡慧春的手边。
“师傅，先喝汤再吃饭。”
胡慧春这才有了点笑模样。
芍药偷偷地翻了个白眼，白蕊没有作声，只是一脸羡慕地看着胡慧春眼前的汤碗。
白蕊一直帮忙烧火，闻那些香味，闻的肚子都饿得咕咕叫。
现在看着，口水就不由自住地流了出来。
“你也来吃吧，”宋语冰笑着道：“在我身边坐着，边吃边帮着给师傅布菜。”
“我才不用，”胡慧春不乐意。
看着那些夫人们用饭，食量小的像只猫，还要让人拿着长筷子布菜，放在碟子里再吃。
他可没有这个毛病。
坐在女人堆里，一身的不舒服，那些花儿粉儿的熏得他难受。
再加上慢悠悠地布菜，简直是要了他的命。
要不是因为身边是尤夫人，他吃几口就会退席走了。
白蕊更开心了，不用伺候胡先生吃饭，那可真是再好不过。
不过，她想的太好了。
胡先生吃饭很快，不一会就风卷残云一般，把眼跟前的几个碟子一扫而空，还自斟自饮起来。
白蕊才吃了一半的米饭，就没有了菜。
“谁让你说话细声细气，吃个饭也是磨磨唧唧。”
胡先生还嘲笑她。
白蕊对胡先生有了深深的怨念，忍不住脱口而出道：“哪有您这样的女子，说话高声大气，动不动就板着脸训人，吃饭比个男人吃的还快，没事还喜欢爬树。您还做小姐的老师呢，我都怕您把小姐带坏了。”
这些不满，被白蕊深深的藏在心里。
可能是今儿实在是饿的太厉害，菜太好吃，但是又没吃多少的缘故。
白蕊终究还是把心里话倒了出来。
胡先生道：“那又如何，你还不是求着要给我做小药童，不是看你还有几分可用，身边又没有人烧火，你以为我会选你？以前不知道有多少人送厚礼求着要做药童，我都没要呢。”
白蕊：“……”
太可恶了，她又说不出来什么，只好气哼哼地扒了几口白米饭。
“好了好了，”宋语冰笑着道：“芍药让厨子留了些关妈妈做的菜，热上来给你吃。”
白蕊嘟着嘴应了。
关妈妈做的菜虽然好吃，但是经常能吃到。
胡慧春做的更好吃，而且很难吃到。
宋语冰小声哄她，“你顺便去问问哥哥身边的捧砚，让他问问齐国公世子，木真去哪儿了，我有事找他。”
“木真？”
白蕊奇怪地问，“不就是胡先生的侄子吗？怎么小姐不问胡先生，反而要问齐国公世子？”
这些天，她被胡先生指挥的团团转，压根不知道小姐身边都发生了什么。
什么时候，小姐要去问齐国公世子木真的下落。
小姐什么时候和齐国公世子，和木真这么熟了？
“还不快去？”宋语冰怒了努嘴。
她回来的早，看看时辰，前面也到了差不多散席的时候，这个时候再不问，就得专门派人送信去问了。
一个闺中女子，专门到一个男子家中送信问询另外一个男子的下落。
怎么看都怎么怪异。
所以，眼下是最好的机会。
白蕊心中满是疑惑，但还是放下碗筷，装作出恭，寻到了在厅堂外面守着捧砚，问：“大少爷呢？”
捧砚道：“大少爷还在里面喝酒呢。”
“酒宴还没有散呢？”
捧砚笑了起来，“白蕊，你有啥事你就直说吧，一点不会和人聊天。”
“怎么？”
白蕊困惑地瞪大了眼睛。
捧砚道：“咱们都认识这么些年了，你以前说话不是挺直接的吗？要不是小姐让你来找我，你那有空专门找我说话？”
白蕊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还不是小姐总是夸芍药，说芍药没事就喜欢找你们聊天，府里什么事情，她都先知道。我这不是想着……”
捧砚意味深长地笑了起来。
“你陪小姐一起长大，小姐难道还会喜欢芍药超过你不成？胡先生那样的人都收了你做徒弟，关妈妈说了，要不是你跟着小姐，那里能有这样的好处。”
白蕊也是人在局中，到了这个时候才反应过来。
“捧砚大哥真厉害，竟然能想到这一层，是我想的多了。”
捧砚乘机道：“人家芍药也不容易，才跟着小姐，什么都不熟悉，当然想要和府里的下人们打好关系，这样才能长长久久地做下去。你和我都是家生子，一生下来就在府里呆着，那里还需要这个。”
白蕊一边点头，一边想，半天才反应过来，道：“哟，我都没瞧出来，你这是帮着芍药说话呢。”
捧砚的脸迅速地红了，问：“你来这究竟是为了啥事？正事不说，反倒拿我来穷开心。”
白蕊：“……”
怎么人人都学会了胡先生倒打一耙的本事。
真是可恶。
“小姐让我给你说件事，等待会散席的时候，你想办法和齐国公世子搭上话，问他木真大哥去哪儿了，小姐有事要问他。”
捧砚只是笑，也不说做还是不做。
白蕊丢给捧砚一个小荷包，道：“这是赏钱，瞧把你给精的。”
捧砚塞进口袋，“这攒下来可都是我的老婆本，你又不需要娶媳妇，知道什么。”
小姐让他问齐国公世子，显然就是不想让大少爷知道的意思。这可是有风险的，没点赏钱，怎么可能。
当然捧砚也不担心，若是被大少爷知道了，自己会被惩罚。
小姐从来不会做出格的事。
白蕊哼了一声，心想，捧砚该不是瞧上芍药了吧。
她狐疑地在捧砚的身上看来看去，看的捧砚有些慌张，道：“我也没有存几个钱，你这样看着我做什么？莫非你还想嫁给我不成？”
白蕊啐了一口，走了。
捧砚悄声道：“我要找也要找芍药那样的。”
还好白蕊没有听见，不然白蕊要气的吐口水在捧砚的脸上。
白蕊回去复命，芍药也将热好的饭菜摆了上来。
胡慧春吃了几口，嫌弃地丢了筷子，只是喝酒。
白蕊对着宋语冰点点头，表示事情已经吩咐了下去。
宋语冰慢悠悠地夹着菜就着米细嚼慢咽地吃，看的胡慧春头大，但又说不出什么来，毕竟细嚼慢咽最利于养生。
过了一会儿，捧砚在外面喊。
却喊得不是白蕊，而是芍药。
白蕊：“……”
芍药有些奇怪地道：“捧砚在外面唤我做什么？”
宋语冰抿唇不语。
白蕊气哼哼地道：“芍药你定亲没有？”
芍药：“……”
这都是那跟那呢？
白蕊道：“捧砚在攒老婆本，又这么着急地喊你，只怕是老婆本攒够了，要问你愿不愿意做他的老婆。”
话刚说完，就被胡慧春打了她的头顶一下，道：“我说你怎么总是记不住那几样药材，原来一脑门子都装的这些东西。”
